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伏在皇帝御座前的密使,是大石的心腹耶律松山。
而座位的高也帶着滿是詫異,但更多是歡喜的神情,看着耶律松山。
松山將膝蓋邊的一個匣子打開,“宋軍平遠軍宣撫使劉延慶的首級,由契丹大於越斬下,獻於拂菻大皇帝階下。”
“那麼阿穆爾城下的平遠軍如何?”
“平遠軍萬人規模,但只有少量是原本皇宋的西軍,大部分是招募入伍的橫山羌,對宋公平王的忠誠度並不高,在得知劉延慶身死後,一半人投降了大於越,一半人星散逃離。”松山伏低腦袋,沉聲應答說。
高將手裡的十字架金球微微舉高,望着耶律松山,而後說到“如此說?耶律大石現在已對宋的勝利不抱希望了。”
松山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展示了下主人的實力,“契丹大於越大石殿下,而今收攏了原本部分皮室軍,還到數千葛邏祿精騎的相助,現在佔據了不花剌(布哈拉)城,廣有人力和錢糧,故而對宋公平王的效忠已無必要,願和大拂菻皇帝結好,雙方共固疆界,永不相侵。”
高冷笑兩聲,心想談判當的訛詐手腕我可你老道,他便故意沉下臉來對耶律松山說,“開什麼玩笑,方纔宋公平王還派遣使節來向朕求和,稱願全軍降服於朕,朕已準備冊封公平王爲帝國凱撒了,現在正準備擬寫金冊詔書。並且公平王已知大石無故殺害宣撫使劉延慶的事,正要向朕借師剿滅你等。”
聽到這番話耶律松山苦笑着,他心不清楚這位瓦良格皇帝說的是真是假,但現在的局勢整個呼羅珊、河乃至伽色尼、費爾干納地區,只有這位皇帝的權威才能仲裁整個局勢——他幫助誰誰的權力能穩固,他反對誰誰的勢力得滅亡。
但松山絕不甘心己方在交涉完全被動,於是又將葛邏祿人相助大石的事重申下,希望以此增加談判的籌碼。
高卻勃然大怒,當面叱責松山,“葛邏祿算是什麼東西?你是用區區蟲豸般的蠻族來威脅朕,難道看不到伽色尼、信德陷於火海滅絕的慘景嘛!”
這下耶律松山只能忍氣吞聲,改變原本的談判內容,稱若大拂菻皇帝能認可耶律大石的王座,那麼大石願意充當皇帝的附庸臣屬。
高也給出要求來,“耶律大石必須要自背後截擊公平王,以示誠心。若大石將此事辦好,那麼——”說着高拔出割肉的匕首,在圖紙劃出塊地界來,“朕將認可大石在奧克蘇斯河以東,於巴拉克特到費爾干納地區的權力,但不允許他繼續佔據布哈拉,此外不允許他稱皇帝,他將接受帝國‘巴拉克特凱撒’頭銜的賜予。如果你想真的完成此次使命的話,那讓大石的軍隊迅速渡河來,加入朕對莫夫城的圍攻。”
“是的,謹遵陛下的心願。”耶律松山表示了對皇帝要求的接受。
“耶律大石可以信任嗎?”待到使節離開後,聖妹將高的外袍褪下,詢問說。
皇帝沉吟了下,“當然不可信任,但算他是匹長着翅膀的馬,朕也有控制他的繩索。另外聖妹,方纔我詢問了松山,又結合郭藥師的供述及俘虜來的虎翼軍官兵的供詞,朕心終於清晰無了。”
聖妹眨眨眼睛,意思是你有話快說。
但皇帝也變得諱莫如深,他只是笑着對聖妹說,“大公平王有套優秀的班底和隊伍,而耶律大石又是個不折不撓的梟雄,對於我來說,這兩位一位也不想留下,只要留下任何一位,將來都會在這裡建立起強大的國家,會對我的海陸大業或多或少造成威脅。”
“難道塔波的死......”聖妹的思維是聰明的,她很快跳躍起來,她明白現在高的目的已不是擊敗大公平王這麼單純:公平王是必敗的,高不過希望藉着對他的勝利凱旋,來謀取帝國利益的最大化,其包括藉着消滅公平王這個契機,親手安排亞細亞、天竺、波斯一帶的棋局,建起“新尼西亞行省”不過是他的初步成果而已——這種想法,已經於他的心早已謀劃,十分成熟了。
果然當卡貝阿米婭說出“塔波”這個名字後,皇帝立即示意她不用再猜了,“馬去榻,我們再好好研究下馬宗教革新的經和教義,我要你再念念給我聽。”
而宋軍的堡寨當,公平王所在的幕府行營裡,趙良嗣和馬仁範被剝去了官服,披頭散髮,雙手反綁,以標準的罪犯姿態被押解到了行營點檢廳,周圍全是片狂潮的怒罵之聲,幾乎每個人都要他倆死,連一向偏愛保舉他倆的童相,臉也像飽吸了冰水般沉着,坐在鋪着豹皮的大椅,氣得渾身發抖,一言不發。
西征來管理從馬直的馬政、訓練和鎧甲器械的,正是“羣牧司”兼“軍器監”馬仁範,而馬仁範又是趙良嗣的堂弟,因趙良嗣本名馬植。
趙良嗣心知今夜便是到了鬼門關,他擡頭看去,衆人席位的盡頭,懸下一面簾子,其後坐着個等大小的黑影。
“公平王殿下,良嗣我冤枉啊!”結果趙良嗣立即對着那黑影所坐的方位,沒命地以頭搶地,馬仁範也是相同的動作,二人直到額頭流血。
“住嘴,從馬直在先前的野戰當是什麼表現,賊獠奴你還有何話可說?”
結果趙良嗣大呼道,“從馬直戰不利,應去找指揮使問罪,怎麼找我這位秘書丞,又怎麼找馬仁範這位軍器監?”
“若不是你兄弟倆瀆職貪腐,從馬直怎會如此!”
“冤枉冤枉,從馬直的戰馬不行,從馬直的槍矛不利,還是從馬直的鎧甲不精?臨陣脫逃是人的事,仁範我只管牧馬造軍器而已,諸公作戰不利,這便是要找個替罪的小鬼嗎?”那邊馬仁範也振振有詞起來。
“爾等分明是蟊賊!”呂頤浩、葉得臣等官氣得不行,戟指威逼他倆儘快認罪伏法。
“賊不過小賊,不殺國盜,專殺小賊,是何道理。”趙良嗣和馬仁範繼續大聲抗辯,隱隱裡還帶着威脅意味。
當場有很多人尷尬惱羞起來,正在這時,忽然簾子裡走出個內侍來,說公平王已有決斷,請童相入簾內聽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