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大雨一直持續了幾日,天空陰霾如同末世到來。
從組織返回府中,雷亞斯在堂中用過茶後便帶領部下及隨從進到後殿。近日上朝只是例行公事,組織致力於徹查刺殺事件,暫無心顧及其他。
“沒想到這次半路冒出個玦來,真是讓人措手不及啊。”綠衣隨從說。
“我看正好,不如將計就計讓他來當替死鬼算了。”紫衣隨從道。
“話到這裡不得不說,”綠衣隨從側過臉看向部下,“你殺人的手段還真殘忍。”
部下冷笑一聲,“誰叫他打亂了我的計劃呢,若不是被撞見,如今喪命的就是他的主人了吧。”
靠在王座上,雷亞斯悠閒地將手中的水果餵食給站在一旁鐵架上的鸚鵡,他心裡早有下一步打算。
繼承人的位置一開始是自己的,到最後也必定是自己的,任何想要跟自己搶的人下場只有一種,那就是滅亡。
“大人萬歲!大人萬歲!”鸚鵡一邊啄食一邊模仿人的聲音。
雷亞斯的嘴角勾起笑意,他回過身來面向堂下衆人道,“就在幾天前組織收回了玦的兵權,雖有意外不過事態仍在掌握之中。”
有微弱的光線透進大殿,堂內恢復肅靜,只剩雨聲還在滴嗒不停。
突然醒來冷汗已打溼衣衫,察覺到牀邊有人,玦向一旁看去的同時防備地迅速握起放在身邊的劍,待看清來人他正想開口,只覺胸口一悶忍不住猛地咳嗽起來。
“快,先喝點水!”玉琢端起旁邊的杯子給他,一面替他拍了拍後背。
“你怎麼來了?”玦倚在牀頭,微微蹙眉。
玉琢沒有回答,俯身湊近他,“我倒是想問問你,幾日不見怎麼臉色這般憔悴?”
“只是輕微的風寒罷了。”玦將臉偏向一邊,“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
玉琢有些不快地輕嘖一聲,從袖中拿出一塊刻着“玉”字的令牌放到他面前。
“什麼意思?”玦看着她。
“沒什麼意思。”女人莞爾一笑,“就當作上次的事還你人情好了。”
“不需要。”他拒絕道。
見他不領情,玉琢怒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你應該很清楚,組織接二連三發生狀況不用說定是有人暗中挑撥,當前組織封禁了你的軍權,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沒人知道,你拿着這東西或許能派上用場!”說着將令牌塞進他手中,“你不用覺得負擔,這樣我們之間算是互不相欠,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說罷玉琢便徑自離去,玦凝視着手裡的令牌,這是統領王室授予的三千兵騎的憑證。每次危難的時候總會有人出現幫助自己,對於玉琢,只是不希望她被牽連,事到如今接受亦不失爲明智之舉,玉琢說的並非不無道理,唯有留存實力纔可能扳回局面,否則將前功盡棄。
52
結束一天的忙碌回到客棧,羽在大堂叫了吃的,隨意找了個位置歇下來。
“今天鋪子接手的生意真是繁多,忙到現在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啦。”羽趴在桌上說。
洛尹沉默地倒着茶。
“喂,滿出來啦!”羽低呼。
“誒?”洛尹回過神來連忙停住手中的動作。
平日不曾見他這樣,羽敏感到什麼,“怎麼,還在想廟會那天的事?”
“興許是我看錯了罷。”洛尹輕聲嘆了口氣。
關於瑞拉,羽曾經僅聽他提起過一次,雖然洛尹未再談及更多,但羽能隱約感覺到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
晚間在天台吹着風,羽一邊欣賞夜景一邊喝酒,到了初夏依附在客棧外牆生長的爬山虎越發茂盛,濃郁的綠色連成一大片,剛來這裡時它才長到客棧的第二層,如今已經蔓延至天台的側欄了。
堇城的夜色是迷人的,不像叢林裡一到晚上便一片黑暗,來到這片大陸久了慢慢也融入人們的生活。洛尹眺望遠處漸漸隱入暮色的羣山剪影,晚風撩動他的銀髮。
是否因爲太過牽掛而產生幻覺了呢……瑞拉,現在的你過得好嗎……
在客棧待了幾日,期間瑞拉找到四人的住處並在周圍潛伏過,卻未見任何動靜。
午後的大堂斷斷續續有人進來住宿吃飯,光線照在堂前的地板上微微發亮,空氣中有細小的塵埃浮動,臥在門邊的花貓正慵懶地舔着爪子。
獨自坐在角落,瑞拉眯起眼看向堂外,街上人來人往,數天前與那個叫嵐的女子相遇的情景浮現腦海。
呵,告訴對方的名字只是隨便想來應付她罷了,她竟一副信以爲真的樣子,還告訴自己她的住址,說初來此地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去找她。
大概不會再見了吧。瑞拉想。還是儘量避開跟人接觸爲好,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天夜裡瑞拉又來到那四人所在的客棧附近,這片區域臨近城郊相對偏僻,如不是尋着氣味很難找到這種地方。
此時的客棧只剩少數幾個房間還透着燭光,不知他們在哪一間。瑞拉隱入樹叢,目光緊盯棧門口。
四下寂靜,月亮沒入雲層。
不久有人出了客棧,隨即快速往東面行去,瑞拉一眼認出是吉娜,待她走遠,便謹慎地跟了過去。
進入城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各處的夜市正興盛,瑞拉混進行人中,憑着殘留的一絲氣息判斷着方向。
一直向東穿過城區,再往前就快要出城,氣息越來越濃,她放慢腳步轉進旁邊一處樓閣內。
來到屋頂,瑞拉微微探頭望去,對方果然就在城外不遠處的護城河邊,以河水爲界對面是另一座城池,高聳的城牆擋住了視線,從這個角度只能隱約看見一些房檐翹角,整齊排列的琉璃瓦映着燈籠橘紅的光如同金色魚鱗一般,與這邊的景緻不同更像是宮殿羣落,她恍然一震。莫非……這就是王權所在地……
瑞拉觀察着對方的舉動,一個時辰過去了,她仍潛伏在那裡,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又過了半個時辰,瑞拉心中正縈繞着疑惑,這時耳畔傳來馬蹄聲,一隊人馬通過城門踏上連接兩岸的石橋朝對面走去,她注意到領頭的那個少年駕着白馬,紅色的披風很是醒目,宮門隨後打開,一行人進入城內。
是王室的人吧。她心想。腳步踩過草叢的輕微響動吸引她轉回視線,對方正沿河岸往回走,瑞拉蹲下身,當她再跟出去時,對方已不見了蹤影。
後來的幾天瑞拉接近過那間客棧數次,卻再無任何發現,她又去到之前跟蹤時待過的屋頂,亦未再見到那晚的少年。
這日早晨瑞拉到大堂用茶,不多時幾個挑擔的漢子進到堂內在鄰桌陸續就坐。
“這不還沒到正午太陽就這麼大啦,生意不好做啊。”其中一個年輕男子摘下頭上的斗笠扇着風。
“這算什麼,我曾經還在伏天兒挑着數十斤從城北一直叫賣到城南呢!”中年男人有些自豪地說。
“嗚,你真厲害!”年輕男子感嘆着自愧不如。
“要說起令人驕傲的事兒,我倒也有一件。”另一個人回憶道,“就在一個月前的清晨挑擔經過城東時你們猜我見到誰了?”
“誰呀?”年輕男子十分好奇。
那人得意一笑,“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沐光,好像是出訪鄰國,隊伍浩浩蕩蕩的。”
“嗚——你運氣可真好,我怎麼沒碰到……”又是一陣唏噓。
聽到這裡瑞拉一怔。沐光……這不就是那塊絲絹上所秀的名字麼。她轉向旁邊那幾人,“請問……諸位口中的‘沐光’是爲何人?”
“你是從外地來的吧。”年輕男子打量着她道,“他正是當朝天子啊!”
又是一怔,瑞拉回過身平靜地埋頭飲茶,心中卻突如亂麻。
倘若這幾人口中所談的和絲絹上名字所指的人是同一個的話,那麼……那個叫嵐的女人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