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捂着喉嚨痛苦的喘息起來,很快,鼻子裡就有血流出來,血色殷紅的如同桃花一般。
後來,那個夥計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嗽一下就吐一大口血,他探出手想要向葉護和迪離發求救,卻得不到任何的迴應。
“咔嚓”一聲響,暴怒的迪離發竟然拗斷了拔悉密那條受傷的胳膊。
拔悉密終於忍不住慘叫出聲。
阿薩蘭睜開了眼睛,慌亂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
“迪離發叔叔,如果您不想看着我們之間開始火併,您就帶着您的部下離開吧。
我想爲自己的生命博一下,是生是死看光明的神靈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迪離發丟開汗出如漿的拔悉密,回頭看着阿薩蘭道:“終於從你身上看到了男子漢的影子。”
阿薩蘭端起迪離發先前端給自己的酒杯,一口喝乾,丟下酒杯道:“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迪離發叔叔眼裡的小孩子了。
明天日出之前,迪離發叔叔就離開吧。”
“王,不能放那個他們走,他們要是來離開了我們就沒有一點勝算可言了。”
喘着粗氣的拔悉密浸泡在夥計吐出來的鮮血裡瘋狂的吼叫。
葉護擡腿將拔悉密踢了出去。
迪離發看着阿薩蘭倒掉了杯子裡的酒,重新從酒囊裡倒出一杯酒遙遙的敬了一下阿薩蘭,同樣一口喝乾了杯中酒。
葉護猶豫了一下接過迪離發遞過來的酒杯,也從酒囊裡倒出一杯酒喝了下去。
酒不算好,入喉如刀割,三勒漿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喝了,也只有迪離發這種老將還依舊保留着唐人留下來的習慣。
拔悉密絕望的看着迪離發和葉護離去的背影,纔要痛苦的閉上眼睛,就發現迪離發高大的身形忽然變得佝僂了起來,然後他就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一幕。
迪離發摔倒在地上,眼中散發着無限的恐懼,他的身體在抽搐,每抽搐一下,他的身形就變小一點,當他全身蜷縮如同嬰兒一般的時候。
一片濃重的黑色從他的面部升起,墨色如同暈染一般的向他全身擴散。
不大一會,他那雙抽搐的如同雞爪一般的雙手也變成了黑色。
葉護身上的鐵甲在嘎嘎作響,身披甲冑就不能全禮,可是此時,葉護抽搐的身體竟然將他身上的甲冑都拉扯的變形了,一條昂藏八尺巨漢,全身已經抽搐成了一棵黑色的肉球,凸出的雙目變成純黑色的時候,他的呼吸也就停止了。
“呵呵,噗噗,呵呵,噗噗。”
驚恐的不能自己的阿薩蘭循聲望去,只見那個還在吐血的夥計,竟然在一面吐血,一面大笑。
“拔悉密,好樣的!”
阿薩蘭一刀砍掉了那個夥計的腦袋,衝着所在窗臺下的拔悉密叫到。
拔悉密想要拒絕,猛地閉上了嘴,這個毒不是自己下的,那麼,只有是阿薩蘭自己親自下毒了。
毒殺迪離發和葉護的名聲不是很好聽,阿薩蘭馬上就要接收迪離發的軍隊,這個時候,萬萬不能讓人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
至於下毒這種事情,自己應承下來就好,阿薩蘭估計也是這個意思,否則就不會說那句話了。
拔悉密忍着劇痛站起身,召喚來了阿薩蘭的親衛,小聲的吩咐幾聲,親衛見阿薩蘭不露痕跡的點點頭,就立刻快步出了飯店。
當阿薩蘭幫着拔悉密用凳子腿固定了斷掉的胳膊,飯店外面就傳來羽箭密集的破空聲,以及突然響起的慘叫聲。
“王,請立即下令宣佈迪離發和葉護是回鶻叛逆,他們準備捉住您之後向契丹人請降。
被您給斬殺了,我爲了護衛您斷了一條胳膊,時間很緊,容不得您猶豫!”
阿薩蘭拍拍拔悉密的肩膀就出了飯店,騎上馬快速的向哈密河上游狂奔,只有自己的親衛控制了王帳軍的將領們,他才能好好的喘口氣。
鐵心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完了整個過程,小心的蓋好地毯,低頭瞅着牽機藥和眼睛蛇毒有點出神。
這兩樣東西的威力出乎了他的預料,迪離發和葉護都是悍勇之輩,疆場廝殺早就把身體打造的如同精鐵一般結實,可是,在牽機藥之下,如同一個嬰兒一般毫無抵抗力,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來。
一瓶葡萄釀還沒有喝完,鐵心源就拎着半瓶子酒,推開密室左面的小門,沿着螺旋樓梯走了下去,再推開一道厚實的鐵門,一矮身就鑽了進去。
他覺得自己爬行的動作很是像蛇。
以前的時候自己對於黑暗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懼,自從幹了這事之後,他討厭在黑暗中點亮蠟燭,就這樣在漆黑的地道里慢慢地爬行,讓他的心裡非常的舒坦。
薩迦上師盤腿坐在一輪暈黃的燭光下,神情安詳,面目鬆弛,自有一股子慈悲的神態讓他有一種讓人心神安定的感覺。
表象如來,就可迷惑衆生,勇者當斬盡如來,自成如來纔是羅漢因果。
鐵心源就着瓶子口喝了一口葡萄釀,這纔想起來自己好像沒有帶夜光杯過來。
“你心跳的厲害,我在這裡都能清晰的聽到。”
薩迦睜開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瞅着故意坐在黑暗裡的鐵心源。
“剛纔爬行的太久,很費力氣。”
薩迦笑道:“應該不是勞累造成的,你爲了給清香谷裡的野人做榜樣,喝酒從來都不用瓶子直接喝的,是什麼讓你一向安穩的心神有了變化?”
鐵心源笑道:“胡說,我和孟元直喝酒從來就不用什麼酒杯。”
“那是你想融入孟元直的生活,特意那樣做的,你其實是一個非常討厭粗俗的人。”
鐵心源又喝了一大口酒笑道:“好吧,好吧,我剛纔去了湯餅店,想要看看阿薩蘭有什麼動靜,結果無意中看到了澤瑪那個鬼女人在洗澡。
嘖嘖,那腰身,那屁股,你也知道慕少艾乃是少年本色,害的我血脈賁張,到現在都不能平復。”
薩迦上師再次笑了起來,臉上嘲諷地神情就像是一尊無所不知的佛。
“這個世上或許有女人可以讓你血脈賁張,讓你情不自禁,只可惜這個女人絕對不可能是澤瑪。
當初你騎在她身上撕扯衣衫的時候,眼中都是一片清明,看不到半點****之念,現在不過是看她洗澡而已,如何能讓你如此的狼狽。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鐵心源苦笑一聲,喝了一口酒道:“我們以後要少接觸,和你接觸的越多,我身上的秘密就越少。
好吧,我剛纔親眼目睹了一場卑鄙無恥的謀殺。”
“阿薩蘭終於瘋了!”
薩迦上師感慨一聲就不再說話,嘴裡嘀嘀咕咕的念着不知道什麼內容的經文。
“你怎麼知道是阿薩蘭殺人,而不是別人殺阿薩蘭?”
薩迦唸完了冗長的經文之後笑道:“我最近和阿薩蘭相處的很愉快,相處的時間自然也就很長。
根據我對阿薩蘭的瞭解,他其實不過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紈絝子弟而已。
他表現出來的殘酷和兇狠,不過是小孩子嚇唬人的手段而已,真正做事的時候,他是一個沒有任何決斷的懦夫,他總是需要別人去給他指引前進的方向。
我敢說,如果沒有拔悉密這個老將,他根本就做不出殺掉迪離發奪取王帳軍這種需要勇氣和智慧的事情。
我估計他明天就會進入沙漠。”
鐵心源點點頭道:“只有把大軍帶進沙漠這種相對密閉的環境,他纔有下手剪除迪離發羽翼的機會,也只有給所有人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他才能暫時掌握這支王帳軍。”
薩迦上師微微欠身道:“恭喜你,你的計劃成功了,從一開始看不到任何希望,到現在即將成功,我真的非常佩服你。
阿薩蘭瘋狂之後,就是你鐵心源開始崛起這片土地的時候了,請您看在薩迦和仁寶對您不離不棄的份上,不要過多的壓制我教。
信念是自由的,就像是飛過天空的鳥兒,她不能受到羈絆,否則就是籠中鳥。
被囚禁的信念,也就不再是信念了。”
鐵心源皺眉道:“飛過天空的鳥兒同樣會受到羈絆,即便是老鷹也會有落地的時候,不受羈絆的信念是危險的。
你既然在大宋生活了二十六年,你就該曉得我儒家經典對善惡的解釋。
人性中本來就有惡的成分,你的信仰摒除不掉這些,佛家要求忘我,道家講究斬屍,這都是對自己約束的一個具體表現。
你們吐蕃人歷來天真爛漫,看到高山就會想到雄鷹,看到大河就會想到巨魚,看到野花就會嚮往男女之情,他的頭腦像天空一樣廣闊,可以容納下恆河沙數一般多的神靈,如果沒有約束,這種自由最終會毀掉你整個吐蕃。
一旦這個民族不存在了,你的教義也就會消失,不論你們傳承了一萬多年,還是幾千年,都會消失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