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
那個聲音讓嶽一煌覺得十分陌生,但又似乎是在哪裡聽到過。他轉過身去,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那是一個巴塞羅那人,身材高大,有着一頭微卷的頭髮,然而他的眉眼……卻是有着說不清的熟悉感。
“你是……?”
“混蛋!我是恩佐!你可別告訴我你不記得我了!”
“恩佐……?你是恩佐?”
聽到這個名字,嶽一煌纔想起來眼前的這個西班牙男人究竟是誰。那正是當年經常和他們打比賽的恩佐。那時候嶽一煌和伊格勒斯一路從巴薩的少兒隊升到了少年隊,而恩佐是他們的同城德比,西班牙人俱樂部青訓營的,也就和他們一路從少兒隊比到了少年隊,更還在那時候擔任了西班牙人少年隊的隊長,是一名有着過硬技術的後腰。
由於嶽一煌和伊格勒斯是前鋒,而恩佐是一名後腰,他們就有了許多在比賽中正面對抗的經歷。在那時候關係還算不錯,也算是打出來的交情。
可是之後嶽一煌十分突然的去到了佈雷西亞,和這名個性爽朗的後腰也就幾乎沒有了聯繫。天知道恩佐還是在之後的某場比賽上遇到伊格勒斯才知道的嶽一煌已經去到了意大利踢球的消息。
那時候,恩佐還感慨了好一陣子,說他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以後和伊格勒斯還有嶽一煌這對搭檔一年八戰了的。
雖然,在那時候互爲同城德比,恩佐在場上看到嶽一煌的時候很是分外眼紅,可三年後,他又在這裡意外的看到了嶽一煌,心裡倒是有些驚喜的。
嶽一煌:“你少年隊的時候就已經個子很高了,現在怎麼還能又長這麼多?”
恩佐:“哈!這纔是標準的後腰身材!不過你小子啊,小時候就像個女孩,現在長大了怎麼看起來還是這麼單薄?碰上個狠一點的後衛,你行不行啊?”
嶽一煌:“那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說着,兩人都各自走上前一步,和彼此撞了撞肩膀,而後大笑起來。
三年未見,彼此都有了很大的變化,然而恩佐居然能一眼就認出自己,這實在是讓嶽一煌感到十分高興。兩人都很想和對方好好聊一聊,再一看這天也晚上了,就決定一起去附近的酒吧裡去喝一杯,也順便吃點什麼。
然而讓嶽一煌所沒能想到的是……當酒保問他想要喝點什麼的時候,他竟是直接說出了那個男人曾爲他調過的酒。
“Mojito。”
當嶽一煌說出這個酒的名字時,他微微的怔愣了。然而那僅僅只是一閃即逝而已,恩佐的聲音很快就讓他回過神來。
“來吧,說說你這三年都怎麼樣了?一年前的時候伊格勒斯那傢伙還很有信心的跟我說你很快就要回巴薩了。可之後他就再也不說什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大致的情況就是,三年前的時候俱樂部把我賣給了一家意大利乙級聯賽俱樂部。當時籤的是兩年期的回購合同。在第二年的時候巴薩可以選擇行使回購,可是因爲這幾年我在那傢俱樂部的表現很糟糕,所以巴薩放棄了回購權。”
“你說什麼?你……在一家意大利的乙級聯賽俱樂部踢球?並且還表現很糟糕?”
“是的,俱樂部的主教練並不信任我。從邊路,到中場,一直到後衛這幾年我都有踢過,你能想像我踢後衛是什麼醜樣子麼?”
“這也……太可怕了。一煌你……不會是被他們折騰廢了吧。”
聽到嶽一煌說到這一段,再聯想起意甲聯賽裡的對抗性是怎樣出了名的兇悍,恩佐不禁後怕起來,連忙作勢要拉拽起嶽一煌,想看看他是不是哪裡被打下了無可挽回的運動損傷。儘管,如果眼前的這個人真的留下了什麼暗傷,他根本不可能看得出。
看到對方緊張的樣子,嶽一煌連忙把恩佐的手甩開,向他解釋道:“不不,我很好。我在佈雷西亞的出場次數很少。也學了一點怎麼保護自己的方法。而且,我現在也轉會了。”
“所以你現在纔會在巴塞羅那……?等一下,你是回巴塞羅那踢球了麼?”
一聽嶽一煌提起轉會,恩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嶽一煌又回西甲了,回巴塞羅那踢球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是看着嶽一煌從小就穿着巴薩的球衣一路踢過來的呢?在他看來,嶽一煌就應該是巴薩的。
可如果是這樣,現在過夏季轉會期已經很久了,他又爲什麼會不知道呢?
嶽一煌顯然是看出了恩佐的疑惑,嘆了一口氣後就給出了答案:“不,我沒有回巴塞羅那。事實上,我現在還是在意大利踢球,在都靈隊。”
“都靈……?那不還是一支乙級聯賽的球隊嗎!你在那兒還不如來我們西班牙人!”
一聽到都靈的名號,對意甲聯賽並沒有太多瞭解的恩佐當即就發起脾氣來,連帶着酒吧裡的其他客人也向他們看過來。這讓嶽一煌連忙做了個手勢示意恩佐先冷靜一下,他還沒把話說完。
“恩佐,都靈已經升到甲級了。而且,英超的弗朗西斯科也在這個賽季轉會過來了。你的消息太滯後了。”
嶽一煌的這句話讓恩佐臉一紅,如果不是酒吧裡的燈光昏暗,他的大紅臉就要這麼暴/露在嶽一煌的視線中了。被噎得不清的恩佐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吱吱嗚嗚的說道:“我知道英超的最佳射手弗朗西斯科去意大利的某個小破隊踢球了,可我沒記清那到底是哪一……不,我其實不是這個意思,一煌你別在意。”
面對老實得讓人無奈的恩佐,嶽一煌只是笑着搖了搖頭,表示他真的不在意。
“其實我剛剛轉會到都靈的時候也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並且還覺得我們有一個患有輕微妄想症的主教練。不過……現在我卻覺得,或許有一天,我可以在歐冠上再遇到伊格勒斯。只是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是對手了。希望……那一天不會來得太晚。”
說着,嶽一煌又猛喝了一口酒。
他突然覺得,能找到一個清楚知道他過去的人說說這些,感覺還不錯。
兩人並沒有喝到很晚,嶽一煌就提出了要先離開了,他要趕在今天回都靈。喝了幾杯酒的恩佐只是木木然的點了點頭,似乎今天和嶽一煌的這番談話讓他有了很大的感觸。然而就這樣坐在酒吧裡又喝了一會兒酒,恩佐才發現嶽一煌似乎是忘了東西。
而被他遺落在小酒吧裡的……正是那本西班牙童話話本。
恩佐很想告訴嶽一煌他有東西忘了,卻纔發現兩人聊了這麼久居然連新的手機號都忘記留給對方了。這讓恩佐覺得很頭疼。雖然他不覺得這是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可……那本童話話本一看就知道是他們都還小的時候出版的書籍,在今天應該算是已經絕版了的。
這麼想着,恩佐就把那本書拿起來。夾在書裡的那張照片就這樣掉了出來。
可以想象得到,當恩佐把那張照片從地上撿起來的時候,他是怎樣的心情。
這個熱情而又友好的西班牙人擡起頭來四處張望着,彷彿這樣他就能看到去而復返的嶽一煌。然而這終究是不可能的。因此,恍然想到了什麼的恩佐突然站起身來,把他之後喝的那些酒錢給結了,而後就猛得跑了出去。而他所去的地方……正是巴塞羅那足球俱樂部的球員們經常會去的一家位置很偏的酒吧。
恩佐打了一輛車,並讓司機一路直開到那家酒吧的門外,而後他就這樣氣勢十足的要往巴薩的球員們此時所會在的酒吧地下一層走去。
可到底是在整個西班牙都極受歡迎的巴薩隊隊員們常來的地方,酒吧的老闆十分爲他們着想的把通往酒吧地下一層的門上了鎖。這讓一根筋的恩佐差點抓狂,直接就拽着上了鎖的鐵門使勁的狂搖,那幾乎要把鐵門給直接拉下來的勁道直接把酒吧的保鏢給惹來了。
然而恩佐卻是並沒有因爲這樣小的事就放棄,而是直接對着酒吧的酒保說道:“先生,好歹都是巴塞羅那人,你們不能只知道巴薩隊的隊員長得什麼樣,而認不出西班牙人隊的球員吧?我和底下那羣人是一夥兒的!”
顯然,恩佐的這句話起到了力挽狂瀾的作用,酒吧的酒保似乎猛然明白過來,向恩佐表示了歉意,卻還是說明需要下去問一問巴薩的隊員纔可以決定是不是讓他下去。
聽到這番話,恩佐也是沒好氣的揮揮手道:“去吧去吧,記得就找伊格勒斯那傢伙!跟他說他以前的搭檔來過了,來過了而且忘了東西在我這裡,讓他哪一年有空給幫忙還給他以前的搭檔。”
恩佐所說的這段話顯然是極其有用的。他還沒等到酒吧的侍應生上來帶他下去,就直接看到了三兩步衝上來的的伊格勒斯……
“恩佐,你說一煌來了?他在哪兒?”
此時此刻突然從酒吧的地下一層衝上來的,正是近兩年在巴塞羅那迅速崛起,人氣猛升的伊格勒斯。他有着俊朗的長相以及幾乎能稱得上健壯的身材,然而這卻絲毫不影響到他的速度,以及他的敏捷性,可以說是近幾屆巴薩青訓營出產的球員裡最爲優秀的了。
當他聽到酒吧的侍應生對他說出恩佐的名字以及“以前的搭檔”的時候,他簡直是高興壞了。然而當他跑上樓的時候,卻只是看到了恩佐一個人。
然而由於剛纔恩佐鬧出的動靜,已經有些酒吧的客人注意到這裡了,恩佐和伊格勒斯兩人同爲這座城市中擁有無數球迷的球員,當然是不能再在這裡繼續傻站下去了。於是恩佐朝伊格勒斯揚了揚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說話。
兩人就這樣一起走到了酒吧後面的那條小巷子。幾乎是在走進那個巷子的時候,恩佐就把他一路拿在手裡的那本西班牙童話讀本放到了伊格勒斯的面前。他到底還是沒能狠下心來把這本被嶽一煌小心保存了很多年的書直接砸到伊格勒斯的臉上。
然而伊格勒斯卻是在看到那本童話讀本的時候就僵住了身體,眼中更閃過了一絲不敢置信,以及……與難過有關的情緒。
“這是一煌的書。是很多年前……我送給他的。那時候他還說不來西班牙語……沒想到,他還留着。”
猶豫了許久,伊格勒斯終於還是從已經快要沒有耐心了的恩佐手裡接過那本書,卻是在將那本書翻到第一頁的時候就發現了那張珍貴的照片。
這時候,恩佐已經轉過身,以一種十分平淡的語調說道:“今天,他來巴塞羅那了。他去坎普諾看了你們的比賽。之後好像也去過巴薩的青訓營了。可是,他沒有來看你,是嗎?”
伊格勒斯沉默着點了點頭。本來想拎起他的衣領把他罵一頓的恩佐在這個時候竟是也下不去狠手來,只是繼續陳述着。
“他在意大利過得並不好,你知道嗎?”
聽到這句話,伊格勒斯僵了僵身體,隨後依舊點了點頭。看到他的樣子,恩佐只覺得自己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一點力氣也使不出。憋了很久纔對他說出一句:“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問出這個問題後,恩佐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伊格勒斯的回答。就在他打算問伊格勒斯要一個嶽一煌現在的手機號碼就離開的時候,伊格勒斯卻是說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他一定,還在責怪我。”
“你說什麼?”
“當初是我讓他去佈雷西亞的。如果,不是我……他應該能去河牀。”
“混蛋,一煌像是會爲了一件事記恨你三年的人嗎?老實說我根本就不信他長了這根神經!這個世上不會再有比你更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