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病房緊急呼叫神經外科歐陽葵醫師、言曉蓁醫師！特殊病房緊急呼叫神經外科歐陽葵醫師、言曉蓁醫師！”凌晨兩點的時候，廣播緊急響起，將我從淺眠中驚醒。我立刻拿起椅背上的白袍，邊穿邊跑出實驗室。隔壁房門同時打開，是歐陽葵！
我止住腳步，但很快回過神，向同樣有些出神的他提醒道：“明美出事了。”
歐陽葵點點頭，轉身向特殊病房跑去，我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這一刻，在生與死的面前，我的一點小小的痛苦已經顯得微不足道了。
“出了什麼事？”歐陽葵快步走進病房，走到牀前。
“出現了窒息！”值班的醫生邊進行急救邊回答，“似乎是咽痰無力卻嗆進了氣管。”
“吸痰器呢？”歐陽葵摞起袖子，“我來。”
“已經去拿了。”值班醫生汗流浹背地退下。
“吸痰器到了。”護士大聲喊着推着小車跑了過來。
“言醫師，繼續心肺復甦術！”歐陽葵拿起吸痰器，放入明美的嘴裡。
我走上前，用力按壓着明美的胸口。那裡應該可以感應到跳動的地方現在卻沒有任何反應。
“吸出來了，血壓？”歐陽葵回頭問道。
“還在下降。”
“這樣不行。準備電擊！”他吩咐道，又看向我，“曉蓁……”
“她不會死的！”看也不看他，我全心全意地進行搶救，卻依舊沒有反應。
“明美，你不能死，聽到我說話沒？”汗不斷從額頭沁出，“你不要死！只要你醒過來，我就去找他好不好？我替你去找他，我把他帶到你面前……”
“電擊到了！”
“曉蓁，讓開！”
“滴滴！”
“有心跳了！”
周身吵雜一片，什麼都聽不見，惟有掌下輕微的搏動告訴我她已經回過來了。
“沒事了……”歐陽葵緩緩舒出一口氣，拉住我還在按壓的手，“曉蓁，她沒事了。她聽到你說的話了！”
我怔怔地鬆開手，看着明美徐徐睜開的眼。
“言醫師……”她的聲音輕若遊絲。
我撫着她的臉，“沒事了，明美。你沒事了。”
抹去額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我疲憊地跟着歐陽葵走出病房。
“明美！”高木夫人衝到了我們面前，“我女兒怎麼了？！”
“太太，”歐陽葵扶住她緊繃的雙肩，“已經沒事了。是言醫師搶救成功的。”
高木太太充滿感激地說：“謝謝你，言醫師。”
我無力地點了下頭，看着她跑進了病房，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
“喝杯咖啡吧。”一個紙杯遞到了我面前。
我擡頭看着他又到自動販賣機上接了杯咖啡，輕聲道：“謝謝。”
“高木小姐……”
“已經出現了第三階段的徵兆了，剛纔的情形恐怕是嚥下機能障礙引起的。”握着紙杯的手有些顫抖，杯子裡的液體晃動起來。
“已經…來不及了吧？”他那玻璃鏡片後的雙眼黯淡起來。
“到了第三階段，即使研究出了疫苗，恐怕…也沒什麼用了。”喉頭乾澀起來，我痛苦地閉上眼睛，“即使再不甘願，我也不得不承認你是對的，我…的確鬥不過命運，不管是明美的，還是我的，我都束手無策。”站起身，將紙杯丟進了垃圾桶，我手**了口袋裡，慢慢向辦公室走去。
“你，那天在門外，是不是？”
我停住腳步，詫異地回頭看向他。
“你聽到我和踏雪的說話了？”像是明白我的疑惑，他手伸進了褲袋裡，然後伸到我的面前，修長的五指張開，手掌中躺得是一枚奪目的戒指。
我閉上眼睛，熟悉的痛蔓延開來。痛楚，惟有面對纔會消散…
“歐陽葵，現在想來，我是挺可恨的。”我緩緩睜開眼，“我一直隱瞞所有的事實，讓你莫名承受了所有的痛苦…也好，我今天都告訴你吧。當年，你住院後，我母親也同時住院了，而且需要大筆的手術費用，如果付不起，我們就會被趕出去。我也得到了消息，沒有被抓到的郭沐冬帶着管制刀具準備解決掉你。當時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我拿了韓踏雪的錢，再逼你出國，既可以繳清我母親的醫藥費，也可以讓你遠離危險。我所錯算的也許只是，我終究傷害到了你。”我無奈地笑着，看向他手心裡閃爍着各色光芒的戒指，“我總認爲自己可以承受所有的痛苦，可是，五年來，我依舊還是逞強而已。現在，把什麼都說出來，真的舒服多了。心裡也可以沒有什麼雜念了，我可以專心研究明美的病了，我是戰勝不了命運，可是，我要讓她多活些時候，哪怕一天也好。和我經歷同樣的悔恨，我希望她可以無罕。”
“沒有了那種所謂愛情的激情，一切都回歸平淡。是那種類似親情的平淡，只想呆在她的身邊，不是憐惜，而是去理解她所有的決定，只想一直一直呆在她的身邊。”他的眼睛是黑亮的，嘴角彎起熟悉的弧度，正如五年前那個被困在山裡的夜晚，“這是我那天所說的完整版。”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
“以前，我認爲愛情是憐惜着對方，保護她不受任何的磨難。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小草，是不需要我的呵護，她有雄心壯志，她可以獨自經受風吹雨打，她需要的不是施捨般的愛情。現在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可是，我還不是很確定我應該給予的愛情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他從口袋裡取出一條銀鏈，和以前串着的那條不一樣，鏈身是一朵又一朵的櫻花，指尖微鬆，戒指沿着鏈身滑落到底，一起發出最耀眼的光芒，“我們一起改變命運吧，讓高木小姐繼續活下去，直到我們再也無能爲力。”
我看着他走向我，擡起我冰冷的手掌，將手裡世上最璀璨的飾物放進我的手心，大手包裹住我的，一起握住最裡面的。我擡頭，是他溫柔的笑容；我垂眸，是他溫暖的手。
“這次，我們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