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望着對面垂手而立的年輕人,心底一股受人輕視的怒火直涌上來,他冷冷道:“你叫甘寧?若你自認並非鷹揚中郎將麾下的最強將領,還是回去吧?”
“最強?當然不是!”甘寧露出又吃驚又好笑的神色,他手掌平平伸出,淡淡道:“等你勝過我,自會有勝過我的同僚出場領教!”
張遼心中怒火更甚,聽甘寧言下之意,自己似乎根本不值得對方真正的高手出馬。
他扭頭便行,直來到階下空地,才擺出架式,喝道:“來吧!”
甘寧緩緩步下臺階,仍是垂手而立,微笑道:“在下昔日便曾在洛陽效力於鷹揚中郎將,算是半個地主……還是你先請吧!”
張遼心頭怒火再也壓抑不住,狂喝聲中,雙掌交錯,幻出層層疊疊的掌影,猛然間化掌爲拳,迎着甘寧前胸一拳搗出。
甘寧此言分明是在暗示,他張遼在帝都不過是一個外來之人…….是在諷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動請戰嗎?
堂上主賓見張遼掌影漫天,拳風呼嘯,直有碎山裂巖之勢,無不心中震動,從心底發出一聲喝彩。
甘寧眯着眼睛望着張遼移形換影般欺近,沉重的鐵拳不住放大,他突然間沉腰立馬,不避不讓的亦是一拳擊出,直奔張遼面門而去。
衆人無不失聲驚呼,這甘寧毫不避讓對方攻勢,竟然完全是一副以命搏命的架式,難道他不知道這只是一場切磋嗎?
張遼亦是心頭駭然,下意識的錯身側頭。硬生生的收回拳勢,一時只覺心中空空落落,繼而氣血翻涌,說不出的難受。
正當張遼因爲硬收拳勢而渾身難受,甘寧卻暴喝一聲。擰腰反身,一掌便向張遼喉間切來,端的是快如電閃,得勢不讓。
張遼亦是反應神速,他雙掌齊出,交叉架出。
“嘭”勁氣交響。張遼踉蹌着退後兩步,向甘寧怒目而視:“卑鄙!哪有你這麼比試的?”
“抱歉!”甘寧再次恢復成垂手之姿,面容古井無波:“在下只懂殺人,不懂什麼叫比試!”
衆人瞧着那面容冷峻的年輕人從口中迸出這句毫無感情的話語,再想到適才他出手如風。招招搏命的狠勁,無不心底涌出寒意……怪不得傳說中鷹揚中郎將殺人盈野,他的部將中也都是這樣的狠人!
何進亦是聽得一顫,正要開口,卻聽南鷹冷喝道:“狂妄!本將是讓你下場玩玩,會一會當今天下的青年英豪,誰令你拿出戰場上那套的?”
甘寧立即條件反射般回身行禮:“是的!將軍!末將知錯了!”
南鷹一臉歉然的瞧了瞧何進,道:“大將軍。各位,年輕人不懂事,就知好勇鬥狠!卻是令大家見笑了!”
他口上說得輕鬆。衆人卻哪裡笑得出來,何進強笑道:“本官以爲,兩位年輕將領均是難得的勇將,但是爲免誤傷,還是…….”
“再來!”張遼怒喝一聲,挺身而上。
“哼!”甘寧亦是毫不相讓的迎上前去。
二人再次交手。雖然再也沒有了同歸於盡的打法,然而雙方越打越快。掌來腳往間,招招威猛無倫。拳風腿影有如風雷併發,勁氣交鳴的“噗噗”之聲,聽得衆人驚心動魄,心絃震動,一時間連呼吸也情不自禁的緊緊屏住。
張遼看到甘寧凜烈的雙目中,瞬間變得通紅,再也沒有了適才的從容恬淡,竟似完全變了一個人般,全然不顧防守的攻勢排山倒海而來,也暗自心驚,心知之前確是低估了甘寧,此人實力最低也絕不會在自己之下!
突然間,甘寧發出一聲震動四座的虎吼,足下連點的身體前傾衝來,一拳照着張遼的胸前轟至。竟是學足了張遼的首發招數,其凌厲之處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遼再無選擇,唯有將全身勁力盡數貫注拳中,亦是一拳擊出。
“砰”可怕的交擊之聲險些令觀戰衆人懷疑二人的掌骨是否可能折斷。
兩員青年將領同時退開兩步,一起收手而立,眼中均閃過震憾痛苦的複雜神色。
“好!”何進瞧得心跳加快,立即適時鼓掌中止了比試:“兩位將軍果然不凡!令我等大開眼界……漢揚,二虎相爭必有一傷,還是作和論吧?”
“謹遵大將軍之命!”南鷹擡了擡手:“甘寧,回座吧!”
“領教了!”甘寧深深瞧了一眼張遼,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輕視之色。
他正待歸座,忽聽張遼叫道:“甘將軍留步……在下觀將軍出手之際,盡是有我無敵的一往無前之勢,實在令人佩服!敢問將軍,可是渤海軍中的騎兵主將?”
“小弟如何當得?”甘寧啞然一笑,心底亦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他拱了拱手,如實道:“騎兵主將另有其人,小弟不才,目前正效力於渤海水軍!”
“什麼?水軍!”不僅張遼面色驟白,面上盡是不敢置信的震動之色,連何進、袁紹等人也無不變色。縱觀南鷹經歷的大大小小數十戰,只聞其一人的驕人戰績,卻甚少聽得他部下衆將之能……甘寧如此身手,放在任何一支強軍中都是當之無愧的主戰之將,卻甘做渤海軍中一名無足輕重的水軍將領!難道是南鷹鋒芒太盛,竟然完全蓋住了屬下濟濟將才的風頭?
張遼呆了半晌,才搖頭嘆息道:“了不起……末將拜服!”
“文遠自謙了!”南鷹微笑道:“本將收回之前所說,你確有真材實料!”
“什麼?末將年初方纔取字,將軍竟然也知道了!”張遼失聲叫道。
“大將軍,休怪小弟當面挖人牆角,不過張遼也並非你的直屬部下!”南鷹向何進哈哈一笑:“若我想要招攬,你可不許阻止!”
“挖人牆角?”何進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一笑擺手道:“張遼是本官借調而來,本官可管不着他的去留!”
“多謝鷹揚中郎將美意!”張遼躬身道:“然而幷州刺史待小將甚厚,怎忍棄之?只能辜負將軍厚愛了!”
換成他人,以一個太守身份當面招攬刺史部將,定會予人不知高低之感,須知如今的刺史已非當年虛有其表的空架子,而是真正成了手握兵權的一方諸侯。然而,此言出自聲名遠播、背景深厚且手握天子令符的鷹揚中郎將,卻令所有人均生出理所當然之感,更不禁爲張遼感到一絲惋惜。
“文遠啊!非是本將自誇!”南鷹雖對張遼的婉拒早有心理準備,卻仍然不死心的指過渤海諸將:“若能跟隨本將,不說日後功成名就的空話,至少能如他們一般獲得發揮更大潛力的機遇!”
“本將親授之下,所有鷹將均是文武兼備!”他毫不謙遜的傲然道:“保證你能學到常人一生也難學到的真材實學!”
他這話說得有些託大,雖然所有鷹將聽得均是心悅誠服,卻是難服衆位賓客之心,立即有人冷笑道:“鷹揚中郎將用兵如神,這一點世所公認,然而若說將軍麾下諸將皆爲文武全才,是不是有些言過其實了?”
一人從席間緩緩起身,向南鷹行禮道:“若將軍並不見怪,本人倒想考較一下將軍的部下,瞧瞧是否當真如同將軍所說!”
這一番話說得軟硬兼施,當面較勁之意顯露無疑,實在是有些失了禮數,然而,席間卻是一片沉默,竟然無人出口勸阻。
南鷹大訝,心知開口之人必是身份特殊,足有資格與自己叫板。他不敢怠慢,亦回禮道:“敢問這位大人是?”
“哈哈!都說漢揚相交滿天下,怎麼連他都不認識?”何進脫口大笑:“容愚兄引見…….這位便是愚兄的同鄉、同宗,當年以識人之明而聞名天下的名士何顒何伯求,現任北軍中侯!”
“何顒?”南鷹一怔,很想說出“久仰大名”之類的場面話,卻實在是對此人聞所未聞。他一愣神間,卻見身旁的高風左手快速打出一連串手語,並以右手在他背上劃下了“張機”二字,連忙換過一張笑臉:“竟是當日曾經指點過張仲景爲官之道的何伯求?本將早聞大名了!”
“早聽說仲景與南鷹揚交厚!”面容清朗有如修道高人般的何顒捋須微笑,欣然道:“原來他連這件多年前的小事,都毫無保留的傾訴於將軍!”
“可惜仲景雖得您的指點,仍然不是做官的料兒!”南鷹含笑擡手:“早聽過先生素有識人之明,今日得見,實爲幸運……
他一指身後衆將,長笑道:“這些小子們素來狂妄,.若能得到先生當面考較,挫一挫銳氣,對他們來說亦不失爲一件日就月將的好事!”
“這麼說,將軍同意在下的冒昧之請了?”何顒雙目精光一閃:“那麼請恕在下失禮了!”
南鷹被他精光閃閃的眸子一掃,突然有些心虛的感覺,然而大話已經出口,可謂是箭在弦上,同時又對部將們充滿信心,只得硬着頭皮道:“先生只管從他們之中擇人而較!”
“好!”何顒上前幾步,銳利的目光向着鷹將們掃去:“那麼在下便斗膽相試了……只當是爲這場盛宴再次錦上添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