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德萊厄斯聲音的一瞬間,銳雯就想轉身離開。但是她比誰都清楚德萊厄斯是一個多麼敏銳的人,如果她立刻離開的話,德萊厄斯一定會感覺出她有什麼異樣,然後拉住她盤問的。
因此,即使心臟已經跳到了喉嚨,銳雯還是儘量穩住了心態,站在原地沒有動。
本以爲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樣就不會引起德萊厄斯的注意,然而天不從人願,老闆拿來那款短刀之後,竟然直接遞到了銳雯的手裡:“看您也是個懂行的,把玩一下應該就能知道這把刀的好處了。”
銳雯拿着刀感覺就像拿着個燙手的山芋,而德萊厄斯竟然也湊了上來:“你把這把刀打開,咱們一起看看。”
銳雯聽說過,德萊厄斯身居高位,卻不是一個自恃身份的人。除了坐在辦公室的時候外,也常常會和下面的人說說話,瞭解民情。
那時候非常欣賞他的這個特質,現在卻恨不得他是個傲慢的人。
銳雯終於還是拔出了刀,不得不說,老闆說的沒錯,這款短刀雖然在戰鬥性上弱了一些,但是一柄刀帶着七八種不同形制的刀刃,可以應付野外生存的絕大多數需要。
銳雯現在也沒心情糾纏於其他的事情了,只想儘快從德萊厄斯的身邊離開,於是她立刻對老闆道:“這把刀我要了。”
“好嘞。”老闆笑逐顏開,銳雯本以爲這件事就這麼了結了,可老闆一個生意人,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客戶了,他即刻轉向德萊厄斯:“來,您也看一看這把刀。”
銳雯只想一腳把老闆踹到店面外頭去,雖然說她現在穿的很厚實,也沒有露出臉來,聲音也接受過樂芙蘭給她做的“僞音”特訓,有把握不會被認識的人聽出來,可是隻要在德萊厄斯的身邊,她自然而然的會非常緊張,甚至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候,德萊厄斯也已經走了上來,銳雯直接把刀往他的手裡一塞,扭頭就想走,可是剛一邁步,就意識到德萊厄斯已經不動聲色的鉗住了自己的手腕。
“看你這樣子,也是個不簡單的人,一起來看看這把刀?”德萊厄斯的問話輕描淡寫,可是聽在銳雯的耳裡,讓她的四肢百骸都是一陣冰涼。
這是德萊厄斯慣用的,詢問疑犯時的語氣。
他已經發現了什麼吧,或者只是這樣的自己讓他起了疑心,不管是哪一個原因,銳雯現在已經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銳雯硬着頭皮,不敢看德萊厄斯,答應了一句:“好。”
所謂神助攻,指的應該就是這家武器店的老闆了,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硬是拉着銳雯和德萊厄斯坐在了一起,還給他們上了兩杯茶。
當年的銳雯也很欣賞這個老闆的好客,現在卻巴不得他是一個守財奴,招徠什麼客人啊,居然還想讓客人做個朋友,真是太可怕了。
此時,德萊厄斯已經坐在她對面,品着茶,看着刀,餘光卻一刻也沒有停止對銳雯的觀察。
“你是諾克薩斯人?”德萊厄斯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
“我是個僱傭兵而已。”銳雯道。
她現在已經是用面對敵人時的狀態來對待德萊厄斯,儘量摒除內心的恐懼,不然自己隨時都會露出馬腳。
“這家店可不是什麼有名的店子。”德萊厄斯道,“能告訴我是誰推薦你來的這兒嗎?”
“一個朋友。”銳雯決定反問,以佔據心理位置的先機,“你問這麼多幹嘛呢?”
“好奇而已,隨口問問。”德萊厄斯道。
然後,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刀:“確實是把不錯的刀啊。”
“是。”銳雯道,“要不然我也不會把它買下來了。”
“我也準備來一把。”德萊厄斯道,“畢竟是德瑪西亞的工藝,在這兒可不好弄到。”
銳雯點了點頭,把全部目光都集中在眼前的茶杯上。
“你不好奇爲什麼德瑪西亞的工藝在這兒不好弄到嗎?”耳邊聽到德萊厄斯的問話。
“我是僱傭兵,又不是個傻子。”銳雯道,“德瑪西亞和諾克薩斯的關係,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吧。”
“說的也是。”德萊厄斯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銳雯道。
“我是諾克薩斯的要員。”德萊厄斯道,“現在我以要員的身份命令你,讓我看看你的臉。”
銳雯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德萊厄斯的語氣充滿了威嚴,但如果他真的準備有所行動的話,就不會把這番對話侷限在兩人之間,換句話說,德萊厄斯還是在詐自己。
她嗤笑了一聲:“老兄,你在逗我嗎?你說自己是諾克薩斯的要員,有什麼辦法來證明嗎?”
眼看德萊厄斯就要亮出自己的胸牌,銳雯趕在他伸手之前,一擺手攔住了他:“得,你也不要向我展示什麼身份證明之類的東西,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就算你真是諾克薩斯的要員,也犯不上跟我一個小小的僱傭兵過意不去吧。”
就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老闆已經把銳雯買的東西打包好,送了過來,這應該是他今天一整天干的最合時宜的事,銳雯道了謝之後,站起身就打算離開。這樣一來,就是完美的營造了一個目空一切,無拘無束的僱傭兵的形象,也不會引起德萊厄斯的懷疑。
然而,就在她與德萊厄斯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很像一個人,我以前的下屬。他們都說她死在了東方的島嶼上,但我一直不相信。”
銳雯的動作僵住了一秒鐘,然後她淡淡道:“你應該是認錯人了,不管是你還是什麼東方島嶼,我都沒聽過。”
“也許是吧。”德萊厄斯笑了笑,“確實,她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就算她沒死,回到諾克薩斯也會被軍法處置。不過,其實我心裡並沒那麼想,畢竟是被我一手帶大的,就像我女兒一樣,只要知道她還活着,我就很欣慰了。”
銳雯笑了笑:“你這樣的心意,一定會被她感受到的,放心吧。”
說完,她拍了拍德萊厄斯的肩膀,徑直走出了店鋪,再也沒有回頭。
而德萊厄斯凝視着銳雯的背影,猶如一個父親看着負氣出走的女兒,許久,才露出了一個在他的臉上很少能見到的,異常溫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