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前鋒
“對我來說,這比輸了比賽更讓我感到害怕……”
當那個充滿了磁性誘惑的聲音透着難掩的疲憊的在嶽一煌耳邊響起,嶽一煌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而後他轉過身,十分複雜的看向對方。
“爲什麼你總是能夠……能夠讓人不忍心真的對你生氣……”
“那是因爲,你其實很在乎我。也因爲……你的心,真的很軟,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擔心你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受傷。”
儘管這個時候弗朗西斯科真的很想擁住對方,可他最後還是沒有那麼做。他只是用他那充滿了柔情的深邃眼睛在夜色中注視着對方。那竟是讓人震顫,更要花費很大的力量才能夠去對他說出拒絕的話語,以冰冷的表情面對他。
於是嶽一煌只能又再一次的轉過身去。只是這一次,弗朗西斯科知道他的警報解除了。於是他在嶽一煌再一次的向前邁出腳步時牽住了對方的手,並在嶽一煌再次怒氣衝衝的瞪向他之前說道:
“我會安靜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就在你身邊。”
“你保證嗎?”
“是的我保證,我一定不吵到你。”
當嶽一煌以一種十分懷疑的目光看向都靈王子的時候,這個意大利人盡其所能的用一種誠懇到了讓人不忍去懷疑的神情接受對方的審視。而後,他過關了。他的影鋒開始了由本能所驅使的,漫無目的的行走,帶着他一起。
再沒有像之前所想的那樣,乘上地鐵,嶽一煌走到了名爲Avinguda?Diagonal的大街上。那是一條巴塞羅那十分著名的商業街。在那條路靠近坎普諾的一端,它會看起來像是一條巴塞羅那的金融街.而在靠近哥特區的那一段,則是巴塞羅那最爲時尚新潮的高檔商業街。
在許多人的眼中,這裡的一切表達着巴塞羅那城的現在。
可是弗朗西斯科能夠明白,嶽一煌透過這裡所看到的,絕對不是他的現在。
這座城市在他地處的歐洲來看,應該算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可事實上,他才只有101.9平方公里。如果硬要那什麼做比較的話,嶽一煌如今所居住的都靈城也比巴塞羅那大了近乎30平方公里。可這座城市就是這般帶着魔幻的力量,彷彿每一棟建築都能將你帶到一個奇幻爲止的世界。
在午夜之前,兩人沿着那條名爲Avinguda?Diagonal的大街走到了聖家教堂。幾乎不用任何的路標,你只需要沿着那條大街緩緩的走着,而後那彷彿高聳入雲的聖家教堂就會出現在你的視線中。
即使已經到了午夜的巴塞羅那,這座歐洲最具爭議的教堂依舊是那樣的燈火通明,被燈光映襯得金碧輝煌,在深沉的夜色中顯得那樣的不真實。它彷彿是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建築。
此時,嶽一煌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少年時的他,無憂無慮的和伊格勒斯還有幾名青訓營的同伴們一起從巴薩青訓營跑出來,並一路帶着足球穿越整條Avinguda?Diagonal大街。
巴薩青訓營的課程很緊。他們每天都需要早起訓練,直到下午兩點的時候回來享用午餐,稍稍休息一會兒就要開始學習。會有人監督他們在那裡監督他們學習,直到下午六點再出發去訓練。所以,如果說他們能有什麼真正出去玩耍的時間,那一定是在休息日的時候。
可即使是在休息日,他們出門的時候也會記得帶上足球。
也許會玩一場不規定時間的街頭足球,又也許,只是帶球不斷的急轉變速,穿越這座有着無窮魅力的城市。
“我們小時候……可不是讓這裡的大人喜歡的小孩。”
在沉默了近乎兩個小時候之後,嶽一煌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那讓弗朗西斯科轉過頭,靜靜的看着他。並不需要對方說明的,他明白……他的影鋒只是在做着自述,只需要有什麼人在他身旁傾聽,卻並不需要別的聲音去打斷他。
“因爲我們總是帶着足球在大街小巷亂跑。還經常可能會嚇到被媽媽帶着的小淑女。和我們一屆的青訓營學員,有一個叫羅切夫的大個子。他總是喜歡帶着我們去商業街那裡踢球,他喜歡被其他小孩子圍着鼓掌的感覺,不過自從他不小心用球把一家服飾店的玻璃弄碎之後,我們就上了那裡的黑名單。”
說着,嶽一煌又轉頭望向那條長長的商業街,露出了懷念的笑意,然後告別那座此刻就在他身前的,建造了近一百五十年都還沒有完工的教堂。
當嶽一煌邁開腳步開始往回走的時候,他感覺到那個一直牽着他手的人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而後用拇指摩挲了他的手背幾下,似乎只是想要再多分給他一些自己的體溫。
於是嶽一煌馬上移開了視線,沿着那條他們來時的大街,然後在Passeig?de?Gracia大街左拐。往那裡走,可以看到高迪的巴約之家,整座巴塞羅那城中中世紀氣息最爲濃厚的哥特區,當然……還有他之前騙弗朗西斯科說他正在那裡的加泰羅尼亞廣場。
“我們在大的商業街不受歡迎,可是那些小街上的攤主卻很喜歡我們。雖然我們總是闖禍。”
“就是這裡,天氣好的時候這裡會擺出幾張桌子,雖然看起來很普通,不過這裡的冰淇淋很好吃。老闆娘人很好,每次我們買雙球冰淇淋,她都會給我們再加一個冰淇淋球。”
“往前再拐過去,會有一家小酒館,酒館老闆的女兒長得很漂亮,我覺得她還有點像娜塔莉·波特曼,她跳弗拉明戈舞的時候真的很迷人。我們一直都說她是塔裡恩的初戀。不過她一定不知道自己以前還有這樣一個仰慕者。因爲當時我們年紀太小,沒法進去。”
“還有前面那棟屋子,我們喜歡去那裡探險……”
就這樣,嶽一煌在弗朗西斯科的眼前描繪出了他的童年。美好到就好像巴塞羅那城一樣夢幻的記憶。本來只需要很少的時間就可以走完的路程,卻因爲這份懷念感慨而被無限拉長。
終於,在天空漸漸開始變亮之前,他們沿着蘭布拉斯大街走到了海邊。
當那陣由海上吹襲過來的寒風爭搶着嶽一煌的體溫時,弗朗西斯科解開了他的外套鈕釦,並拉開外套的衣襟,企圖將嶽一煌整個人都裹到他的懷裡,不過那並不容易。
就是在這個時候,嶽一煌擡起頭看向正以自己的體溫溫暖着他的都靈王子。
“還記得我有一次一個人去到巴塞羅那,回來以後卻騙你說我是去威尼斯散心了的事情嗎?”
訝異於嶽一煌在這個時候向他提到那個時候的事情,但弗朗西斯科還是在露出了柔情的笑意後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當然記得。那天我等了你一個晚上,一個晚上都沒有睡着。”
得到這個回答後,嶽一煌失笑了,而後他在沉默很久之後開口說出了他從未告訴任何人的,當時所發生的情景。
“我那時候來巴塞羅那,其實是想看一眼伊格勒斯。因爲在前一天晚上,我對你心動了。”
當嶽一煌說到那句話的時候,他身後的都靈王子不禁屏住了呼吸。他努力追求了這個人三年,而直到今天,他竟是從這個人的口中,聽到了他已經因爲想了太久而不敢再去期待的話語。
“那讓我感到很陌生,甚至有些害怕去相信這是真的。所以,我想去見伊格,希望他可以給我足夠的力量,也讓我更堅定的像那之前一樣的,一樣的只是喜歡他。我以爲那一切的發生之時因爲我實在已經有太久太久都沒有見到他了。我堅信只要我再見到他……一切可以重新回到正軌。
我在下飛機的時候就打開了那個該死的特別好友定位功能。可是我發現我想念他……又不敢就這樣去找他。我……我沒法向你解釋清楚我那時候的想法。事實上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當嶽一煌說到這段從未對他提起的話語時,弗朗西斯科漸漸的收緊了裹住對方的手臂,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住他的緊張。
“所以……我先去了巴薩青訓營。因爲我可以先去看一看塔裡恩,也去看一看卡斯蒂亞先生。你知道他一直都對我很好。他會想念每一個從那裡走出去的孩子。然後……卡斯蒂亞先生對我說,他也許會在不久之後執教巴薩。問我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來,我願不願意回去巴薩。很抱歉,那個時候我沒將這件事告訴你。”
嶽一煌說到了弗朗西斯科一直害怕發生的事。他不禁用力的擁住對方,並在幻影之子的頸項間呼出灼熱的氣息。
弗朗西斯科:“好了……寶貝別再說下去了。我不介意你對我隱瞞什麼的。你不用把那些都告訴我……”
嶽一煌:“你認爲我對卡斯蒂亞先生許諾了什麼?只要他執教巴薩,我就回去嗎?”
弗朗西斯科:“爲什麼不?我知道你很愛那裡,巴薩的青訓營裡,甚至連電腦房都貼滿了你們前輩的海報不是嗎?並且卡斯蒂亞也是位好教練,他和迪亞戈不一樣。他會知道珍惜值得的球員……”
嶽一煌:“可是當他試圖說服我的時候,我想起了你。所以我告訴卡斯蒂亞先生……我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當嶽一煌說出這一句的時候,弗朗西斯科是真的愣住了。從沒有一個人像嶽一煌那樣,讓他無論怎樣對方的心還是離他很遠很遠。所以當他知道自己在那時候就已經讓對方……在面對着即將實現的,少年時代的夢時猶豫了,他的頭腦一片空白了。
可是年輕的影鋒卻還沒停止他的訴說。
“在離開巴薩青訓營之後,我終於鼓起勇氣去找伊格。我就像今天這樣,沿着蘭布拉斯大街一直向前走,當我看到大海的時候,我看到了他。那時候,他正和安蒂斯在一起,當時他們看起來……不應該被我打擾。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當時他們兩個……”
當嶽一煌說到這裡的時候,弗朗西斯科將他轉過身來,看着那雙帶着無助,迷茫,以及難過,傷感的眼睛,他竟是感到自己的心也被刺痛了,連聲音都哽在了喉嚨口,幾乎無法說出話來。
弗朗西斯科:“別說了……別說了……那個阿根廷人,真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了。”
嶽一煌:“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只是在想,原來他也能接受同性,原來他不會那我爲什麼,爲什麼不早一點告訴他……我一直都以爲他只會喜歡漂亮的女孩,我也一直都覺得,不改變這一點對他才更好……”
那天晚上,嶽一煌和弗朗西斯科都沒有回到球隊爲他們安排下榻的酒店,而是在這座訴說了無盡的愛戀與憂愁的午夜巴塞羅那漫步着,回憶年少時的美好,回味長大後的苦澀。直到……第一縷晨光從海平面劃破天際。
“對你說出這些,我感到很抱歉,只是我心裡再也沒法裝下那麼多東西了……”
“別對我說抱歉。你得知道,我總不會更希望你把這些都去告訴那個阿根廷人。”
弗朗西斯科並沒有親吻對方,而只是竭盡全力的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對方,起碼……這一次,當他的影鋒回憶起那些的時候,他在身邊。並且,這個人總算把自己心裡所想的,都告訴了他,不是嗎?
起碼……這些都是那個阿根廷人所不知道的。
或許,他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走吧,該回酒店了。別讓他們擔心。”
當陽光再一次的驅散巴塞羅那的憂傷,讓她變得如世人所知道的熱情綻放時,弗朗西斯科這樣開口道。年輕的影鋒點了點頭,兩人就這樣攔下一輛巴塞羅那的出租車,去往他們的俱樂部所在的地方。
該結束了,與巴塞羅那有關的一切。
或許他們此刻急需都靈去治癒那些傷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