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港
沈翩躚被推回病房是在蘇峪和初陽都離開之後。
原本按照初陽本人的意願，當然是要一直呆在病房直到沈翩躚醒過來，可惜就如同在阿拉斯加突然被帶走一樣，這次也依舊是在上廁所途中被楚衍手下的人帶走了。
行跡成謎，好在茂叔彷彿已經習慣了。
而蘇峪本人，則是看着時間離開的，就好像這是已經規定好時間長短的行程。
雖然他的神情看起來並不情願，卻還是走了。
之後的二十四小時內，沈翩躚終於第三次睜開了眼睛。
彷彿還依舊是泛着藍光的白色天花板，和吹過發間的微風。
牀邊的茂叔見她醒來高興極了，立刻開始按呼叫鈴並湊上來問長問短。
這些聲音都模糊的被阻隔在世界之外。
少女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一般，緩慢的向右邊轉過頭去。
然後她愣住了，目光裡出現了看到夢境般的恍惚神色。
完全拉開的隔離紗簾後，男人半靠在牀上，正低頭看着什麼文件。
這些天他的頭髮似乎長了一點，半掩在額頭上，只露出長長的睫毛和睫毛下的視線垂落的眼睛。
窗外似乎正是黃昏，天際淡淡的金紅襯在他被藍白病號服包裹得消瘦了許多的身側，看起來格外靜謐安詳。
彷彿能叫人聽到時光流逝的聲音。
又是嘩啦一聲紙頁翻過，男人似乎察覺到什麼，轉頭朝她看來。
方纔鎖着的眉頭瞬間舒展，他對她勾了勾脣角。
那一瞬間他不由自主般勾動的手指叫沈翩躚覺得如果不是手裡拿着東西，他一定會伸手來摸摸她的頭，或者親一親她。
於是沈翩躚也笑起來了。
桃花眼水潤潤的彎起來，看起來卻有些可憐兮兮的。
程致遠將手中的幾頁紙轉手交給牀邊的劉秘書，動作自然到會讓人以爲那只是工作文件。
可其實那是沈翩躚的病情診斷書。
上面已經列出了大串的後遺症，這也是程致遠剛剛皺眉的原因。
但他此刻看起來若無其事，只把手搭在牀上，重新握住了沈翩躚的手。
沈小姐也是此刻才終於發覺，兩人的病牀不知什麼時候被合攏到一起了。
幾乎就成了一張大牀。
而她紮了許多針孔的總是冰涼的手掌此刻還帶着微暖的溫度，那應該是看文件之前程致遠一直握着的緣故。
門外有嘈雜的腳步聲響起，程致遠朝外看了一眼，隨後對她低聲道，
“等醫生走了我們再說話，想問什麼都可以。”
頓了頓，他低低的笑起來，
“或者你想揍我罵我，就攢起來，等你好了再跟我算賬吧。”
大堆的專家闖進門來，程致遠自然的直起身子靠回牀頭，伸手又從劉秘書那裡接過了另一疊資料翻看起來，看起來淡定又從容，可薄薄的被單下，握着沈翩躚的手卻一直沒有放開。
專家們圍着沈翩躚又是好一頓檢查，而間隙中，少女一言不發，眼睛只死死的盯着另一張牀上的男人，回握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像是看着，也死死抓着，一個隨時都會碎掉的夢境。
她在害怕。
感受着掌心的力度和一直不曾離開的目光，程致遠無聲的皺起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