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摩巴薩
在那輛電車幾乎繞着巴塞羅那的擴建區開了一圈之後,嶽一煌終於還是下車,更仔細的看一看這個在過去總是被他們用腳壓了一遍又一遍的區域。
從小路穿過幾條街道,嶽一煌很快就來到了擴建區裡的黃金廣場。
這裡有成百上千的城市小區,卻也是巴塞羅那的現代派建築最多也最著名的地方。
或許在這裡,最著名的也許就是高迪的作品,米拉公寓了吧。
年少時的嶽一煌在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每每看到那些充斥着奇異波浪的建築物總是會驚歎不已。這一點上,並非從小就在巴塞羅納長大的伊格勒斯也是一樣。
孩童時期的他們還幻想着,或許以後有一天,他們可以住到那滿是荒誕線條,就彷彿是吃了致幻劑後所見到的建築一般的米拉公寓。
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特別,讓人無法在歐洲的任何一座其它的城市裡看到和他相仿的建築。
彷彿,這些建築就是屬於巴塞羅納的,無可複製的獨特城市印記。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超過中午十二點了。
雖然,這個時間或許離西班牙人的午餐時間還早了許多,可在經過一家傳統西班牙風味的餐廳時,嶽一煌卻不禁停下了腳步。
他點了一份西班牙海鮮燴飯,還有一些店家自制的海鮮料理。
那一頓午餐,他吃得很慢。帶着一種珍惜的意味。然而他所珍惜的,又似乎不僅僅是食物本身。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嶽一煌從格拉西亞地鐵站乘坐地鐵離開,並一路向着坎普諾球場而去。
其實,從地鐵站下來一直到坎普諾球場,還需要走一段路程。沿着那條大街一直向前走,便可以看到象徵着“巴薩區域”的一條環路。這個時候,你如果向左走,你就能看到坎普諾球場。但如果你向右走,你就能看到巴薩的籃球俱樂部主場。
那也是一個現代化的,設施十分齊全的籃球館。可要和坎普諾足球場比起來,它就太小了。
看着時間似乎還有半小時,在走到那條環路的時候,嶽一煌先是向右拐去,去看看那個好久不見的巴薩籃球主場。
似乎是因爲週末,並且今天又有比賽的緣故,這邊周圍都有着爲數不少的人。他們大多都是巴薩的支持者,無論是籃球抑或是足球。然而,嶽一煌在人羣中漫步,那羣身着巴薩球衣的球迷們卻是一個也沒有把他認出。
他就這樣繞着巴薩的籃球場館走了一圈,而後又最後看了這裡一眼,走向坎普諾,曾經他以爲可能會是自己歸屬之地的地方。
每當有巴薩比賽的時候,這個場館都會有十分嚴密的保安措施。嶽一煌就這樣跟着人潮一起走向坎普諾球場的入口處,並把手機裡以短信形式發來的三維立體碼調出來,給檢票人員掃描檢票。
因爲賽季初就已經通過巴薩的官網預訂的緣故,嶽一煌手裡的是全場最好也最貴的票。在他的位置,他甚至可以看到巴薩的球員從球員通道里出來的那一刻是什麼樣的表情。
而後,他看到了,身着紅藍條紋巴薩隊服的伊格勒斯。
伊格勒斯以及……安蒂斯。
伊格勒斯比他在巴薩青年隊的時候還要更爲成熟了。儘管,他今年才只有二十歲。但是在他的身上,卻有着一種往常只能在成名已久的球員身上才能找到的內斂與沉穩。他甚至取代了巴薩的一代霸主,巴西籍球員德里卡洛成爲了巴薩的絕對核心。
這幾乎是一場無懸念的比賽。然而在伊格勒斯的身上,卻是找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鬆懈。反倒是安蒂斯,性格向來十分開朗的他在走在伊格勒斯的身後,一臉輕鬆的和他說着些什麼。
在巴薩球員走出球員通道的時候,坎普諾球場裡即刻發出震天的呼喊聲。
這裡是巴薩坎普諾王朝的帝都。
而那支由二十三名球員組成的巴薩一隊,則是這個王朝中最爲銳利的寶劍。他們征戰沙場,他們與羣雄角逐於歐洲,角逐於西班牙,爲這個偉大的王朝立下赫赫戰功。
西班牙甲級聯賽是號稱全世界最好看的足球聯賽,僅僅是一個開局,便暢快得讓每一個觀衆,每一位球迷都感受到一種酣暢淋漓。
比起嶽一煌近些年來所漸漸熟悉更融入其中的意大利甲級聯賽,西班牙國內的這場頂級賽事顯然有着更強的技巧性,以及更爲令人眼花繚亂的全隊配合。在這裡,斷球成爲了一件難度更大的事,而球賽的流暢性則更成爲了它的加分項目。
在今天,伊格勒斯和安蒂斯都是巴薩的首發陣容。
憑藉着巴薩的強大中場,球被一波一波的輸送到兩人所在的前場。
開場僅七分鐘,他們就創造了四次射門的機會。將西班牙強隊馬德里競技打得十分狼狽。
他……又變得更強了。
沉默着看向球場,嶽一煌輕聲在心底告訴自己。
此時的他無疑是矛盾的。他爲自己的兒時同伴能獲得這樣的成就而感到高興。但同樣,一股說不清的緊迫感又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彷彿他再怎樣努力的追逐,也無法達到和場上的那個人同樣的高度。
相反……那個曾經彷彿永遠也無法插到他們兩人中間的那個英西混血卻彷彿離他更近了。那是無限接近的距離。就彷彿曾經的他一樣。
“巴塞羅那!”
“巴塞羅那!”
“巴塞羅那!”
在坎普諾球場中,巴塞羅那的球迷們唱着巴塞羅那的隊歌,更一遍又一遍的吼出巴薩俱樂部的名字。就像嶽一煌與伊格勒斯以前每每都在週末,在坎普諾球場之外聽到的吼聲那樣……
就是在這個時候,嶽一煌的手機響了起來。雖然場內球迷們的聲音讓他幾乎聽不到手機鈴音,可他卻能感受到手機來電時所發出的震動。他幾乎都沒將視線從球場上移開便接起了電話,然而……電話的那頭所響起的聲音卻令他怔怔的不知該發出什麼樣的聲音了。
“一煌,你到底在哪裡?昨天的慶功宴和之後的酒會你都沒來。我問了德羅,他說你有事所以缺席。我……有些擔心你,就去你家找你。可是,你都不……”
那是弗朗西斯科。他猶豫了很久之後纔給嶽一煌打了這通電話。因而,他幾乎是在嶽一煌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就將自己想了很久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可他終究還是因爲那些震天的吼聲而沉默了。連帶着他還未來得及說的話一起……
沉默持續了很久,那些由巴薩的球迷所發出的呼喊聲也就這樣通過電話在弗朗西斯科的耳邊響起。那樣的清晰,那樣的強烈。
“你……在西班牙?”
“是的。”
“你本可以乘坐今天早晨的飛機過去。要知道……要知道那個都靈隊的所屬者在昨天慶功宴後的酒會上出現了。”
“是的。可我……突然很想坐火車去到那裡。”
在弗朗西斯科沉默的時候,嶽一煌已經從自己的座位上走開,從看臺的走廊上走到和觀衆席相連的球場大廳去。然而帶着迴音的呼喊聲卻讓他的身影顯得更加的寂寥了……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也許是明天。”
似乎連弗朗西斯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當他得知讓他擔心了許久的那個人竟是瞞着他們獨自一人的去到西班牙看巴薩的比賽時,他竟會是如此的平靜,甚至……還帶上了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想讓那個人就在這一刻回到他的身邊,再和他一起在暴雨裡踢上一場只有兩個人的球賽,而後一起精疲力竭的倒在滿是泥濘的球場上。
然而……那隻能是都靈隊的科穆納萊球場。
迷人的低笑聲再次從弗朗西斯科的喉間溢出,無知無覺的蠱惑着每一個聽到這個聲音的人。
“又或許,你可以今天晚上就回來。西沃克的妹妹要結婚了,他請假離開兩週的時間,回捷克。並且圖雷也有事要離開都靈一陣子。”
“所以?”
“所以我或許需要和你搭夥一起吃兩週的營養餐了。”
“這件事聽起來真荒誕,弗朗西斯科。”
“或許吧,但我希望你能夠答應。”
“理由呢?”
“我是你重要的……搭檔。”
當嶽一煌從弗朗西斯科的嘴裡聽到那個久違了的詞的時候,他彷彿陷入了一陣恍惚,更幾乎是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看向球場通道所在的方向。在此時此刻坎普諾內比拼最厲害的地方,伊格勒斯似乎是首度攻入了一個球……全場猛烈的歡呼,並大聲的吼出他的名字,讓那個名字響徹坎普諾球場……
還未得到嶽一煌的回答,弗朗西斯科就掛了電話。
似乎是不給那個人拒絕自己的機會。
他的豪車停在嶽一煌租住的公寓房所在的住宅小區裡,是顯得如此的扎眼。然而,弗朗西斯科卻是彷彿無知無覺一般。他坐在自己的車裡,更在這個並不大的空間裡爲自己點上了一支菸。
他不常抽菸,也幾乎沒有煙癮,只在一個人沉思的時候會爲自己點上一支,彷彿那支菸就是一個傾聽他無聲訴說的朋友一般。
記憶中的一個畫面猛得撞入他的腦中。
那正是嶽一煌的臥室中被貼了滿牆的照片。
那個時候的弗朗西斯科似乎還沒能注意到照片上除了嶽一煌之外的又一個主角。然而此時此刻,記憶卻彷彿猛得清晰起來。
是的,照片上的另外一個男孩,分明和巴薩的前鋒,那個總是被人拿來和自己比較的伊格勒斯長得十分相像……
想到這裡,弗朗西斯科不置可否的發出了輕笑聲。然而那樣的笑聲卻是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不帶有一絲溫暖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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