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大人,襁褓上繡有麟鳳龜龍,錦盒上也有鑲暗的龍鳳漆繪,這顯然是隻有王家才能使用的東西,因爲與那人的衣服相較之下顏色特別鮮豔,屬下才仔細留意了一番。”
“哦,竟有此事。”守城將領聽後心覺有異,想了想便道,“我去看看。”
兩名士兵跟着他走到城門外,就見那名土包子仍坐在那裡烤火,他的耐心可謂是相當值得稱道,從早上來到此地發現自己無法進入之後,就一直靜靜坐在原地,不吵也不鬧,似是在等待什麼,但也不知他究竟在等什麼,看這副樣子如果沒人搭理他似乎就要一直坐下去一樣。
守城將領走到土包子面前,垂眸淡淡掃了他一眼,在他的眼裡,這個人的穿着着實土氣,他身後還揹着一把頗爲厚重的弓箭,這年頭揹着弓箭出門的獵人少之又少,守城將領心中暗忖他應是從山裡來的人,而且聽方纔部下彙報這個人的發音古怪陌生,完全聽不懂,那麼從山裡出來的可能性就更高了。他再看這人屁股底下墊的襁褓和一旁擱着的錦盒,果然如他的部下所說布料華貴刺繡精緻,那錦盒更是上乘的紫檀木所制,除了漆繪之外,本身也雕刻着相當繁複的紋飾,頓時便令人心中生疑,爲何一名從山裡來的獵人會擁有這兩件珍貴之物?而且有龍有鳳,有極大的可能是出自王宮之中。
見有人來到,逢齊便擡起頭來,看見一名身穿鎧甲面帶威嚴之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身上的鎧甲跟其他人不大相同,看起來更高級一些,逢齊心想這應該是領頭之人,他立刻站起來開口道,“我想進入,不知是否能行個方便?”他說着再一次指了指城門裡面。
守城將領並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但很清楚他是什麼意思,於是搖了搖頭,又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坐下。
逢齊沒料到領頭的人也不肯放行,不由有些灰心地垂下了雙肩,對方卻忽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拔出腰際的劍在雪地上畫了幾筆。
逢齊低頭一看,見那個領頭人畫了一扇門,門裡面有一座高大的房子,房子裡有一個人。
他接着又在門外畫了一個人,他指了指逢齊,逢齊忽然明白過來,門外畫的這個人就是等在城門口無法進入的自己,守城將領見他似是明白過來,再指了指自己和門裡面的那個人,最後用劍尖指了指錦盒和襁褓。
隨即,他便走了進去,逢齊連忙想跟上去,卻被那人搖頭阻止,指了指他,再指了指方纔他所待的地方。
逢齊依稀明白這應該是不讓他進去叫他等在原地的意思,便只好退了回去。
守城將領見狀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對他產生好感,只因這名獵人雖然來自偏僻之地,但卻極爲明事理。
而逢齊留在外面看着領頭人和其他兩名士兵再度走回城內的背影,想着方纔領頭人離去之前指來指去的意思,覺得也許他是在說門裡有一個人,他要去找那個人?
但人都已經進入,城門也緩緩關閉,逢齊只好繼續在火堆旁烤火,以抵禦身上的寒冷,並準備展開新一輪的等待。
一直等到萬籟寂靜,天黑夜沉,要不是城門上的火把將四周圍微微照亮,恐怕自己早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而當逢齊正覺得不會再有人出現之時,他卻又聽到城門開啓的聲音。
逢齊連忙站起來,就見城門果然又打開了,半晌後,有一個人從門後慢慢露面,走了出來。
那人衣飾有點像他們村莊的女巫,因爲穿着十分寬大的巫師袍服,這讓逢齊瞬間有了一股熟悉的感覺,只不過這份熟悉感完全談不上親切,他直覺眼前的巫師與女巫是同一類,因見這名巫師頭髮蒼白,藏不住皺紋的臉上佈滿了風霜,一雙無動於衷的眸子看起來似是被一層白霧籠罩着,就連眼瞳也是淡白色的,他表情嚴肅,看起來一絲不苟,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隱含威嚴的氣息,彷彿居高臨下,無人能忤逆他對他不敬,再看那位頭領對待他的樣子果然也極爲尊重,那麼顯然他的身份應該就如同他們村子裡的女巫一樣崇高才是。
巫師身後跟着的便是先前那名頭領,顯然是他將巫師請了出來,就見他低頭在巫師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麼,巫師微微點頭。
走得近了,巫師那雙瞳眸便愈發清晰地呈現在逢齊眼前,火光也映照不進他那雙淡白色的瞳仁裡,讓人不可自抑地想要去看個仔細和究竟,卻又會不自覺地被那毫無溫度的眸子給凍住,就如同此時巫師身後的那片毫無止境的皚皚白雪那樣,似是毫不留情的想要將所有的事物都團團包圍起來,再將它們一齊掩埋和冰凍其中。
巫師走到距離逢齊五步的位置停下,看着逢齊,擡起手,指了指山的方向,緩緩地道,“你從那裡來?”他的嗓音顯得蒼老而沙啞,可吐字發音,竟是逢齊能聽懂的語言,他不由欣喜萬分,迫不及待地點頭說,“太好了,終於有人能聽懂我說的話了。”
“你爲何而來?”巫師又問。
逢齊指了指錦盒和襁褓,回答說,“我是爲了這個錦盒和這塊襁褓的來歷而離開村莊,來到了此地的。”
巫師望了望他手指的方向,眼底似有什麼在浮動,但如此淡白的眼瞳令人看不分明,好一會兒,他又問,“你是從何處得到它們的呢?”
逢齊卻搖搖頭說,“除非我知道它們來自哪裡,爲何會丟失,否則,我不會說出錦盒和襁褓是從哪裡得來的。”
巫師聞言,沉默片刻,便道,“這樣吧,你先隨吾入城,留在此地也不是辦法,先前由於你沒有通關符,因此入不了城,不過,既然你是爲了錦盒和襁褓而來,那吾便特別放你通行,至於錦盒和襁褓的主人是誰,吾亦會設法替你找尋。”
“當真?”逢齊一愣,不禁又驚又喜,他將錦盒襁褓拿出來放在顯眼之處本來也是這個用意,只不過他在城門口連一個晚上都沒度過,就有人露面肯幫忙,這倒是他所料未及的事,看來錦盒和襁褓的來歷必定不凡。
“嗯,隨吾來吧。”巫師轉身,便緩緩往城門方向走去,逢齊忙用雪將火撲滅,收起襁褓和錦盒,背起弓和箭囊,再拿着行李匆忙跟上前去,那名領頭將領在他們進入之後便下令關閉城門,隨着轟然一聲作響,逢齊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進到了另外一個世間。
因爲那一排排高聳的房屋驀然間離他極近,一路的遠觀成了身臨其境,逢齊不由揉了揉眼睛,只因煌煌燈火之中,他更是覺得那些建築無比華麗,無比壯秀,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一派壯麗景象。
入了城依然大雪延綿,雖是遮去了一半風光,但又別有一種風情,街上行人稀少,有一輛馬車等在城門口,顯然方纔巫師便是乘坐馬車而來。
“上車吧。”巫師這時對呆住的逢齊說。
逢齊跟他上了車,他們在雪地上緩緩行駛了將近一個時辰,逢齊發現自己被載到一座偌大的宅院裡,巫師命人將他安置好,離開時對逢齊道,“你且先留在此地,一有消息吾便會前來告知你。”
“好。”在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逢齊只能這樣說。
之後幾日,他都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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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雖然留下一個人關照他,但因爲語言不通,逢齊只能跟他比手勢,除此之外,逢齊幾乎一無所獲,他也嘗試出去走走看看,但連續幾日下來,他只能算是稍稍領會了此地與自己村落完全不一樣的人土風情而已,繁華是他最直接的感受,但更多的,卻是好奇和未知,眼睛能看見的只是小一部分,其他的很大一部分就如同被掩蓋在了厚厚的白雪下一樣,是逢齊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深入去了解的。
過了五日,巫師終於再度前來,他見到逢齊,第一句話就對他說,“吾可能找到了錦盒和襁褓的來歷,由於對方身份不凡,要見他恐怕要費一些功夫,爲了節省時間,有兩件事吾必須提前跟你確認。”
“什麼事?”逢齊問。
“因對方已告知吾錦盒和襁褓丟失之所,若你仍是不方便回答,恐怕此事還要周旋良久,你且想清楚再決定是否要回答吾。”巫師言道。
逢齊想了想說,“只要巫師大人您先說,我便會考慮要不要回答。”
“好。”巫師微一點頭便道,“襁褓裡應有一個出生未久的孩童,並且被放置於錦盒之中,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