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約
嶽一煌所沒能想到的,是他在說完這句後弗朗西斯科的反應。
這個彷彿上天寵兒的男人笑了。那是一種絕無虛假,毫不造作的喜悅。他因爲嶽一煌對他所說的這句話而發自內心的感到喜悅。在大腦反應過來以前就出現了的喜悅。
他給了嶽一煌一個擁抱,儘管嶽一煌現在纔在林子裡練習了許久,在這個還不怎麼涼爽的季節裡身上滿是汗液不說,還粘着許多雜草樹葉。
然而才從豪車上走下更穿着得體的弗朗西斯科卻彷彿根本不在意。
那是一個無關□,也無關愛與喜歡的擁抱。
他爲嶽一煌感到由衷的高興,僅僅是作爲一名他的隊友。
“那麼,今天到我家去喝一杯慶祝怎麼樣?也嚐嚐我調的酒?”
“好……!”
並不明白弗朗西斯科爲什麼會因爲他的這句話有了這樣的喜悅,然而那卻讓嶽一煌感到……很高興。那是一種微妙,卻又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感覺。
那就彷彿,他曾以爲自己已經沒有了家,卻在西班牙,在巴薩青訓營遇到了那羣誰也不肯讓誰,卻誰也比誰都關心對方的那羣夥伴。
而現在,他本以爲他被那個家所拋棄了,冷冰冰的,毫不留情的。他以爲自己會一個人在意大利就這樣下去,只有足球陪伴着他。可他卻再一次的在都靈找到了那份他所懷念的。
弗朗西斯科的家很溫馨。那裡雖然裝飾華麗得彷彿嶽一煌曾經在那所謂的老皇宮新皇宮裡所看到的那樣,卻也同樣慢是溫暖的顏色。一進到屋子裡,就發現擺在裡面的傢俱雖然都是漂亮異常,又華麗得彷彿不該是出現在一座民宅裡,卻也是一眼看過去就能知道的舒適。
不得不說,完全收拾好了以後,弗朗西斯科的家看起來更好了,讓嶽一煌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住到的好。
這讓他在突然之間顯得有些拘謹,生怕自己運動鞋上的青草與泥土弄髒了弗朗西斯科家的地毯。想要脫了鞋進門吧,又覺得襪子上的汗液一樣會有自己意想不到的破壞力。正當嶽一煌正猶豫着,又不知道該怎麼和此刻正在自己身旁的弗朗西斯科說明的時候,那名看起來十分能幹的管家出現在了嶽一煌的面前。
“晚上好,嶽先生。是想要先洗一個澡嗎?”
“是,是的。”
“那麼,請問你是想要洗一個盆浴嗎?還是淋浴就好。”
“淋浴就好了!”
“好的,那麼請跟我來。這雙是你的拖鞋”
那名管家的到來實在是解決了嶽一煌的一個大難題了。嶽一煌應了一聲後很快就換上了拖鞋,並拍了拍弗朗西斯科示意自己很快就好,而後就跟上了管家的腳步。
那名管家看到嶽一煌的時候似乎是很高興。他有着一頭灰色的頭髮,身材十分挺拔,看起來也就是三十多歲的樣子,並且待人十分友善,也從不會讓人感到半點的拘謹。
就在走到浴室去的那一段路程裡,他就告訴嶽一煌,他叫西沃克,是一個捷克人。弗朗西斯科去到捷克度假的時候正好下榻在他所工作的那家豪華旅店,覺得他所烘焙的麪包和烹飪的意大利麪都很好吃,並且他也是一名稱職的全能型管家,就把他帶去了英國。
現在,他又跟着弗朗西斯科來到了意大利,一時間發現了很多種很不錯的意大利麪材料,這讓他感到很高興。只是這裡賣巧克力以及蛋糕的地方實在不多,但那難不倒他,他可以自己製作一些蛋糕。他保證那一定不會比維也納的咖啡館裡的蛋糕差勁。
不難發現,這名叫做西沃克的優秀全能管家實在是一名健談而又有趣的人。和他一起用意大利語交流就更是一種有趣的經歷了。
嶽一煌向他道謝後就進到了淋浴間裡,衝去身上黏膩的感覺,更讓沐浴乳清新的味道沁在鼻尖。他很迅速的洗完了頭髮,也將自己弄得一身清爽。而當他走出淋浴間的時候,他卻愣住了。
是的,此時弗朗西斯科正倚着浴室的房門等着他。即使是換上了更爲隨意的居家服,可看起來也依舊是那個讓人眼前一亮的意大利紳士。當他倚在浴室的門前看着你的時候,即使是站得筆直,一份說不清的慵懶性感也同樣能從他的身上淺淺的透出。
當看到弗朗西斯科手上抱的乾淨衣服時,嶽一煌明白過來他竟是親自給自己送乾淨衣服和毛巾來了,因此他不經意的將自己那滿是水珠的額發向後撥去。光着腳從浴室的瓷磚上走過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本該冰冷的瓷磚上竟是透出了些許的溫度,不會讓人才洗完一個澡就覺得自己的腳底被透心涼了。
“謝謝。”
從弗朗西斯科的手上接過毛巾,嶽一煌禮貌的向對方道謝,卻發現對方此刻是那樣認真的注視着自己,帶着一份難以覺察到的欣賞,眼神中竟是透露出了某些與溫暖有關的東西。
那樣的眼神讓嶽一煌覺得猛然間有些不太適應,因此他把毛巾直接蓋在自己的頭上,用力的擦拭着發間的水分。卻是因此而錯過了弗朗西斯科的眼睛裡那份與渴望,抑或是飢餓有關的情緒。他甚至錯過了弗朗西斯科難耐的吞嚥口水的動作。然而後者卻是在將乾淨的衣服放下後就離開了,速度快得好似要逃離一般……
嶽一煌幾乎沒花多久就把自己打理好了,更將頭髮吹得半乾的走出了浴室。他順着木質樓梯尋着餐具擺放的聲音一直走向兩樓,不期然的在那裡看到了正坐在餐桌前的弗朗西斯科。而先前還和他攀談着的捷克人西沃克則正在給弗朗西斯科擺下晚餐的食物。
並且,在餐桌前還坐着一個嶽一煌從沒見到過的人。他有着金色的頭髮,可這樣的頭髮卻是被他梳得一絲不苟,此刻他正翻着報紙,一舉一動間都透露着一種嚴謹的氣息。
比照那個男人的樣子,嶽一煌突然覺得自己此時頭髮都還沒幹完全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失禮,可是纔想下去整理整理,西沃克就已經先一步的看到了他,更叫出了他的名字招呼他過來吃晚飯了。
“今天的晚餐有混合蔬菜色拉,意大利麪,並且我還烤了披薩餅,小羊排。飯後甜點有巧克力蛋糕。嶽先生想吃什麼呢?”
“蔬菜色拉和小羊排,謝謝。還有,只叫我嶽就可以了。”
“哦,好的,你不想要一份意大利麪或者是披薩餅麼?”
“不……不用。我確定我不要那個。”
或許,對於在意大利滿大街都是的披薩餅和意大利麪,嶽一煌實在是已經有些怕了。所以當西沃克說出這兩個詞的時候,嶽一煌竟是條件反射性的覺得自己不怎麼想吃晚餐了。可是看到對方熱情友好的樣子,他實在是不好意思拒絕,就和對方這麼說了。
然而他才說完這句話,那名剛纔起就一直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報紙上的那個年輕男人就把頭擡了起來,更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嶽一煌這才注意到,他看的正是都靈當地的體育類報紙。
“你好,我是嶽,嶽一煌,弗朗西斯科在都靈隊的隊友。”
“嶽,一煌?”
對方似乎是對他的名字很熟悉,只是在聽到他說第一遍的時候就發音十分準確的重複出了他的名字。隨後,一絲友好的笑容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你好,我是圖雷,弗朗西斯科的經紀人。”
圖雷的話讓嶽一煌感到了些許的吃驚。他原以爲經紀人總是會給人一種老道感覺的……中年人。起碼他以前所見到的,足球運動員的經紀人就都是那樣的。並且以弗朗西斯科的名氣和他在世界足壇上地位,總是會誤導嶽一煌,覺得他的經紀人也該是一位十分大牌的體育經紀人。可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卻是比他們大不了多少歲。
正當嶽一煌疑惑的時候,弗朗西斯科已經十分自豪的替他介紹起了自己的經紀人。
“圖雷原本應該去做一名律師的。他是英國劍橋大學的畢業生,英國人,精通西班牙語,意大利語和法語。是我纔到切爾西的時候認識的朋友。之後,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說服他做我的經紀人。並且這份關係從那時候就一直維繫到了現在。他也因爲我轉會到都靈而和我一起來了意大利。”
說着,弗朗西斯科用胳膊撞了撞圖雷,後者則並不願多理會這個過分熱情傢伙,而只是把目光繼續放到嶽一煌的身上,皺着眉問道:
“我聽弗朗西斯科說你才用一百萬歐元就把自己賣到都靈了?”
才見面就開門見山的這樣一句話把嶽一煌噎得不清,面對看起來十分認真,卻又沒有絲毫惡意的圖雷,他只得嚴陣以待的答道:“是的。不過這都是我以前待的球隊做出的決定。我想……我沒有任何辦法對此進行干涉。”
“好吧,可是都靈只給你三十萬歐元的年薪?你作爲一名球員,在你剛剛轉會都靈的時候可能是隻有這些價值。可你對於球隊而言的附加值卻遠遠超過這個數字。我認爲你的經紀人存在重大的決策失誤,也許我可以和他好好談談,並且我覺得我需要和他好好談談。”
圖雷的這番話讓嶽一煌覺得十分無力,他想了很久,最後纔給出了這樣一個回答:“我……在青訓營的時候應該是有經紀人的。可是之後因爲很多原因,我……我現在應該並沒有經紀人。”
當嶽一煌說出這句的時候,幾乎是連弗朗西斯科都覺得不可思議了。一名……在意大利甲級聯賽踢球的球員,竟然會沒有經紀人?這實在是……讓人太過匪夷所思了。難道就是因爲所有人都像他這樣想當然的以爲……所以纔會出現了這麼大的一個漏洞麼?
弗朗西斯科之前還在訝異這個男孩怎麼會用三十萬年薪就把自己給賣了,覺得他的經紀人實在是太不把他當回事了,可直到現在……他才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然而他的經紀人圖雷卻並不像他這樣毫無反應,而是在思索了一會兒後十分鄭重的問道:“那麼,讓我做你的經紀人,你覺得怎麼樣?如果你同意,或許我們明天就能簽訂一份合約。我保證我會爲你好好規劃除了踢球以外的任何事。”
“可是……爲什麼?我的身價很低,並且我的年薪只有三十萬歐元,老實說,我很擔心我付不起你的工資。”
或許是由於嶽一煌的過於坦誠,弗朗西斯科和圖雷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後不置可否的笑了起來。似乎是連圖雷都意識到自己在對待嶽一煌的時候實在是太過嚴肅了,他對嶽一煌笑了笑後說道:
“我的工資不需要你向我支付。我只是從你拿到的廣告費還有一些其它的收入裡提取一定比例的金額。並且,我覺得你應該是低估了你作爲一名亞裔球員的商業價值。你是中國人吧?”
“是……是的。”
“不要緊張,這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我知道亞裔球員在歐洲很難出頭,可一旦達到了某個高度,他們的一切劣勢將都會轉變爲優勢。並且我覺得你現在幾乎就已經到達這個高度了。相信我,一名中國籍球員在意甲踢球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讓你具備很高的商業價值了。你作爲一名球員的價值在歐洲,可是你的商業價值卻在距離這裡時差七小時的地方。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爲你好好經營的。”
“那……我的回答是同意?其實,只要你拿得回工資,我覺得我就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了。”
嶽一煌一本正經的回答又一次的將圖雷和弗朗西斯科惹得發笑。這一次,甚至連西沃克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了。他更出聲安慰道:
“你放心吧嶽,如果連圖雷都出手了,就說明你一定能掙很多很多的錢。要知道在你之前,他一直就只是弗朗西斯科一個人的經紀人。老實說他會開口,我很驚訝。”
說着,大家又一起笑了起來。一頓飯吃下來氣氛十分融洽。
如果……這不是一頓意大利式的傳統晚餐,嶽一煌會覺得今天晚上更美妙的。
哦,這見鬼的意大利麪,這見鬼的披薩餅,他恨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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