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公司，董正楠單手揣兜站在門口怔了很久。
看起來他有家可回，其實他無家可歸。
再怎麼樣，這頓年夜飯，還是要跟曲柔一起吃的。
男人回到市中心別墅，才脫下外套，傭人就跑來告訴他，“董先生，老爺子那邊來電話了，您是現在過去接還是等下打回去？”
“我去接吧。”
董正楠把外套丟給管家，理了理衣袖，走到客廳的座機前，拿起了話筒，“喂，爺爺。”
“今年是不是跟往年一樣啊？吃頓年夜飯還要我這把老骨頭請你啊？噢對了，把禾弋也接來一起，至於曲柔……就不用來了。”
男人淡然的回答，“爺爺，您覺得在除夕夜，我把曲柔一個人晾在家裡，合適嗎？”
“那是你的事，我可不管你怎麼解決的，要不這樣，你陪她吧，把我曾孫子和我孫媳婦兒接來就行了，有沒有你都不重要。”
董老爺子繞來繞去，其實就是想讓禾弋去董家跟他吃一頓年夜飯。
“爺爺，”董正楠嘆了口氣，“今年我不會過去跟您吃年夜飯了，至於您孫媳婦兒……她也不會去了，非常抱歉。”
董老爺子愣了一下，“你說什麼？一家人吃頓年夜飯都不行？”
“是的，爺爺。”
“哎，這人啊，活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想一家人和和氣氣的聚在一起吃頓飯都困難。”
男人抿着脣，沒有說話。
董老爺子毫不客氣，“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問個爲什麼。
因爲聽董正楠這語氣，大概也問不出個什麼來。
曲柔還在廚房裡忙碌，想親手做道菜好跟男人一起吃，就在煲湯的時候聽傭人說董先生回來了，她像只脫了籠的鳥雀，撲騰的就奔了過去。
男人慵懶的坐在沙發上，只穿一件薄薄的襯衫毛衣，時不時的看眼電視，心不在焉。
“正楠！”女人跑到他的身旁，“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道，公司就算再忙，這年你總要過的。”
說罷，她便自發的在他旁邊坐下。
“我在廚房做菜，一年就這麼一頓年夜飯，我應該要給你做道菜的，你工作那麼忙，我分擔不了什麼，但是可以在家洗手做羹湯啊……”
“洗手作羹湯，”他淡淡的重複了這幾個字，隨口一問，“你做了什麼？”
“我在煲湯。”
董正楠點了點頭，又把目光放回到電視上去了。
表面上他是在看電視，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想什麼呢？想工作？想合約？還是在想……禾弋？
曲柔見他神遊天外，努力想要把他的注意力給拉回來，因爲她的確有一件事，要跟他說。
“不要看電視嘛正楠，我有事要跟你說，”她拉了拉他的手，“你看着我，看着我嘛！”
男人微微皺了一下眉，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你說。”
女人往他身邊靠了靠，拐彎抹角的說，“正楠，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董正楠淡淡的回答，“除夕。”
曲柔又追問道，“那你有沒有算過，你有多久沒好好在家呆一天了？”
“沒有。”
“你沒算，我可算着呢，你差不多有一個月沒在家待過了，”女人巧笑倩兮，“從你上次喝醉以後在家住了一晚，後面基本上都不怎麼回來了……”
男人眉尾一挑，大概猜出來她所謂的有事指的是什麼了。
但他還是故意問了句，“然後呢？”
曲柔忽然一轉小女人的嬌羞姿態看着他，慢慢放輕了聲音，“那正楠，你還記不記得，你上次喝醉之後，我們發生了什麼？”
“記得。”
“正楠，那天晚上的你很瘋狂，雖然你之前一直堅持着不碰我，怕我身體受不住，可是……可是我覺得，老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所以……”董正楠順着她的意思問。
女人故作神秘一笑，“正楠，今天是除夕，舊的一年就快過去，新年要來了，我想趁着這個時候，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嗯，你說。”
男人終於把目光從電視上挪開，落在她的臉上。
他就那樣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平穩，沒有波瀾。
可就是這樣的眼神，莫名給人一種壓力感。
對曲柔來說，這種壓力更大，因爲心虛。
無比的心虛，在董正楠這樣的眼神裡，她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女人不得不移開目光，但還是嬌笑着，“我……”
“看着我，”男人沉聲道，“既然是好消息，那就要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在給曲柔機會。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好像，這份殊榮從來沒給過禾弋。
後者做什麼，他不高興就是不高興，不會給她任何改過的餘地。
大概，是因爲無論曲柔做了什麼，她都是他曾經美好感情的那份寄託。
而禾弋，是他想把握的現在。
女人一慌，被迫對上董正楠那黑如曜石般閃爍的眼睛，然後就聽見他仿若來自天際般飄渺不定的聲音，“說吧。”
曲柔努力叫自己保持鎮定，用微笑來掩飾自己的心虛跟緊張，“我想……我想告訴你的好消息是，正楠，我懷孕了。”
男人如墨的眼神又深了些許，處變不驚，過了兩秒，才染上一抹恰到好處的怔然，“你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上次你喝醉以後，我們……我們之間沒有采取任何的防護措施，前幾天我感覺身體不舒服，去了趟醫院，然後醫生告訴我，我懷孕了。”
“多久了？”
“還不到一個月。”女人如實回答。
董正楠慢慢的靠在沙發上，不發一語。
他的這個反應，讓曲柔一點把握都沒有。
她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這個孩子，她已經懷上了，難不成……他還要讓她流掉嗎？
這麼一想，曲柔心裡又有了一點底氣。
好一會兒，董正楠又淡然發聲，“就是上次我喝醉了，我們做了，一次就中，是嗎？”
“是……所以我才說，老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男人的脣邊揚起一抹極淺極淡的弧度，“那還真是巧啊。”
“這段時間你都不怎麼在家，所以我想着，等過年的時候再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上次董正楠同意她回曲家之後，曲柔就按照自己先前擬定的計劃，從後門溜出去，到醫院做了個血檢。
當醫生告訴她，她確確實實懷孕的時候，她纔回到曲家，再跟董家的司機回來。
緊接着過了兩天，她以身體不舒服爲由，光明正大的去了醫院，然後被檢查出懷孕，拿着血檢化驗單回來。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順利的讓人找不出一點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