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在城下,雙手垂着,高文也用雙手搓着臉頰,開始不斷用嫺熟的突厥語竭力喊到,“你們要贖金嗎?你們要贖金嗎?給你們大筆的金錢,停止這一切,將二位放歸回來,我就會交給你們數額巨大的贖金,以神的名義發誓!我是羅馬尼亞帝國的大公爵,我說的話是絕對算數的。”
高文看着,渾身雪白,仰在垛口上,腦袋倒垂着,被突厥士兵****的貝特麗絲,不由得眼前出現了幻境:昔日尼西亞的城頭前,他的小軍僕菲特亞斯是如何被殘害的,而後和這一模一樣的姿勢,被扔下了城牆的,故而他不斷地呼喊着,希望能用贖金把一切解決好,雖然表面上還保持着語調的鎮定,但漸漸雙眼都開始充血了。
但那突厥軍官還是不斷破口大罵着,用刀鋒指着下面的身材突出的高文,兩人激烈地繼續對話着。
木柵後,憂鬱地看着高文背影的戈弗雷,垂下了濃眉和雙眼,不發一語。
更遠處的涼棚下,劓鼻的泰提修斯,也面無表情地盯着這血腥悲慘的鬧劇——那邊,博希蒙德還在不斷回頭對着諸位問到,“希臘皇帝的大公爵,請求我們交納贖金將這對可憐的男女給贖回來,他們雖然犯了很大的****罪,但不能死在敵人手裡,我願意出一百個蘇的銀幣。”四周的領主轟然議論起來,模棱兩可,大部分人態度根本不明朗,只有高文一個還在那裡走來走去,對突厥人許下承諾,說現在就去籌備贖金了,要求對方首先停止對兩位年輕俘虜的戕害,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
這會兒,亞吉從衛城主塔和塔樓相連的石頭飛橋裡走來,看着這幕,而後就對那個手持彎刀的突厥軍官做了個拇指翻動的手勢。
同時,阿德馬爾聖職長上的聲音高高響起來,“阿德爾貝羅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現在我將宣佈,將你的樞機會議司祭和神品統統革除掉,並且對你說,沒有任何贖金。”
在那邊還在舉着手的高文,聲音啞了,神態也凝固了,而後他聽到了阿德爾貝羅的哭聲——接着,那突厥軍官將他的漂亮頭髮揪住,在他的慘叫聲裡,割下了他漂亮的耳朵,扔下了城牆,砸起了小小的灰塵,而後又在司祭劇烈的抽搐掙扎裡,摁住他,活活割下了他的首級,又砍下了他的雙手,一塊又是一塊,當着高文的眼睛,從城堡上拋擲下來,高文揚起手,抱着腦袋,嘴裡狠狠罵了句什麼,就轉身走回了營地的木柵。
萊特還目瞪口呆地立在那裡,因爲當司祭被殘忍處死後,突厥人把貝特麗絲推到了垛口處,把她的頭髮往後撕扯着,貝特麗絲看着愛人慘死的殘軀,張大了嘴巴,哭都哭不出來,而後她美麗而遭受****的胴體猛地顫抖下,突厥人從後面揮起了手臂,將匕首扎入了她的胸膛,接着挖出了血淋淋還在跳動的心臟。
阿德馬爾的淚水流下,他不斷用手畫着十字,爲慘死的兩個年輕人,作着臨終前的補贖禱告。
在幾乎所有朝聖者士兵沉默的圍觀下,貝特麗絲夫人的心臟、鼻子和雙眼被陸續挖出,也扔了下來,接着突厥人斬下了她的頭顱,叫一名通曉希臘語的人躍上了雉堞,對着下面所有人喊到,“污穢而不堪的不信經者,你們的神職人員整日就知道做這種勾當,現在已經按照我們的律法把他們給處死了。馬上你們的命,也不會長久,許許多多的安拉的士兵,將從那個方向而來,到時候接受火獄和刀劍的懲罰吧!”剛說完,那人背後的弩砲猛地一彈,將貝特麗絲的頭顱,帶着弧線射入了下面的圍城木柵邊。
這會兒,士兵們都帶着不安和憤懣的心情,緩緩退回到自己的崗哨和營帳裡去,萊特默不作聲地將兩位遇難者的到處都是的殘軀給拾掇好,埋葬了下去,高文也有些鬱悶地立在緋帳前,在裡面弗洛琳娜正在哀聲爲朋友的慘死而號泣。
而當暮色來臨後,博希蒙德號召了許多領主,當然也有高文,來到了聖職長上所在的祭壇營帳前,“邀請”對方談論些事情。
“今天的事情對整個朝聖者武裝影響太大了,人們看到的是,一面是樞機會議對平民和士兵的管束和鞭撻,但另外一面卻是其間的司祭,和軍中的貴婦私通。”博希蒙德慷慨激昂,站在蜷縮坐在椅子上,嘴角低沉下垂的聖職長上面前,喋喋說個不休,“現在,樞機會議的威信已經徹底墮落淪喪,引起了士兵普遍的不信任,加上阿德爾貝羅帶着無窮的恥辱被俘,當着衆人被殘殺,更讓我們顯得毫無措手之力,對方還恐嚇我們科布哈的到來,這對隊伍的人心打擊更大,一支領導者都玷污了神的武裝,怎麼可能得到勝利的庇佑?真是該死,該死!”博希蒙德好像還沒有發泄完似的,狠狠用腳踢打着營帳的柱腳,還叉着腰嘶啞地喘着氣,似乎是威逼阿德馬爾給他個滿意的答案。
“多好吃的人血麪包。”高文憤然低聲地說到,不過他自己也做過這事,不好說的太明顯,並且他環顧四周,大部分爵爺的心思已經被博希蒙德帶入了節奏,“要不是樞機會議的原因,布洛瓦和諾曼底伯爵都不會走,與其說是病了,不若說是被逼走的。”這樣的聲音開始躍躍欲試起來,反正大部分的怨恨和矛頭,開始因爲阿德爾貝羅的死,指向了樞機會議本身。
自古而來,人類總是希望在焦慮挫折感來臨的時刻,找到個背鍋的用來宣泄。
而博希蒙德指引成功了目標,阿德馬爾無法對抗:雷蒙德因爲先前的事,對這位聖職長上也是銜怨在心;高文是覺得,沒有繼續淌水的必要,戈弗雷的想法是一樣的。
沉默而銳利的目光當中,阿德馬爾苦痛地用抖動的手指,擱到了鼻樑上搓捏着,好像是在抽泣着什麼,接着緩緩地說到,“那我宣佈,撤銷隨軍樞機會議好了。”
“光是撤銷是無法給所有人交待的,我們需要在安條克獲得徹底的勝利,而在此之前,卻要讓士兵們徹底振作起來!”博希蒙德不依不饒,揮動着拳頭,惡狠狠頤指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