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堯有些不安地站起來在辦公室裡來來回回轉了幾圈，突然想起來個一個人。他立刻給凌霄發了條微信。
樂堯：張默心理輔導師的聯繫方式給我一下。緊急。
凌霄很快就給了回覆。
凌霄：什麼事啊？難道你也要輔導輔導？林遠，138109XXXXX。
樂堯沒心思搭理凌霄的調戲，直接給林遠打了個電話，約了個時間見面。
樂堯埋頭，把凌霄給扔到了腦後。
結果幾個小時之後，凌老闆的電話突然打來了。
樂堯還在沉迷看視頻，接起電話，漫不經心“喂”了一聲。
結果電話那頭一聲暴怒，“樂堯！你丫又給我惹事！”
樂堯被嚇了一跳，因爲這聲音是從門口傳來的。樂堯擡頭就看到凌霄拿着手機風風火火走進了他的辦公室，反手把門給關上。
凌霄把電話掛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姓樂的！我僱你來到底是當公關的還是當教練的？！”
樂堯沒明白髮生了什麼，疑惑道，“怎麼了？”
凌霄把手機翻到微博熱搜，惡狠狠點着手機屏幕讓他自己看，“你看看！！EM女隊員！關係戶！開後門！電競花瓶！用臉打遊戲！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又上熱搜了！”
樂堯瞥了一眼雜七雜八的消息，無非就是在嘲諷EM上了個操作稀爛的女ADC葬送好局，這讓樂堯委實沒什麼興趣繼續往下看。
凌霄一看樂堯的表情就知道這傢伙心裡在想些什麼。
樂堯肯定又開始覺得輿論無聊，覺得別人怎麼說都是他的自由，關他樂堯什麼事，根本就不想理會這些事。
凌霄冷着臉在樂堯對面的椅子裡坐下，“誰允許你讓她上場的？！”
樂堯嘆氣。他苦笑道，“不是啊老闆，我們現在就她一個替補，張默生病，不上她還能上誰呢？虛空生物？”
凌霄冷哼，“這是理由嗎？替補呢？你來了多久了？半年了吧？半年了還沒給我找替補？！我有讓你這麼給我省錢了嗎？！”
樂堯聽凌霄這麼說頓時無言以對，“……這的確是我的錯。”
原本首發陣容沒出現過問題，樂堯總覺得用這套固定陣容很穩定，也磨合得越來越好，似乎不需要替補也能行。但是誰料居然出現了狀況，搞得他手忙腳亂，只能臨陣磨槍。
凌霄怒氣值蹭蹭往上漲，“還有，張默身體不舒服你都不知道？！”
樂堯再次無語，“是我的錯，第二局快開始了我才發現他狀態不對，但是來不及想辦法了。”
凌霄掏出煙點上，深吸了兩口才壓下怒火。
其實，說白了這也不能全怪樂堯。
樂堯是個什麼樣的性格他還不知道嗎？一心一意撲在遊戲上，滿腦子都是比賽和遊戲。樂堯很難，也不願意分出精力去管人，管事。以前樂堯做隊長的時候，凌霄也沒覺得他這樣有什麼不好，直到老EM分崩離析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原來所有人之間的隔閡已經那麼深。
凌霄想到這裡突然嘆了口氣。
凌霄最終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提醒他，“你現在是教練。不是隊長，也不是中單。”
樂堯沉默了幾秒。
他明白凌霄的意思。比賽，不是選手強，戰術強就能贏的。英雄聯盟是一個團隊遊戲，而俱樂部的存在，不只是湊齊五個人上場打比賽這麼簡單而已。
樂堯點點頭，“嗯，我懂你的意思。還有，”樂堯看了一眼正在四處找菸灰缸的凌霄，“俱樂部禁菸，你下次抽菸到外面抽……”
凌霄：“……”
···
第二天早餐過後，例行是賽後覆盤會議，所有人都在小會議室裡集合。
今天開會之前沒人在插科打諢嘻嘻哈哈，所有人乖乖坐成一圈低頭思考人生。因爲今天覆盤的，是EM在2018賽季第一個敗場。
樂堯拿着筆記本電腦走進會議室，看到一屋子人故作嚴肅的面孔，忍不住笑了，“你們今天怎麼了？早飯不好吃嗎？”
丁鵬傑一看堯哥都開玩笑了，立刻放鬆下來，“不是啊，好吃！我們這不是打輸了，坐等您老人家訓話嗎？”
樂堯笑道，“輸了也不完全是壞事，至少暴露了不少問題。你們不要想着是因爲張默沒上場，所以才輸給了天行。就算第三場是我們讓分，第一場天行也是故意放英雄讓分。所以輸給天行，我們輸得不虧。”
丁鵬傑忍不住說了句，“堯哥你這是強行不虧啊。”
洛陽皺着眉頭搖頭，“不，我覺得堯哥說的有道理。我中路拼硬實力拼不過王詩音，如果下次碰到天行，他們中野又一起來搞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柯桐也贊同，“上單也很強，如果我不拿Counter英雄真的不一定打得過。而且他抗壓能力也強，拿到弱勢英雄也能狗住發育找機會，很不好對付。”
李心嬋補充，“說白了天行最難搞的還是BP，王詩音精得像個狐狸似得，根本不吃套路。天行選手的本命英雄也多，非常浪費BAN位。”
丁鵬傑被連續懟了三句，弱弱辯解了一句，“我……這不是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麼……”
樂堯敲敲黑板，“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要選擇性忽視掉自己的弱點和對方的優勢，不要總是把原因歸結爲客觀理由。不然，下次如果碰上了天行，我們依舊打不過。好了，今天先從個人總結開始做吧，誰第一個來？”
樂堯語落，所有人齊刷刷把頭低了下去。
在這個個人總結環節，每個人要對這場BO3自己的發揮做個描述，特別是要指出自己在比賽裡犯過哪些失誤。如果自己答不上來，樂堯和李心嬋就會開始提問，答不上來就會被累加懲罰跑步的時長。因此，每次賽後總結都做得驚心動魄，彷彿生死問答。
在一片靜默裡，李心嬋突然舉手，“我先來吧。”
洛陽一看李心嬋自告奮勇，立刻用胳膊肘戳了戳旁邊的柯桐，“看見沒？真正的學霸熱愛考試。”
柯桐嘆氣，“我只是個學渣，放過我吧。”
這場比賽是李心嬋第一次上場，所以這次她自動從提問區移動到了答題區。
李心嬋掏出自己的粉色小本本，淡定開口，“這場比賽我一共犯錯六十二次，其中輕微技術性失誤三十四次，嚴重技術性失誤十九次；判斷失誤九次。輕微技術失誤包括走位吃技能，漏刀等我就不一一詳述了。第一個嚴重技術性失誤發生在2：10秒，明知己方草叢有眼還是走進去，導致吃了牛頭的閃現Q差點送一血……”
李心嬋端着自己的小本本，做演講一般口齒清晰，滔滔不絕，搞得樂堯都沒辦法插上話。
五個瓜皮隊員也聽得一臉懵逼——怎麼還有這種操作？！怎麼他們做總結就像是等着挨批的小學生，李心嬋做個總結都能搞成論文發表會？
丁鵬傑雲裡霧裡聽了半天之後，突然驚覺不好，“我去，我怎麼突然覺得她說的這些問題，我也都有份啊？”
陸江山瞥了他一眼，“你陪她打的下路，你當然有份了。”
丁鵬傑一臉苦相，“我去她說了這麼多，我怎麼記得住……”
陸江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就不會做小抄嗎？！”
李心嬋說了老半天之後，終於收了腔，“咳咳，我說完了。”然後她轉過身，看着一衆表情無辜的隊員道，“同學們，我其實很不明白爲什麼你們每次做總結總要被罰。難道不能比賽結束之後花一點時間做個覆盤嗎？開卷考試都考不及格是什麼道理？”
衆人沉默。
陸江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比賽回來太累了啊，誰還有心思做覆盤……”
丁鵬傑也趕緊幫腔，“對啊，打比賽打得腦細胞都死了一片了，回來之後只想吃吃喝喝睡睡覺，腦子轉不動啊。”
李心嬋一臉冷漠搖了搖頭，“丁鵬傑同學，我要糾正你這個錯誤觀點。你沒聽說過‘用進廢退’這個詞嗎？人的大腦皮層總共有140億個神經細胞，人一生大概只用了10億個左右。也就是說，人腦有90%並沒被開發。到了30歲以後，大腦神經細胞會以每天10萬個的速度壞死，越不用死得越快。所以說，如果你老是不動腦子的話，就會反應遲鈍，老了就容易變成老年癡呆。”
各種數字在丁鵬傑腦子裡轉了個圈，最後被懟了的胖丁瑟瑟發抖往陸江山旁邊靠了靠，小聲嗶嗶，“我怎麼覺得嬋姐今天心情依舊很糟糕啊……”
李心嬋說完就繼續低頭翻她的小本子去了，上面密密麻麻還記滿了其他人的數據。
陸江山生怕等會自己做總結又被李心嬋刁難，此時明智地選擇閉嘴不接話。
樂堯見李心嬋說完了，難得一句反駁之詞都沒有。他微笑指着下一個上刑場的人，“李心嬋總結做的挺好的。那麼，下一個柯桐吧……”
……
張默今天從頭到尾縮在角落裡當透明人，一言不發，頭都不擡。
他現在極度焦慮和不安，手心裡全是冷汗。可是他又不敢多吃藥，因爲吃藥的副作用也太明顯，很怕被樂堯發覺自己有問題。
“張默。”
張默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反射性擡起頭，一擡頭就對上了樂堯淡漠而探尋的目光。
“張默，你場上發揮問題不大，但是你身體的問題我比較擔心，我會打電話跟你的家長溝通一下……”樂堯邊說邊盯着張默的眼睛，想要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些端倪。
出乎他意料的是，張默的情緒並沒有什麼特殊變化。
張默竟然不在意家裡人知道這件事？那他壓力的來源到底是什麼……？
樂堯試着換了一個方向進行試探，“另外，我們最近會加快提高青訓的效率，儘快找到替補隊員。”
張默一聽到“替補”兩個字立刻張大了眼睛，急切道，“我能打，我不要……替補。”
樂堯看了他幾秒，才微笑着說，“放心吧，就算有了替補隊員，我們的首發陣容還是以強者爲優先。替補只是爲了防止出現類似這場比賽的突發情況。”
丁鵬傑看到張默那麼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默哥你慌什麼啊？你那麼強。我才慌呢！萬一來了個牛逼的小輔助，我不是要GG了。”
張默抿了抿嘴脣，眼神遊移，“……”
樂堯環視一圈，“身體有任何不適，不管大小，都要提前說知道嗎？”
柯桐聽了這話後，慢悠悠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腰，“教練，我最近有點腰疼，怎麼辦啊？”
洛陽一聽，立刻揶揄笑道，“給你找個美女理療師按按唄。”
柯桐挑眉，“還有美女理療師？這麼好待遇？”
樂堯不理他倆，轉頭對白澤說，“理療師還是需要的，麻煩你去聯繫個靠譜的人，手法要好。另外找個時間也帶他們去做做體檢吧，特別是腰椎肩頸和手，要仔細一點查。”
白澤點頭記下，“好的交給我吧。理療師我們隊以前就有的，一個姓李的師父，職業隊好多都請的是他，技術儘管放心。另外體檢我儘快安排。”
……
今天罰跑，陸江山照例是被罰的最久的那個人。這次丁鵬傑被李心嬋花樣針對，也被罰的也不輕。
下午休息時間，這對難兄難弟吭哧吭哧一起跑步。
最騷的是，陸江山因爲老是排位連跪怒關直播，加上春節期間一天都沒播，現在只能找犄角旮旯的時間瘋狂補直播時長，居然跑步的時間都不放過，開啓了手機直播。
白澤幫陸江山在跑步機旁邊夾了個手機架，方便拍攝。
陸江山一邊跑一邊拿着個小本子，本子上記的全是比賽裡犯的錯，還有李心嬋整理的天行的眼位圖和打野路線圖。
陸江山的粉絲一點進來，就看到個分類在遊戲區的主播，正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不少人疑惑地看着標題，以爲自己進錯了房間。而且陸江山跑步的時候還閉着眼睛嘴裡唸唸有詞，配上剛剪完的大光頭，彷彿和尚唸經。跑步唸經，這畫面要多奇葩有多奇葩。
陸江山直播畫風太過清奇，吸引了一大批獵奇網友前來圍觀。
彈幕紛紛吐槽：
——陸江山這是怎麼了？打輸了比賽氣得神志不清了？
——？？真人天天酷跑？？
——我總算知道陸江山身爲一個網癮少年，這身腱子肉是哪來的了……
丁鵬傑雖然被罰的里程數沒有陸江山多，但是他跑的慢啊！兩個人同時開跑，丁鵬傑現在跑的里程數只有陸江山一半。他跑兩步就停下來，假裝跑不動，偷偷看陸江山的彈幕。
“哎，這裡有個彈幕問你，昨天上場打比賽的妹子是誰。”丁鵬傑說着，把自己大臉湊到攝像頭前面，“來來，我來解釋。那個妹子是我們隊伍的戰術分析師，我們隊沒有替補ADC，她只好來充數了。人家專業做數據的，打成這樣不錯了，別噴了。”
一說起昨天的妹子，彈幕一下子更活躍了，紛紛發問。
丁鵬傑看了一眼，“居然有人問是不是誰的女朋友？！不是！她是公共財產！我們隊不許談戀愛！”
突然有個彈幕說——昨天晚上寰宇的打野周梓苒開直播的時候，無意間說了句“下次要制裁天行”。
丁鵬傑眯眼，“啥？你問周梓苒和我們關係好？說不上啊，這人和我們不熟啊……”
丁鵬傑一時間沒想起來周梓苒是李心嬋的同學這件事，感到一陣莫名其妙。但旁邊奮力跑步的陸江山卻一下子臉黑了。
陸江山明顯心情陰轉多雲，把跑步機停了，皺眉道，“周梓苒？！他誰啊？！仇我自己會報的！管他屁事！”
李心嬋正好從跑步機後面經過，聽到“周梓苒”三個字便好奇扭頭，“怎麼了突然提起他？”
陸江山怒道，“我要制裁周梓苒！”
李心嬋投給陸江山一記懷疑的目光，然後啥也沒說，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