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天已經黑了,萬籟俱寂,平靜無波。
月光柔和的肉過窗戶落在地面上,如同罩上一層寒霜一樣,冰冷,清幽。
牀邊,阿卡麗已經趴着睡着了,裡恩只記得自己與慎和阿卡麗喝酒,然後就醉倒了,之後發生的事情全部都沒有記憶。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想來也是慎和阿卡麗把自己揹回來了。
裡恩看了一眼阿卡麗,起身離開房間。
在院子角落的水缸裡,娜美正趴在那裡睡覺,也不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裡會不會感覺到寒冷,至少娜美睡得很香,裡恩走路發出輕微的聲音並沒有驚醒她,依舊發出輕微的鼾聲。
走出院子,面前是一望無際的樹海蔥蔥,夜風徐來,帶着深秋的涼意。儘管已經是深秋了,但是艾歐尼亞的叢林仍舊保持着翠綠與盎然的生機,似乎只是空氣微微涼了一些,並沒有秋風掃落葉的景色出現,也許只是不到時候罷了。
風清涼,捲起遍地月光,如霜,寧靜優雅。
裡恩站在寺廟的大門前,望着這平凡而且寧靜的月下樹景,眼中漸漸失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那一雙眼眸漸漸變得憂傷,深邃,完全惆悵千迴百轉,最終只能是化作幽幽一嘆。
“你在想什麼?”
身後,阿卡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正站在裡恩的身後,望着這有些孤獨的背影。
“沒什麼。”裡恩似乎並不像多說什麼,走下階梯,不知道要去哪裡。阿卡麗並不放心這種狀態的裡恩獨自一個人離開,亦步亦趨地跟在裡恩的身後,一直來到艾歐尼亞的城市裡,穿過大街小巷,卻是回到了之前的那個酒館。
阿卡麗無奈,只能是跟着裡恩進入酒館。
平時的時候,阿卡麗甚至從來都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只是跟着裡恩,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又是一場酒醉,只是這一次阿卡麗並沒有再把裡恩帶回去,因爲她看得出來,就算是把裡恩帶回去,他肯定還是要來這個地方。惆悵傷人更傷心,一酒解千愁,也許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只是阿卡麗並不能理解,爲什麼悲傷的人總是希望自己能夠醉倒,難道醉倒之後就能夠忘了所有的事情嗎?
答案是否定的,看着裡恩漸漸清醒過來,依舊是那副醉生夢死的樣子,酒入喉,帶着辛辣,讓裡恩眼淚都快要流出來,然而卻並沒有阻止裡恩追求醉酒的感覺。
一次又一次,整整一夜,都在醉倒與清醒之間來回掙扎。
“心死,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阿卡麗看着再一次醉倒的裡恩,無奈一嘆。甚至是從裡恩的身上,阿卡麗都能夠感覺到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傷,令人心有不忍,卻又無法阻止。
風起,已經入秋的艾歐尼亞儘管依舊保持着盛夏的美景,但是卻依舊帶着些許的涼意。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們都已經換上了厚重的衣服,阿卡麗帶着裡恩,緩慢地向着自己的居所走過去。
之前就已經派人通知了娜美,讓她去自己居住的寺廟,進入寺廟之後,娜美的驚呼聲傳來。
“他怎麼了?”
娜美天真的看向阿卡麗,還以爲阿卡麗對裡恩做了什麼。在海底的世界,並不存在酒這個東西,娜美並不知道醉倒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看着昏沉沉的裡恩,撲面而來的酒味讓娜美有些不太喜歡,儘管皺起眉頭,但是卻依舊將裡恩從阿卡麗的懷裡接過來。
“他喝醉了,讓他去休息吧。”
阿卡麗的聲音有些冷漠,已經兩天沒有回來了,均衡教派裡有不少的事情需要處理。
扶着裡恩離開,阿卡麗望着娜美帶着裡恩漸漸的離開,眉頭微微皺起。對於這個奇怪的男人,破壞了人類均衡之道的男人,阿卡麗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讓他身上的均衡恢復正常。與之前所經歷的不同,這並不是用暴力和武力就能夠解決的事情,這讓阿卡麗不知道該怎麼做。
進入房間,裡恩發出夢囈,並不清楚,娜美聽不清楚裡恩在說什麼。
眼角有一絲淚水滑落,娜美驚愕,心中莫名一痛,將裡恩放在牀上,看着裡恩沉睡的面孔,帶着悲傷,帶着孤獨,帶着不捨。千迴百轉的憂傷,就像是所有的悲哀都濃縮在他的身上一樣,讓人心碎的感覺。
“你到底都經歷過什麼呢?”
娜美白嫩的手指輕輕滑過裡恩的臉邊,目光柔和,帶着不忍,但是更多的,卻是溫柔。
簡單地幫裡恩梳洗一下,娜美趴在裡恩的牀邊,看着裡恩帶着悲傷的睡臉,漸漸的睡去。但是,當娜美醒來的時候,牀上的裡恩卻是已經不見了。
“裡恩!”
天已經黑了,然而娜美離開房間,卻並沒有找到裡恩的蹤跡。
寺廟非常的幽靜,沒有任何的聲音,哪怕是風吹樹葉的聲音,都非常得清晰。娜美焦急的四處尋找,但是,整個寺廟之中,卻根本沒有裡恩的蹤跡。
噌楞!
劍出鞘的聲音,娜美一驚,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寺廟的後方。
娜美猶豫了片刻,魚尾下魔法能量盪漾起來,平地之中竟是有一抹清流捲起,帶着娜美的身形,無聲無息地向着寺廟的後面飄過去。透過朱漆後門,娜美小心翼翼的透過門縫看過去,一抹白紅相間,衣袍寬鬆,頭上帶着白色的鬼臉面具。儘管只是一個背影,但是娜美認出這是阿卡麗。只是那劍刃出鞘的聲音並不是來自阿卡麗,而是在另一邊,阿卡麗只是旁觀而已。
“既然來了就過來把,裡恩在這裡。”
阿卡麗微微回頭,柔美英氣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
娜美尷尬一笑,這才知道這裡並沒有任何的危險,是自己太過小心了。將後門打開,娜美這纔看到裡恩此時手中一個枯黃的酒葫蘆,正半依靠地坐在旁邊的一塊巨石上。在兩人的對面,則是一個留着長鬍子的奇怪的男人,那劍刃出鞘的聲音,正是男人手中劍刃出鞘,化作一抹利光,指向對面的猴子。
猴子?
對於這隻在海地世界並不存在的生物,娜美非常的好奇。渾身上下都是毛髮,只有臉上和手掌有皮膚存在,其他的地方,都是褐色的毛髮,看起來非常的堅韌。而這猴子的身形也是非常的靈敏,易大師的劍很快,以娜美的能力只能看到一抹抹劍光不斷地閃爍,那猴子卻是騰移挪轉之間,根本沒有被觸碰到分毫。
“不錯,繼續!”
易大師的聲音傳來,對於猴子的身法充滿了讚賞。
“所謂無極,天地合一。無極本爲混沌,混沌生陰陽爲天地,天地化五行。五行歸於天地,萬物運轉,天道之處,乃是這個世界的本質。倒轉五行,化陰陽爲劍刃,陰陽之氣流於五臟六腑,劍刃出鞘,帶陰陽之道。陰陽合一,即天地迴歸,方爲無極。真正的無極之道,便是領悟天地,感悟自然,空,這是我千年修行所悟的一劍,你看好了!”
易大師的身形伴隨着聲音的落下,竟是漸漸的飄忽起來,彷彿是鬼魂一般的不可捉摸。
那一抹劍光璀璨,散發着刺目的光芒,將這深沉的夜色都驅散。
娜美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就算是阿卡麗和裡恩,臉色都是瞬間嚴肅下來。
這一劍,若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唯有一劍,易大師的身心彷彿都已經化作這璀璨的一劍。
所謂劍,便是殺人利器!
心之所指,人之所向,劍之所斬!
澎湃的劍意呼嘯開來,捲起遍地狂風。一瞬間,這茂密的叢林開始嘩嘩作響,彷彿是擁有了靈魂一樣,在與這一劍的光明相互呼應。天地之道融於一劍,這一劍,並不是融天地唯一,卻是要將這天地都斬開!
璀璨的劍光通天而起,將這漆黑的夜色撕裂!
猴子,那個被稱爲空的怪異傢伙,睜大了眼睛,咧開猴嘴,滿臉的不可思議。
劍光迷濛,這一劍,卻是最終化作一抹流星,撕裂夜空,光芒久久不散。
劍光落下,風驟停,澎湃的劍意卻是沒有消散。
劍意呼嘯起來,以易大師爲中心,猛然席捲開來。劍意所到之處,遍地寸草不生,皆爲枯盡。光芒猛地爆發開來,這一劍,纔是真正的開始。沒有出劍,只是劍意呼嘯,卻是轟然捲起狂風,澎湃的劍意將這空氣撕裂,將這大地撕裂!
捲起漫天浩瀚煙塵,如同恐怖的炸彈爆炸一樣的威力,將這大地寸寸掀開,摧毀,化作灰燼!
裡恩瞳孔一縮,身形飄動之中,已經是將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娜美抱在懷裡,身形迅速的後退着。在裡恩的身邊,阿卡麗也是不斷地後退着,面對這恐怖的劍意,他們沒有把握能夠真正地抗衡面對。
滾滾煙塵之中,劍意呼嘯不止,竟是化作一個巨大的朦朧的圓球,在原地旋轉呼嘯不止。
待得劍意落下,無論是誰,見到眼前的一幕,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易大師所站的地方,方圓百米之內,已經化作一個深達十丈的深坑。深坑的中間站着平靜的易大師,周圍的土地非常的平整,就像是刻意打磨過一樣,甚是光滑。然而,這光滑的坑洞之中,卻是帶着仍舊沒有完全散去的淡淡的劍意,澎湃的力量讓煙塵久久無法落下,周圍的一切都已經不存在,化作齏粉消散,只有迷濛在空間中的煙塵飄蕩着。
狂風猛地涌起,卻是涌向易大師。
這一劍,竟是將空氣都湮滅!
裡恩雙眸驚顫,這一劍,當真是開天裂地,無法抵擋!
“嘰嘰!好厲害,厲害,我要學!要學!”
空從旁邊跑了出來,一邊跳着一邊拍着自己的猴爪,滿臉的興奮,興奮之中,卻是帶着深深的震撼與期待。
劍已經歸鞘,易大師微笑着看向空,輕輕搖頭。
“這一劍,我教不了你。”
“爲什麼?”
空一愣,隨即滿臉疑惑地撓着自己的腦袋。
“這一劍,只是最爲普通的一劍。劍勢,最爲基礎的便是斬,乃是基礎之中的基礎。我的這一劍,便是將我一生所感,所悟,盡皆融入這一劍之中,只是平平無奇的一斬而已。至於爲什麼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便是因爲其中蘊含着我的劍意與劍心。劍意,劍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劍意,劍心。一生所經歷不同,便擁有不同的劍意與劍心。我的這一劍,破壞力如此強大,便是因爲我之前的經歷,讓我追求復仇,追求殺戮,所以纔有了這隻爲殺戮而生的劍意與劍心。”
易大師的目光平淡地看了一眼裡恩,隨即再一次望向空,道:“所謂劍意,便是劍之意境,是你對於劍的領悟。對你而言,劍,是什麼,應該用來做什麼,或者你爲什麼要掌握它。而劍心,便是你對劍的堅持有多少。並不是只有劍纔有劍意與劍心,任何武器落在手中,都有其意境和意志,這便是意與心。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領悟,也只能如此說法,卻是我也沒辦法真正的將我的劍意與劍心告訴你,只能靠你自己領悟。”
“哦.....哦。”
空撓了撓腦袋,臉上有些糾結,原地直接盤腿坐下,雙臂環在胸前,如同人類一樣似乎是在思考的樣子。
見到空的樣子,易大師微微一笑,道:“空,我前半生因爲村落被諾克薩斯屠殺,一心只想着復仇,便是已經脫離了均衡之道,更是脫離了無極之道。我手中染過無數的殺戮,然而,我並不希望你的手中也如我一樣,染上太多的殺業。多蘭之棍,這把當初多蘭鼎盛時期打造出來的神兵,我便贈與你。棍,乃是這艾歐尼亞無數宗教勢力之中的佛教所最常使用的兵器,沒有鋒刃,不易殺生,是爲仁慈,留有餘地。而且棍本身乃是重兵器,你天生力大無窮,這多蘭之棍,也是適合你。”
說着,易大師身形晃動,已經來到了寺廟之中,從自己暫時居住的地方,取出一個被金色錦布包裹的長條形的武器,交給了空。
易大師臉色鄭重,道:“對於棍,我並無太多的瞭解,基礎的棍法,便是劈、崩、掄、掃、絞、攔、點、撥、挑、撩、戳,至於其中的棍招,我便是不知道了。只是希望你能夠領悟自己的棍意與棍心,與敵人之戰留有一絲餘地,不要輕造殺業。空,你既然拜我爲師,我便賜你‘悟’號,以後,你便是悟空,心空空,性空空,方能早日領悟無極之道,成就無上無極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