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琳娜和泰隆已經陷入了持久的苦戰。
敵人看起來只有一個,可是他們兩個很快意識到,這個敵人是幾乎無敵的。
不應該說無敵,因爲刀砍在他的身上依然會流血,可是這個被一團火焰似的紅色籠罩的人,即使在他奔跑的時候,血不間斷的從他的身上滴落下來,乃至於匯成一條小河,他的速度和動作卻不會因爲這樣的傷勢而有哪怕一點點的遲緩。
他的眼中彷彿只有諾克薩斯的士兵,揮動着戰斧不住劈砍,對於人類而言,這種時候這樣瘋狂的殺戮所帶給人的恐懼甚至會超越殺戮本身,卡特琳娜眼睜睜的看着她的士兵們嚇得雙腿發軟,有的人甚至直接就坐倒在了地上。
而進攻者卻不會因爲士兵的任何反應而有所動容,無論是呆呆坐着的,還是跪下來求饒的,還是拔劍準備迎戰的,他的回答一概是猛的一斧。
好一點的人被砍下一隻手,壞一點的人,則乾脆身體被豎着劈成兩半,那樣的場景之血腥,即使常年征戰疆場,卡特都不曾經歷過。
就連泰隆在這樣的場景下,都感到有些心驚。
這個人——真的還是人嗎——似乎只是爲了殺戮在殺戮,一時之間,荒涼的村莊已經如同人間煉獄,士兵的慘叫和匯成河流的鮮血在卡特琳娜和泰隆看來是那樣觸目驚心,士兵們甚至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恐懼和絕望讓他們一個個放下了武器。
“卡特。”泰隆說道,“你帶上剩下的士兵離開。”
“你要幹什麼?”卡特一驚。
“我是這支隊伍的隊長,在這種時候,就要負起責任。”泰隆說道,“我去阻攔他,他雖然動作很猛,但是比較笨重,我應該能拖延一點時間,你們要抓緊離開。”
“別去啊。”卡特琳娜一把抓住了泰隆的胳膊,“你如果去了,肯定會死的,那東西……它只是想要殺人而已。”
“我知道,所以我纔要儘量減少損失。”泰隆說道,“軍心已經很渙散了,如果你再不做點什麼,我們就要全軍覆沒了。”
“我明白了。”卡特琳娜說道。
“下命令吧。”泰隆說道。
一邊說着,他已經走向了戰場——或者說,人間煉獄。
“全體士兵,聽我命令!”卡特琳娜咬牙大聲道,“離開村莊,迅速到我這裡集合!”
即使眼前的場景如此可怖,即使卡特琳娜的聲音已經嘶啞,可是她還是給所有士兵注入了強心劑,失魂落魄的士兵們快速整合向着卡特的方向撤出,而與這樣的撤退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正在走向戰場正中的泰隆。
“我們遇到了突發情況,因此我們的目標也有了臨時調整,下面聽我命令,一定要嚴格執行。”卡特琳娜大聲道,“這是爲了讓你們能夠活下去,明白嗎?”
“明白!”所有士兵用盡全力發出嘶聲大吼。
“各班班長,即刻清點人數,之後由第一班班長接替我擔任隊長,第二班班長擔任副隊長,目標爲將整支隊伍帶出這裡,與諾克薩斯大部隊會合,明白了嗎?”卡特琳娜一字字說道。
士兵們露出錯愕的神情,可還是大吼道:“明白!”
“立刻行動!”卡特琳娜說完這句話,已經拔腿衝向了戰場中央。
身後,所有的士兵們再次發出震天的吼聲:“明白!!!”
這是他們對生存希望的最後表達,或許也是對兩位隊長的送別。
而此時此刻,卡特琳娜心裡所想的,就是無論怎樣,她都不會拋下泰隆一個人。
聽到那一聲響徹天際的“明白”,泰隆靈巧的閃過一斧轉過頭,而闖入眼簾的,就是卡特琳娜火紅色的身影。
“卡特,你……”泰隆只說了半句,就不得不再次矮身翻滾躲過迎頭一擊。
“你幹什麼?”
“在弗雷爾卓德我們不是說過嗎,不會再分開了。”卡特琳娜一邊說着,一邊擲出飛刀震開那進攻者的手臂,“我來陪你。”
泰隆嘆了口氣,但這時候,也沒有任何時間給他埋怨卡特的決定,因此他簡短的說道:“來打敗它吧。”
真正闖進那層紅色的霧氣之中,卡特琳娜和泰隆才確定他們的敵人確實是人類,或者說,至少曾經是人類,而現在則肯定不是了。
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死灰色,可能是中了奇怪的魔法,而且他沒有痛覺,似乎支撐他行走的唯一理由,就是戰鬥,或者說殺人的慾望,這也使得他展現出極強的破壞力。
這種情況下,考慮這個“人”究竟是從哪裡來的,或者他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就已經顯得不那麼重要了,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不徹底擊潰他,會有更多人死掉,不管是諾克薩斯士兵還是艾歐尼亞村民,對這東西來說,大概都是無差別的。
“這應該不是艾歐尼亞人的玩意兒吧。”卡特琳娜一邊說一邊進攻。
“如果是,那麼艾歐尼亞人就真的該死。”泰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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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啊,殺啊,殺啊。
斧頭劈成兩半,從血肉之軀中穿透的快感,有些遲鈍的割裂肉體,甚至似乎能聞到血的腥熱。
人在做着各種各樣的動作……動作無所謂是什麼。
都殺掉。
都死掉。
好快樂。
塞恩瘋狂的揮動着斧頭,感受到無與倫比的興奮,而這樣的感覺也是他現在僅存的感覺,因此當斧頭許久沒有飲血,他的失落感也就格外強烈。
人在哪裡。
他意識到有人在跟他纏鬥,他想要甩開那些人去殺戮,可是沒有人可以殺了,只有眼前這兩個煩人的人。
都死吧,全都殺掉吧。
可是他們動作好快。
那個女人的匕首,似乎從大腿划過去了。
不痛,也沒有流血,去砍她。
爲什麼摸不到了。
往前走啊,她離得那麼近。
走不了路了。
斧頭。
舉不起來了。
看到自己的手臂。
手臂落在地上了。
視線向下漂移了,然後向上了。
看見自己的身體了,身體爲什麼在頭的上面,爲什麼頭不在脖子的上面……
斧頭,想握住斧頭,想戰鬥。
沒法再戰鬥了……
就這樣,從無盡的戰意之中復活的諾克薩斯士兵,塞恩,在經歷了瘋狂般的殺戮以後,雖然體內仍然燃燒着戰鬥的火焰,卻終於再一次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