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拂衣傷口未愈,回程卻比來時更加緊迫。
城池與漫長的官道都被她的馬蹄聲驚破,一匹馬累壞了她便在下一座城裡換一匹,直到換到九匹馬的時候,她終於抵達了神京。
守在宮門前的侍衛被這突然策馬而來停下的人影驚了一下,還以爲是個刺客,然而還沒來得及抽出長劍,便見這刺客猛然從馬上踉蹌着跌了下來。
好不容易拉着繮繩將自己站住了,兩個侍衛纔看清這人身上的血跡。
他們於是放下心來,就算是刺客,這麼虛弱的女子也不會有什麼威脅的。
一人走上前去,持劍問道,
“姑娘,宮門前不可策馬,你趕緊走吧。”
那人聞言擡起頭來,還死死捂着肩膀的手指縫間正在往外滲血,侍衛看清了她蒼白至極的臉,突然之間臉色大變,
“夏姑娘?”
他立刻揮手叫人開門,又轉回頭來扶人,
“夏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夏拂衣避開了他的攙扶,微閉着眼緩過氣來之後,難得有些躊躇,低垂的黝黑眼眸和眉間些微的糾結都寫着些焦灼的心事,似乎還添着些不安與惶恐。
她緊揪着繮繩,也不進去,片刻後才終於問出來,
“最近宮中無事吧?”
那侍衛茫然片刻,
“無事啊,上次全城動盪還是皇上凱旋歸來的時候呢,之後一直都很平靜。”
一直緊揪的心臟這一刻終於放鬆了一些,她鬆開揪緊繮繩的手,閉上眼深呼吸一下,然後重新騎上馬去,策馬進入了宮門。
“誒誒誒!皇宮裡不能騎馬啊夏姑娘!”
身後的侍衛喊叫聲都被拋在耳後,夏拂衣現在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三千里路雲和月。
天知道她這一路上有多少次被噩夢驚醒,夢中她抵達神京的時候滿城白幡與黃紙,風一吹呼呼的全都刮到了她臉上,她茫然的揣着那解藥行在路上,耳邊都是百姓的哭聲,她都不用問,那些細碎的竊竊私語便已經將最不能接受的結局告訴了她。
這夢境叫她寢食難安,焦灼得心臟都要燃燒起來,燒出幽藍的火焰,烤得她痛不欲生。
於是這一路的奔襲到了最後真正抵達時,卻由焦急變成了恐懼,直到那侍衛的一句回答,才終於將她從噩夢裡拽出來。
他有救了。
他不用死了。
夏拂衣滿腦子都只剩下這個念頭,於是馬蹄便愈加的快了起來,風一般的刮過廣場,最後停在紫宸殿門前時,連棠已經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等着他了。
夏姑娘的面癱臉上破天荒的出現了一點珍貴的笑意。
她從馬上下來,腳步還有點虛浮,晃了晃才牽着馬站穩。
她從懷裡掏出解藥來,快步的朝臺階上走去。
可粗線條的夏姑娘卻沒有發現,臺階上的那個玄衣衛臉上並沒有太多高興的表情。
他神情複雜的看着夏拂衣拿着兩個藥瓶走到面前。
“解藥。”
依舊是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卻難得的叫人能聽出語氣中的高興。
連棠靜靜的將她打量了一遍,從蒼白帶着灰的臉頰,到被血浸溼的衣服,還有血痕斑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