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一前一後,走出病房。
長廊外,燈光明耀,卻是無比寂靜。
這片區域,讓蕭瑾奕包了下來,值班護士在長廊盡頭,只有快到換藥時間,纔會過來一趟。
顧南琛牽着小奶包,一路緩慢走着。
抵達長廊的另一邊盡頭。
是一個露天陽臺,放了幾張躺椅。
小奶包牽着他走過去,站在躺椅旁,讓他坐下。
顧南琛彎腰,要抱他,被拒絕。
那小小的一團,很自立的,手腳並用,爬上了一個躺椅,坐好,然後擡起小腦袋,指着旁邊的躺椅。
這孩子……實在太懂事了。
顧南琛將藥袋擱好,坐下來。
屁股纔剛碰到椅子,就聽耳邊傳來小奶包脆生生的聲音;“爹地,你喜歡媽咪嗎?”
幾乎是下意識的,顧南琛用力點頭:“當然!”
“那你爲什麼不要媽咪,不要我和妹妹?”小奶包又問,皺着小眉頭。
這個問題,他之前問過顧南琛。
他想問的更清楚一點,想知道究竟是爲什麼,既然不是不要他們,那爲什麼……媽咪會這麼不喜歡爹地?
顧南琛呼吸一緊;“你們媽咪……沒有告訴過你們嗎?”
“沒有,每次問起爹地,媽咪會難過,我和妹妹都不要媽咪難過。”小奶包低下小腦袋,“閆閆一直和我們說,爹地是有苦衷的,爹地其實很喜歡很喜歡媽咪和我們,可是……這麼久,這麼久了,我和妹妹都沒有爹地。”
軟軟的嗓音,只是很平靜的說着。
卻令顧南琛的呼吸,漸漸地停止了。
胸腔那顆絮亂跳動的心臟,咯噔一下,隱隱抽痛。
他聽出了兒子對自己的控訴,聽出了兒子的委屈。
顧南琛狠狠地閉上眼睛,壓下那涌上眼眶的熱意。
少許,他才緩過神,沙啞着嗓音搖頭,堅定道:“不是……不是爹地不要你們,不要你們的媽咪……”
他怎麼可能不要呢,怎麼可能捨得不要呢?
如果當年,他知道慕然是真的懷孕了的話,是怎麼也不會讓慕然離開的。
就算是恨他,他也絕不會就這麼放手。
“我和妹妹都很喜歡爹地,但是……我們更喜歡媽咪。”小奶包的神情變得嚴肅,“爹地,如果你不能把媽咪追回去,媽咪就會帶着我和妹妹回F國!”
“一旦我們回了F國,爹地你真的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小奶包煞有其事的說着,小小的眉擰起來。
顧南琛的臉色微變,靠着躺椅的身體緊繃:“她……準備和閆磊在一起?”
小奶包沉默了片刻,輕嗯了聲:“其實……我也並不討厭閆閆,如果閆閆當我和妹妹的爹地的話,一定不會……”
“沒這可能!”顧南琛打斷他的話,大掌蓋上了小奶包的小腦袋,“不是什麼人都能當你爹地的!你和二寶的爹地,只會是我!”
聽着男人的保證,小奶包眉眼笑的彎彎的:“那……就請爹地加油咯。”
不愧是他兒子,小小年紀,腹黑起來,不亞於他這個當爹的。
被兒子擺了一道,顧南琛也深知,他家兒子,還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要追回慕然,這是必然的。
只不過……
還得等收網結束後……
能確定慕然和孩子們的安危後,他纔敢有光
明正大的舉動。
顧南琛撫着額頭,黑眸深深沉沉。
真是不服老也不行,他這身體,變得這麼弱不禁風了。
如果是放在六年前,興許這網……早該完美收尾了。
……
慕然昏昏沉沉的睡着,夢裡,顧南琛搶走了她的寶貝們。
她歇斯底里的喊着寶貝們的名字,可前方一大兩小的人,怎麼也不肯回頭。
她喊着喊着,陡然間坐起了身子。
眼睛茫然無措的瞪大,盯着前方,懵懵的。
視線的焦距,漸漸的聚攏。
她怎麼會在病牀上?顧南琛呢?
視線落定在小牀上,發現兒子也不見了。
慕然的心,驀地跳得迅速,整個人從牀上滑下去。
夢裡的那一幕,涌上腦海。
她心臟咯噔了一下,穿上鞋子,衝出病房。
四處張望,卻不見人影。
長長的長廊,燈光明晃晃的。
醫院的長廊,不論多麼明亮,慕然還是覺得有種毛骨悚然感的感覺。
她剛想扯開嗓子,喊寶貝的名字,忽然聽到一聲脆脆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那笑聲,很熟悉,是她家大寶貝的聲音。
慕然鬆了口氣,她家大寶貝還在。
循着聲音走過去,是VIP區的長廊。
深夜月光下,一大一小的人影,正靠着躺椅,說說笑笑。
目光在觸及到小奶包俊俏的小臉上,盈滿甜甜笑意的時候,慕然靠近的腳步,停了下來。
大寶……從來沒有笑得這麼燦爛過。
自大寶懂事以來,在她的面前,大寶一直都是保持着小大人的狀態。
聽話,乖巧,小紳士。
能照顧她,也能照顧妹妹的全能小大人。
可此時,他這樣的笑容,纔是一個五歲大的孩童,該有的燦爛。
在顧南琛的面前,露出了她幾年來……從未見過的笑容。
“爹地,說好的,等你病好了之後,要帶我和妹妹去遊樂園!”小奶包從躺椅爬下去,小身子往爹地的雙腿撲去。
顧南琛揉揉小奶包的小腦袋,聽到兒子撒嬌,小心肝都甜的融出水來了。
可這一句話,卻是令慕然訝然的驚呼出聲。
纖細的小手捂住了嘴巴,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有愧疚,有無奈,還有幾分……無可奈何。
遊樂園。
她真的不知道,這還是大寶嚮往的地方。
她這個當媽咪的,還真是失敗啊……連自己兒子想去的地方,都不知道。
她的這個兒子,從小就是智商超羣,非常懂事,知道媽咪身份不一般,只能偷偷的和媽咪在一起,不能讓別人看到,也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的媽咪是誰。
所以,對於外出,大寶都是極爲排斥的。
有好幾次,聽王奶奶提起,小奶包在聽到別的小朋友說起爸爸媽媽帶他們去遊樂園時,總是會多看幾眼。
她已出道,爲了保護寶貝們,不能讓他們公佈於世。
閆磊主動提出,趁着新戲拍攝租用遊樂園,他可以晚上帶小奶包們過去玩玩。
小奶包很鄙夷的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玩?我沒興趣。”
原來……
小奶包不是沒興趣,而是他打從心底的希望,是爹地……帶他和二寶,去
遊樂園。
他想要的,不是去遊樂園,而是一家人去遊樂園的感覺。
他一直……都渴望着父愛。
“媽、媽咪……”
聽到驚呼聲的小奶包,從爹地的腿上擡起頭,就看到了不遠處,僵在原地的媽咪。
小奶包的臉色登時變了。
小手小腳,從爹地腿上爬下去,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
很害怕,媽咪會怪他和爹地走得太近。
男人也站了起來,望向身後。
男人身着格子的寬大病服,鬆鬆垮垮掛在他那頎長挺拔的身上,反倒顯出幾分慵懶。
鈕釦解開幾粒,露出精壯的胸肌。
一手還扎着針,藥水都滴完了,藥管沒關,有半截回血。
男人沒理會,大掌蓋住小奶包的腦袋,薄脣舔了舔:“是我帶着大寶出來,對……”
道歉的話,還未出口,就見小女人疾步走過來,帶來一陣馨香的風。
小女人擡起了他的手臂,快速關了點滴:“平時看上去挺精明的一個人,藥水滴完了不知道關?”
顧南琛的話,被哽在了喉嚨。
下一秒,小女人的手臂便搭上他的肩膀,將他強行按在躺椅上。
“我……”
“閉嘴!不要給孩子做不好的榜樣!”慕然呵斥,擡眸睨了他一眼。
顧南琛閉上嘴巴。
她從藥袋上方抽下棉棒,她半蹲在一旁,擡起顧南琛的手。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手指嫺熟的拔出針頭,用棉棒壓住。
沉默,將近十幾分鍾。
慕然鬆開手,注意到他手背上沒血滲出了,這纔將棉棒重新插到藥袋上。
一回頭,慕然有些忍俊不禁。
一大一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統一表情,怔怔的看她。
“行了,可以說話了!”慕然彎下腰,將小奶包抱入懷裡,坐在一旁的躺椅上。
小奶包見媽咪並沒有生氣,乖乖的窩在媽咪懷裡。
小嘴兒打着呵欠,昏昏欲睡着。
小奶包有很好的睡眠習慣,偶爾因爲慕然夜間上電視直播,或是晚歸時,會晚睡,一般都是九點半就會領着妹妹爬上牀睡覺。
而早上,則是七點半準時起來。
今天倒是個例外,很少會見他凌晨三點起來。
慕然抱着她,輕輕拍背。
月光如水,灑落下來,襯得那低頭哄孩子的小女人,髮絲垂落頰邊,極爲柔美。
小女人剛睡醒,也沒來得及整理衣服,胸前兩粒領口鈕釦散開,露出一彎溝。
生了孩子,大了許多。
他癡癡的看着,眼中,多了幾分看不透的深深情緒。
渾身上下,有股子感覺,在四處竄動。
顧南琛喉嚨動了動,對自己的自制力感到無奈。
快三十七歲的老男人,六年來沒沾過葷,兄弟們都嘲笑,他清心寡慾到完全可以出家了。
他不是清心寡慾,不過是……能撩動他的人,只有太太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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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