這凡事它就怕一個琢磨。
越琢磨你就越發現這事兒不簡單。
趙苯山心裡多少有些發慌，這頓飯就此草草吃完，後半截兒一直在說什麼東北新風氣，掃黑除惡之類的等等。
霍雲亭若有所思。
吃完飯，趙苯山二人先一步離開，直到上了車，宋單單這才發現他額頭都冒汗了。
“咋？吃個飯還冒汗了？”
“那哪是吃飯的事兒啊。”他一抹腦門，“這保不齊是軍方出身的。”
頓了頓，“而且肯定不是文工團，那殺性勁兒太大了。”
宋單單也是長吁短嘆，這頓飯吃的，她每說一句話都要再細琢磨好幾遍，生怕說錯了話。
“老趙，這娛樂圈是不是要變天了？”
“反正多注意吧，多注意點兒總沒錯。千萬別犯事兒。”
“霍哥，你一定得多注意。現在圈兒裡這小道消息都傳出來了，上面可能要嚴打，這節骨眼兒你可千萬不能犯錯誤啊。”
大約一個禮拜之後，一臉嚴肅的張德邦站在霍雲亭面前，循循善誘，緩緩開導。
“我這麼潔身自好能犯什麼事兒。”霍雲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不過這消息是怎麼傳出來的？”
“據說是圈內有倆大腕兒和人家喝酒的時候打探出來的。”
霍雲亭仔細品味着，怎麼感覺有點似曾相識啊。
不過他這人一向遵紀守法，按時納稅，就算嚴打也打不到他頭上去。
這件事兒說完，張德邦嚥了口唾沫。
“霍哥，還有個事兒我得跟你說一下。”
“啥？”
“開心麻花你聽說過沒？”
“我吃麻花的時候倒是挺開心的，這哪條街支的攤兒？”
“什麼攤兒啊，這是個公司。”
霍雲亭來了興趣，“怎麼着？來談合作的？”
張德邦鼻孔朝天，“咳，資格不是很夠。”
這家開心麻花公司零三年成立，是專門搞舞臺劇的。例如什麼《想吃麻花給你擰》，《鬥地主》，《人在江湖飄》等等舞臺劇，都是他們公司做出來的。
霍雲亭仔細想了又想，“一個都沒聽說過。”
嘶，自己這藝術造祗是不是忒低了點？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張德邦給他拋去一個安慰的眼神，“沒事兒，我也沒聽說過，本來就是家小公司。”
“之所以跟你說這個，主要是他們最近又推出了個新話劇，根據同名電影改編，《瘋狂的石頭》。”
霍雲亭一聽，可了不得。《瘋狂的石頭》話劇改編權都賣出去了。
“不過他們找我幹啥？”
“後天下午5點，有一場《瘋狂的石頭》的話劇，打算請你去呢。說到這個，張德邦嘿嘿一笑，而且是出錢請你去看，主要就是想蹭蹭你這個人氣，畢竟你是這片子的主演之一不是。”
本來他們是想找這片子的導演寧昊的。
雖然開心麻花給的錢不多，但是這錢來的輕鬆。而且寧昊比他還缺錢，要不是現在《瘋狂的賽車》已經開拍了，這老小子說啥也得去一趟。
至於這片子的另一位主演郭滔，人家本身就是話劇演員出身。開心麻花這話劇，人家覺得不是很行。
瞧不上，怎麼說人家也算半個藝術家不是。
最終這就找到霍雲亭這兒來了。
後天……不排練，也沒商演代言啥的。
一拍巴掌，“得，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去。”
兩天後的下午，霍雲亭帶着張翰去了阜通西大街11號，那邊是開心麻花租的場地。
一進劇場，開心麻花的老闆張辰就急匆匆趕過來，又是握手又是客套，熱情十足。
他的位子靠前，張瀚也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坐在霍雲亭身邊。
霍雲亭回頭看了一眼，好傢伙，座無缺席。看來他們這話劇肯定是不錯啊。
正想着，主持人上臺講開場詞，沒說幾句，隨後話題一轉，提到了霍雲亭。
“今天，我們有幸請到了《瘋狂的石頭》主演之一，霍雲亭霍老師，大家掌聲歡迎。”
鼓着掌，主持人下臺把話筒塞到了霍雲亭手裡。
稍稍愣神，霍雲亭也不再含糊，拿起話筒就上了臺。
拿錢辦事兒嘛。
剛上去，觀衆席就開始尖嘯起來。
“霍雲亭！”
“霍雲亭我喜歡你！”
“偶像！偶像！”
“你什麼時候和劉亦霏在一起啊？”
席上一片喧囂，好嘛，這不是衝着話劇來的，這是衝着自己來的。
不過怎麼沒人誇誇我的演技？
他自認爲最拿手的兩件事兒：身手和演技。
豎起食指放在嘴邊，比了個噓聲的手勢，這纔將將安靜下來。
他沒事先準備稿子，只是臨場發揮。
“各位女士們先生們，大家好。今天很高興來到話劇場，和大家一起欣賞話劇演員朋友的表演。也感謝導演……”
身邊的主持人微微側頭小聲嘀咕，“沈滕。”
“也感謝導演沈滕的親力親爲。”
回頭朝後臺看了一眼，一個高鼻樑，斜劉海的白淨小夥雙手合十，笑着朝他搖了搖。
別說，這小夥子可比張瀚看着舒坦。也帥，但是不油，清爽的很。
回到座位上，話劇場的大燈熄滅，演員登臺。
這是霍雲亭第一次看話劇，看得很認真。
他是《瘋狂的石頭》主演，每一個鏡頭，每一句臺詞他都記得清楚。
這話劇和電影，差別還真不小。
一個屬於是現場直播，另一個是後期剪輯。
而且畫面表現形式更不一樣……
邊看邊琢磨，再加上他頭回看話劇，新鮮的很，這話劇很快就落下帷幕。
掌聲雷動，不過大多不是給開心麻花團隊的，而是給霍雲亭的。
因爲觀衆可以去找他要親筆簽名。
簽名會足有半個多小時，這才把那些依依不捨的觀衆們送走。
年輕姑娘佔大多數，還有一部分小夥子，中年大叔。
有喜歡霍雲亭身手的，想拜他爲師；也有金老爺子的粉絲，想和他說道說道。
不過都被保安請走了。
最後，霍雲亭去了後臺，和話劇演員們談話。
演員們見到霍雲亭都很激動，一個個全圍了上來，熱情程度絲毫不比那些觀衆低。
“霍老師，您好，我叫馬原。”
“霍老師我可算見到您了，我叫艾綸。”
“霍老師……”
甭管是不是《瘋狂的石頭》的演員——整個開心麻花團隊的演員全圍了上來。
年紀輕輕就成了當紅演員，明年的四大小生大概率有他一個。
就他們開心麻花這些個人，全摞一塊兒也頂不上霍雲亭一半。
這幫人大多都是搞喜劇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而且
儘管自己只是個一點兒名氣沒有的保姆型助理，但是看到霍雲亭被衆人吹捧着，他也會驕傲的挺起胸膛。
發現霍雲亭手中的水瓶空了，他立馬湊上去。
“霍哥，我去給你買水吧。”禮貌且疏離的張瀚湊上前來，掃了一眼那些個話劇演員，腰板不由得又挺直了一些。
霍雲亭和這些話劇演員說話還來不及呢，就更顧不上張瀚了。
只是點點頭，“去吧。”
應對完演員們的熱情，霍雲亭打算離開。然而剛邁出一步——
“霍老師？”
回頭，看向那個叫沈滕的小帥哥。
他站在遠處，眼神之中多少有些侷促。剛剛其他演員湊上來的時候，他也一直站在外圍。
“沈導，有事嗎？”
“別別別，霍老師，您叫我沈滕就行。導演可擔不起。”
霍雲亭搖搖頭，“沈導啊，你這話太客氣了。你還年輕，以後機會多的是。”
看面相他也就是二十出頭，這麼年輕就幹上了話劇導演，以後肯定也是大有作爲。
只是他沒想到，沈滕羞澀一笑，“霍老師，我其實吧，今年都28了。”
霍雲亭：？
“你特麼比我都大啊。”
好傢伙，和自己預估的差了小十歲去了。
沈滕撓撓腦袋，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討論，隨後問道，“霍老師，您覺得我這個話劇怎麼樣？”
雖說霍雲亭是演員出身，和他這問題專業不對口。不過人家見過的名導多，聊勝於無嘛。
霍雲亭沉思良久，對他作出八字評價。
“可以再多試試別的。”
這倒不是他瞎說，而是真心覺得沈滕的未來不在話劇導演上。
實際上這話劇版的《瘋狂的石頭》，他覺得還行。
不能說很好，但也不差。
可這是他看的第一部話劇，和初戀濾鏡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沈滕抿抿嘴。
他當過話劇演員，也演過電視劇，話劇導演也是頭一遭。每一個都只能說是平平無奇。
難不成他還真就沒這個天賦？
沉默半晌，長舒一口氣，“霍老師，麻煩您了。我——”
“霍老師！霍老師！您快出來，出事兒啦！”
一個年輕小夥兒忽然衝進後臺，朝着霍雲亭大聲招呼。
“怎麼了？”
“屁，屁股……”
“什麼屁股？”霍雲亭眉頭皺起來。
“您那助理，屁股沒啦！”
霍雲亭一路小跑跑去街道外面，一輛邁巴赫停在不遠處，此時已經圍了一些人。
儘管此時天色漸暗，然而一道暗紅的長痕在地上觸目驚心。
“霍，霍老師，您那助理，讓車給颳了，拖了一道兒，屁股蹭地上……”
聽着那小夥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霍雲亭眼皮子直抽抽。
“打120。”
“已經打過了。”
跑過去的時候，霍雲亭看了一眼這趕緊轉過頭去。
看着就痛。
後面的事情就一氣呵成了。
救護車把人擡走，是後背朝上的，霍雲亭和那車主去做了筆錄。
這事兒張瀚算是主責，街道上有人證，紅綠燈上面有監控，這是張瀚闖了紅燈。
看着監控，紅燈都一半兒了，他“蹭”一下子就竄了出來。車子拐角沒反應過來，這就碰上了。
要不是不在醫院，霍雲亭是真想給他倆嘴巴。
他沒胡戈那麼大度，這小子可以開了。
這事兒他是懶得管了，讓張瀚自己跟人家解決去吧。
從派出所離開，霍雲亭往醫院去，半路上張德邦給他打過來電話。
“霍哥，我對不住你……”
霍雲亭一聽就麻了，這孫子又踏馬乾啥了？
一問才知道，今天這事兒已經上新聞了。
這在霍雲亭預期之內，當時那麼多人，說不傳出去是不可能的。
“你再快的公關也趕不上，這事兒怨不着你。”霍雲亭遮住臉，朝張瀚的病房走去。
“霍哥……我意思是張瀚這孫子有前科。網上都在說天道好輪迴……我才知道他以前肇事逃逸過。”
“……”
“霍哥，霍哥？”
“張德邦，實在不行咱倆分道揚鑣吧。”
“別！霍哥，再給我個機會！”
前幾天張德邦纔跟他說最近嚴打，今天自己這助理，不，前任助理就爆出來肇事逃逸。
他奶奶的嫌我死的忒晚了？
霍雲亭往樓上走着，挨個數着張瀚所在的病房。
“張德邦，之前老王那是一次，今天助理這兒又是一次。你還想不想幹了？”
他是真來氣，這老小子最近是有多飄？張瀚有前科這種事兒他不知道？
張德邦是有苦說不出。
他知道有這麼個事兒，不過一個是汗，一個是瀚，他沒想那麼多……哪成想還真就讓他給碰上了。
“霍哥，這個事兒算我的鍋……”
“行了，回去再說你的問題。”
匆匆掛掉電話，霍雲亭看了看面前的病房號，推門而入。
裡面有一對中年夫妻，正坐在他身邊，滿眼的心疼。估摸着是他爸媽。
見到來人，趴着的張瀚努力擡起頭，勉強撐出一個自認爲陽光的笑。
“霍哥，我屁股……”
“小張啊。”霍雲亭想了想，“屁股在馬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