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老人坐了一會兒便下山去了。
他需要早些睡覺。
空無一人的山頂,少女深吸一口氣,又緩慢的吐出來。
身後不遠處的懸崖下是洶涌的海浪,夜色裡他們起起落落髮出嘩啦啦的聲響,將這山頂襯托得更加安靜。
沈翩躚靠在墓碑上,伸手打開了放在一旁的啤酒。
拉環被掀開的時候發出一聲輕輕的爆響,少女擡頭咕嚕嚕灌了好大一口,然後粗魯的抹了抹嘴脣。
“媽媽,”
她靠着墓碑說話,脣角弧度很輕,好像那個溫柔的長髮女人真的真和她背靠背的坐着,在沉默的聽着她的聲音,
“其實當初你去世之後,爸爸跟着抑鬱而終的時候,我是很恨他的。”
“他明明知道一旦他也走了,我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可他還是一天一天的消沉下去,直到現在我都記得,爸爸對我勉強微笑的難看樣子。”
“對,我真的覺得那時候他特別難看特別醜,每天都跟遊魂似的,把自己過成了行屍走肉。”
“可是現在,”
她喃喃的,
“我好像有點理解了。”
腦海中浮現的,是夏雲端葬禮上,毫不猶豫開槍搶屍的男人。
臉色蒼白如鬼,目光也鋒利又晦暗。
然後在那個陰雨不絕的程家陵園中,在那個被早早建造的雙人墓裡,他就那樣抱着屍體跪在雨裡,在早已冰涼的耳旁說話。
那聲音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清楚。
那樣恍惚又晦澀,麻木又絕望的聲音。
讓我做你的未亡人。
沈翩躚眨眨眼睛,又喝了一大口酒。
“那是我這輩子,聽到過最好聽的情話。”
少女彎了彎嘴脣,聲音聽起來卻有些難過。
她吸了吸鼻子乾脆仰頭喝光了一罐酒,隨後丟了罐子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
這個時間,a國還是陽光正好的上午。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劉秘書正在接電話,他依舊頂着萬年面癱臉去開了門,門外是比他更加冷麪的晏七。
煙槍在男人手裡敲了敲,他擡腳就往裡走去,直奔書房。
推門的時候程致遠剛剛接起電話,擡頭看到來人便冷淡的投去一瞥,正準備開口的晏七立刻閉了嘴,輕哼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來。
於是程大少繼續旁若無人的接電話,
他看了看手錶,然後低低道,
“這個時間國內應該是十點多,你不去睡覺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聽筒裡響起少女咯咯地笑,隨着電流傳進耳朵便引起一陣****的麻意,
“你猜啊程先生?”
男人低垂眼眸,沉默了一會兒後彎脣靜靜道,
“想我了?”
那邊少女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在男人即將冷臉的時候,她含着笑意低低道,
“猜對啦程先生。”
“我就是想你了。”
少女看着遠處被燈光籠罩的海港城市,眯起眼睛喃喃,
“突然,非常非常的,想你。”
男人愣住了。
黑色電腦屏幕清晰照出他此刻怔住的表情。
那雙漂亮如同深海星淵的眼睛都無聲翻涌起來。
他沉默的勾了勾脣,低沉的聲線誘哄般輕聲道,
“真的嗎?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