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
在比賽結束的那一刻,勝利者盡情狂歡,失敗者只留落寞神情。
面對現場皇馬球迷發了瘋一樣的歡呼聲和尖叫聲,皇馬的四代銀河戰艦走到皇馬球迷區域的看臺前,和隊友們勾肩搭揹着向觀衆席上的球迷們鞠躬,向他們吼着什麼,而後又有人向看臺上送出飛吻,讓觀衆席上爆發出愈加響亮的尖叫聲。
皇馬的球員們都在一起歡呼慶祝着,場上巴薩球員的神情舉止卻是皇馬的球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伊格勒斯低着頭,沉默着和隊友們一起走向球員通道。
在他的身旁,安蒂斯勾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說着什麼,那似乎是在安慰着對方,讓伊格勒斯對他露出了極淺的,帶着些許勉強的笑容。
僅差一分輸給了皇馬,雖說之後的那個點球帶有着許多運氣的成分在,可那還是讓伊格勒斯感到十分的不甘。
他真希望……那個點球可以早些到來,再早些到來。
如果能再給他們五分鐘,只要五分鐘……
當伊格勒斯從那份不甘中回過神來時,他發現隊友們正擔心的看着他。向隊友們露出抱歉的笑容,而後轉過來安慰失落的隊友們。
在短暫的休息之後,還有一個賽後新聞發佈會等着他們。一個所有球員和教練都不會喜歡的,輸了球賽之後的新聞發佈會。
如果是在往日裡,中方的媒體記者一定會對巴薩十分客氣。可今天不同。
巴薩的主教練先是在賽前發佈會上說出了那樣讓全國人民都感到憤怒的話語,又在接下去的超級盃上讓球隊的絕對主力伊格勒斯缺席首發陣容。或許在所有觀看了這場西班牙超級盃比賽的球迷們眼中,伊格勒斯的缺席首發或許正是這次巴薩戰皇馬獲得敗局的最直接原因。
比賽才結束的時候,一名巴薩球員就向記者表示,伊格勒斯在賽前新聞發佈會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會缺席本次西班牙國家德比的首發陣容,並且其他隊員也都知道。
這已經能夠說明巴薩一行人爲什麼會在賽前發佈會的時候有了那樣奇怪的表現。或許伊格勒斯和主教練迪亞戈之間的嫌隙自從上個賽季末,伊格勒斯力薦嶽一煌迴歸遭拒後就一直存在,並且兩人間的關係根本就沒有得到真正的修補。
“請問您對於這次以2:3惜敗皇馬有什麼看法嗎?”
“能請您說說讓巴薩鋒線上最具威脅力和突破能力的伊格勒斯缺席首發陣容在戰術上是有着怎樣的考量嗎?”
“有人說你讓伊格勒斯缺席這次國家德比的主要原因是因爲你和伊格勒斯之間的私人恩怨。因爲他在上個賽季的時候向您力薦被你逐出巴薩後身價猛漲的嶽一煌,這讓你在西班牙的媒體和巴薩的高層面前丟了面子,所以你心裡對他有看法,請問事實是這樣的嗎?”
“嶽一煌當年被巴薩買到佈雷西亞的價格是一百五十萬歐元,被佈雷西亞賣到都靈的價格是一百萬歐元。可現在他的身價已經翻了十幾倍。就在上個冬歇期,阿森納給他的報價就已經達到了一千四百萬,這已經比上個夏季轉會季又貴了幾百萬,並且無論是都靈還是嶽一煌本人都沒有同意這份報價。請問你對於這個現實有什麼想要表達的嗎?”
“如果巴薩在下個冬歇期把嶽一煌買回去,初步估計如果沒有一千五百萬,都靈是不可能放人的。而且就算給出一千五百萬的轉會費,都靈也不一定會放人。這意味着到時候巴薩很可能因爲當年的錯誤決定而付出一千四百萬甚至更多的代價。請問這會不會讓你很難向巴薩高層交代?這是不是你一直反對把嶽一煌買回巴薩的真正理由?”
“對於西甲皇馬和巴薩的教練來說,在國家德比上輸了會是比丟掉聯賽冠軍更爲嚴重的事。請問您在這次戰敗之後對未來的幾次交手有什麼展望嗎?”
“您認爲繼續這樣下去,您還能拿到巴薩高層給您開出的續約合同嗎?”
“請問如果巴薩不要您了,您的下一站夢想地會是哪裡?”
在一開始的時候,中國方面的體育媒體和記者向迪亞戈提出的還是比較正常的問題。可隨着氣氛的逐漸升溫,這羣真心恨着迪亞戈的媒體們發揮了自己的脣槍舌劍,盯着迪亞戈連番炮轟,並且不斷的問出愈發尖刻的問題,甚至已經連迪亞戈被巴薩掃地出門之後的夢想下一站在何方這種問題都問出來了。
本來就已經輸了國家德比戰,還遭遇了比西班牙國內親皇馬的體育媒體對他還要更爲尖刻的連番提問。儘管這些體育媒體們在提問的時候都用上了尊稱,可在尊稱裡透露出來的冷嘲熱諷顯然已經昭然若揭。
在中方媒體和普通無立場球迷看來,巴薩的這次敗績可以說是衆望所歸。只是在看到那羣巴薩的場上十一人在比賽最後做出的掙扎時,他們的心情還是會有些沉重。特別,是在看到伊格勒斯走進球員通道前最後看球場一眼時的神情。
面對中方媒體的輪番轟炸,臉上掛不住的迪亞戈最後選擇拒絕回答了很多問題,可中方媒體卻還是不放過他。於是賽後媒體見面會因巴薩主教練的提前退場而不得不提前結束。
在此次超級盃成形的時候,俱樂部就已經爲球隊安排了許多賽後的商業活動。當時他們是打算在贏得超級盃之後以一份輕鬆的心情去參加那些活動的,可現在,或許誰都無法真正的高興起來。
當嶽一煌再一次見到伊格勒斯的時候,是在兩天後。
那是俱樂部安排球員們回程的一天,只不過他們的飛機是晚上起飛的航班。
這意味着球員們在回巴塞羅那之前,還能夠有一個白天的自由活動時間。
天還沒亮的時候,塔裡恩,伊格勒斯和安蒂斯就從酒店裡偷溜了出來,跑出來和嶽一煌匯合。塔裡恩在巴薩青訓營的時候本就和嶽一煌的關係還不賴。至於安蒂斯,他和伊格勒斯是俱樂部的室友,並且和嶽一煌也的確是一屆的,也就一起跟來了。
由於嶽一煌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隨着母親去到了巴塞羅那,而後又是輾轉意大利的佈雷西亞和都靈進行自己的職業生涯,因此他對於這座在國際上都十分出名的城市一點也不熟悉。
不過好在他認識安欣,這個女孩在被外派到伊斯坦布爾之前一直就在上海工作,對這座城市可以說是十分了解,也明白比較有特色的地方在哪裡,就在嶽一煌的虛心請教下告訴了他幾個很值得一去,並且是外國人可能會喜歡的地方。
就這樣,背上了幾套阿拉伯男人的服裝,嶽一煌很準時的出現在了巴薩下榻酒店前方三條街右拐的那個路口上。
幾乎是嶽一煌把那幾個人都拽進小巷子並從摺疊包裡拿出阿拉伯服裝的時候,伊格勒斯和塔裡恩低落的情緒就被一掃而空,轉而驚詫的看着嶽一煌動作利落的給自己套上白色長袍,然後又把白色的布疊好了蓋在頭上又套上繩圈。這一連串的動作……他做起來似乎已經十分習慣。
眼見着他還要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大鬍子貼上,塔裡恩終於顫抖的伸出雙手放到嶽一煌的肩膀上,問他這究竟是要做什麼……
“你們剛剛纔在這裡踢過比賽,就這麼走上街一定會被認出來的。到時候……你們就只能等着警察來就你們了。上海的人口很多……很多。嗯,有……這麼多。”
說着,嶽一煌向三人比出了一個數字三。
“三百萬?”
安蒂斯看到嶽一煌比出的數字,十分驚訝的問道。顯然,在擁有160萬人口的巴塞羅那長大,又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人也就只能想象得到這個和西班牙第一大城市馬德里相同的人口數字了。
所以,當嶽一煌給出真正答案的時候,這三位苗紅根正的巴薩球員究竟會被驚悚成什麼樣子,這幾乎已經是可想而知的了。
“是三千萬。”
伊格勒斯:“!!!”
塔裡恩:“!!!”
安蒂斯:“!!!!”
被這個再加上一千六百萬就能夠和西班牙全國人口持平的數字給驚到,塔裡恩乖乖的穿上了嶽一煌事先爲他們準備好的阿拉伯服飾。至於伊格勒斯,他在還沒聽到嶽一煌給出讓他們這麼穿的原因時就已經開始動手穿起了這種他還從來沒穿過的阿拉伯服飾。
塔裡恩躲在小巷子裡穿着這套白色的直筒……布,卻是把頭套進去之後就又發出了新的疑惑:“可是……這麼穿難道不會被人圍觀嗎?”
“不會,你們低估這座城市了,只要你們不被認出來是誰,就算是穿着黑色性感皮裝走在街上也不會有人多看你們的。”
塔裡恩:“……”
早上六點,嶽一煌先是按照安欣給出的指示,帶伊格勒斯一行人去到了老式小吃一條街。在那裡會有上海很出名的小楊生煎,南翔饅頭店,當然也有喬家柵,蘇州麪館,以及鮮得來排骨年糕。
這幾個在西班牙長大的球員本來不信這麼早就已經又餐館開門,更不相信這麼早就會有人到店裡去吃早點。可想而知,當那樣的一條小食街出現在他們的眼前時,腦袋裡一直存在着早上十點纔是早飯時間這一思維定勢的伊格勒斯,塔裡恩和安蒂斯……震驚了。
“天……這裡都是做早餐的餐館?”
“是啊,其實聽我的朋友說上海的早餐還不只有這些。而且中國各個城市的飲食習慣不一樣,吃的早餐也會很不一樣。”
塔裡恩狠拽住嶽一煌,不可思議的向嶽一煌問道,卻是得到了一個比肯定還要更超乎人想象的答案。愛生活愛攝影的塔裡恩他……很沒志氣的吞了口口水。安蒂斯已經拖着伊格勒斯向着排骨年糕的店走過去了,顯然有着一般英國人血統的安蒂斯會對油炸的東西很感興趣。但是排骨年糕……它當然會和英國普遍擁有的油炸食物,是兩個次元的。
也許在不久之後這三個人就會後悔來過這裡。
因爲……巴塞羅那一定吃不到正宗的排骨年糕,也吃不到像樣的生煎包。
在歐洲的華人圈有這麼一個冷笑話:據說外國的中餐大廚在出國前的職業都不是廚師。
可想而知,光嶽一煌就很有可能直接秒殺整個伊比利亞半島以及亞平寧半島上的的中餐廳廚師了,就更不用說……這些本土的老手藝人了。
似乎是想要讓伊格勒斯高興起來,整整一天的行程中,安蒂斯都一直走在伊格勒斯的旁邊和他說着話,更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嶽一煌也就被塔裡恩拽着走在了後面。
這位巴薩的現役球員演技第一人顯然有很多話想要對嶽一煌說。
“其實上個賽季快結束的時候伊格就一直想讓教練同意徵召你回來。教練不同意,伊格那傢伙也沒放棄,一直就想要影響教練改主意。還有一次教練說你就算回來你也還是替補,說得不客氣一點你可能還會是替補的替補。伊格就很生氣,和教練吵了一架。”
“本來這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是一個訓練基地的工作人員把這件事捅出去了。正好你拿了歐聯杯的助攻王,《馬卡報》和《阿斯報》都在這件事上對教練冷嘲熱諷的。教練就更生氣了。所以聯賽的最後一場他沒讓伊格上場。”
“然後這次集訓的時候我就覺得情況不對勁。教練對伊格的態度和以前很不一樣了。現在有一些親皇馬的媒體開始報道說伊格他年紀還很輕,可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讓教練和高層都很放心,從不讓他們爲難的男孩了。還說伊格……想要向全歐洲有史以來年紀最小的球霸這個方向發展。大家都很生氣,可是……教練好像並不怎麼爲這事生氣。”
塔裡恩的聲音很輕,是不願意讓走在前面的伊格勒斯聽到。
還算好,安蒂斯一直都在和伊格勒斯說着什麼有趣的事,讓伊格勒斯能夠心情好起來,這同樣也讓伊格勒斯注意不到他們這裡。
聽到這些,嶽一煌的心裡說不出的悶。過了很久才說了一句:“他這樣做很危險。球員本身不該在引進球員的問題上影響教練的決定。”
嶽一煌說出的話語讓塔裡恩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嶽一煌在聽到這些後會是這樣的反應。
“你……不想回來嗎?”
當塔裡恩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伊格勒斯正好轉過頭來,似乎是想和走在後面的嶽一煌說些什麼。嶽一煌不確定伊格勒斯是不是聽到了這句話,只是抓住塔裡恩的肩膀按了按,示意他不要亂說話了,而後和伊格勒斯談論起了有關這座城市的話題。
那天下午的時候,嶽一煌帶他們去到了田子坊,而後又去到了外灘陸家嘴,在一家可以看得到外灘北外灘風景的餐廳裡吃了飯。期間遭遇了國人暗自嘀咕的疑惑:那幾個人不是阿拉伯打扮麼,怎麼說的好像是西班牙語?
於是四人又從通常狀態十分自覺的回到了竊竊私語狀態,
早早的吃完晚飯後,嶽一煌又帶他們去到了濱江大道上看看黃浦江另一端的萬國建築羣,在華美燈光的映襯下,那些建築美得令人移不開眼。而離別的時分也就此愈漸臨近。
在最後的時刻,嶽一煌給了他們三人一人一個擁抱,卻單單隻在擁抱伊格勒斯的時候久久沒有放開。
“你希望我能夠重新和你在一支球隊裡效力,我很高興。只是我並不希望你那樣做。我希望你永遠……永遠永遠不要在球員的買賣上干涉主教練的選擇和決定。”
聽到後半句的時候,伊格勒斯的身體明顯一震,而後想要掙脫開嶽一煌的擁抱看着他的眼睛對自己的童年玩伴說些什麼,卻是被對方緊緊的拽住不讓他掙脫開。
“聽着,你聽我把話說完。你現在所做的事很危險,不管對誰來說這都是一件危險的事。你還很年輕,我不希望迪亞戈因爲這樣的事雪藏你。我發誓他一旦不希望用哪名球員一定會挖空心思的找來一個可以替代哪名球員的人。可你應該明白你在巴薩是無可取代的。巴薩不應該因爲這樣的理由輸球。你忘了你以前說過的話嗎,你說你希望幫助巴薩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耀。”
“可我也同樣說過我們以後一定……”
“已經足夠了。這件事……我還記得,你也還記得,這樣就足夠了,已經足夠了。”
【我們一定能去世界上最好的俱樂部踢球,站在世界足壇的頂峰。到時候,你一定只做我一個人的影子前鋒,好嗎?】
這樣的童年約定,我原本以爲你已經忘記了。
可現在,你讓我知道了你還記得。
足夠了。
心中似乎有一股熱流涌動。嶽一煌最終還是鬆開了伊格勒斯。他撕下貼在臉上的大鬍子,也在夜色的掩護下拿下了阿拉伯式的白色方布以及繩圈,在巴薩主力中鋒的面前露出了他本來的樣子。他猶豫了一下,而後把手放到了伊格勒斯的頸側,微微的一個用力,就讓對方低下了頭。他用嘴脣輕觸了對方的嘴脣,在伊格勒斯還醒着的時候。
而後,嶽一煌在塔裡恩和安蒂斯意識到他做了什麼之前又徑直走到塔裡恩的面前,親了親這位當年在青訓營和他一起接受訓練的,愛生活愛攝影的巴薩後腰。當然,這回他親吻的是對方的臉頰。
於是回過神來的塔裡恩笑了,也十分豪爽的抱住嶽一煌,親了親嘴脣,而後和這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的友人揮手告別,拽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嶽一煌,眼睛裡有着一絲探究的安蒂斯還有怔愣着不能回過神來的伊格勒斯向着馬路走去。
伊格勒斯一行人離開了,他們回到酒店而後乘坐大巴去到機場,返回巴塞羅那。
至於嶽一煌?他則需要在上海待過今年夏天他留在這裡的最後一個晚上,而後去到廣州和他的俱樂部隊友匯合。
【一煌一煌!我假期去紋身了!等我們匯合了我給你看!】——卡塞爾
【聽說廣州比剛果還熱?這是真的麼?】——帕雷爾
【一煌,我想你了。】——弗朗西斯科
當嶽一煌拿出手機看時間的時候,他發現了都靈隊的隊友們發來的短信。不自覺的露出笑容,而後轉身向伊格勒斯他們離開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最終釋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