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樂文絞着手焦急地等在急救室外。剛接到江小喬的電話,他便火急火燎地趕到了醫院。一眼便看到眼睛紅腫的江小喬。
“怎麼回事?”他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紅燈,整個心懸了起來。
江小喬張張嘴,還沒說出話,便“哇”地一聲又哭了。樂文忙不迭地撫慰了她幾句。等江小喬平息下來,才漸漸地聽到了事情的經過。
他家總裁大人呀,樂文無奈地搖搖頭。這姑娘似乎有種奇妙的魔力,莫靖遠幾年來對身邊湊上來的鶯鶯燕燕一概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癱臉,這樣輕易地被人牽動情緒,甚至危急時刻不顧自己安危捨身去救,卻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夫……江小姐,”樂文看着江小喬紅通通的眼睛,不由得嘆了一聲,“說句實話。我跟了部長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哪個人這樣上心。”
甚至連那個人,也不曾讓莫靖遠這樣關切和掛念。
江小喬咬緊了脣。急救室的燈光明晃晃的直刺眼睛。樂文的話一字一句落在耳中,更讓她揪心的難受。
莫安迪待她有些不一樣,她是知道的。無論是新婚那晚的意外,還是他後來有意無意的接近。
樂文說他從未對哪個人這樣上心,自然,也包括莫安迪口中的前女友了。
複雜的情緒涌了上來。也許礙於身份的限制,也許有更多別的顧慮,她一直只當他是同自己意外一夜情的繼子,後來的那些牽絆不該有。她始終堅守着內心的防線,不肯再輕易對外人打開心扉。
可是依舊在不知不覺間,讓這個所謂的“繼子”悄悄侵佔了她心底的某個角落。等發現的時候,已是有些遲了。
愧疚感翻江倒海,江小喬的眼淚又涌了出來,掛在睫毛上一閃一閃,又滴落在醫院乾淨的地板上,匯成一片小小的水窪。
真該死,她沒事去買什麼糖人?不對,最開始她就不應該妥協跟他參加晚宴。若是回溯到最初,她根本不該跟他有半分多餘的交集。他做他的莫氏集團未來接班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做她的莫大總裁夫人,安安分分完成契約。
樂文有些不忍,伸手扶了扶她的肩。“部長對您的心意,您要是明白,就也迴應些。”
畢竟你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他忍了忍,終是沒有把事實說出口。這樣的事情,還是由總裁大人親口告訴她比較好。
江小喬又沉默下去。
她該如何迴應?本就是不該發生曖昧的兩個人,三年後,或許用不了三年,他們連“小媽和繼子”這一點尷尬的關係也不再有了。
江小喬向來大大咧咧,天大的事情一覺醒來也能消化乾淨,如今卻是第一次感覺到了進退兩難。
急救室的門終於開了,江小喬騰一下站起來,同樂文一起迎上前去。莫靖遠蒼白的臉色映入眼簾,江小喬心裡又一陣刺痛。
“怎麼樣?”樂文搶先開口問道。
“幸好汽車剎的及時,沒有傷到內臟,只是外傷出血較多,止住了就沒事了。另外左臂有輕微骨折和骨裂,這段時間需要好好調養,儘量減少活動。”醫生見慣了這樣的場景,神情淡漠。
兩人這才放下心來,又陪着將莫靖遠送到單人病房。
莫靖遠早就清醒過來,看着江小喬紅腫的雙眼,半開玩笑地道:“怎麼?這麼擔心我嗎?”眼睛都快腫成兔子了,這樣的江小喬落在眼裡顯得分外可愛。
“纔沒有,”江小喬背過身去使勁揉了揉眼睛,“那是風吹的。”
還嘴硬,莫靖遠眼裡笑意加深,側身動了動,故意“嘶”地倒抽一口冷氣。果然見到江小喬慌亂地附身過來:“怎麼了?疼不疼?要不要叫醫生?”
她只穿着參加晚宴的抹胸小禮服,剛纔又因爲那起事故弄得衣衫凌亂,此時傾身過來,胸前一抹白皙頓時露出一大片。莫靖遠滿意地欣賞着眼前的無限春光。
半天沒有聽到迴應,江小喬莫名其妙地順着莫靖遠的目光看去,登時臉紅了起來。好啊,果真是傷得輕了,都這時候了還忙着佔小媽的便宜?
江小喬怒。莫靖遠無視她憤懣的小眼神,一本正經道:“不用醫生,你親一下就不疼了。”
總裁大人這恩愛秀得。旁邊一隻樂姓單身狗別開了眼睛。再待下去,總裁大人沒事,他可能要先被秀恩愛的光芒閃瞎了。
被他用眼神吃豆腐不說,還在言語上被調戲了!礙於樂文在場,江小喬只能用眼神來威脅莫靖遠:當着別人的面這麼光明正大地調戲小媽,真的好嗎?!
莫靖遠心靈神會,輕咳兩聲,給樂文使了個眼色。
於是電燈泡樂文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礙手礙腳,自覺地從病房裡退了出來。臨走時樂文眼淚汪汪地望向莫靖遠,發現自家總裁壓根沒有在意他的離開,眼神一直停留在江小喬身上。
被徹底遺棄的樂文滿臉寬麪條淚關上了房門。
江小喬本想借着樂文在場警告莫靖遠收斂些,不曾想他果斷地曲解了她的意思,直接把樂文支了出去。她想攔住已是來不及,樂文腳底生風,走得比逃得還快。留下江小喬凌亂在原地。
莫靖遠擡擡下巴:“過來坐。”
江小喬磨磨蹭蹭地走到牀邊坐下,莫靖遠眯起眼睛望着她,英挺的劍眉舒展着,少了幾分冷冰冰的漠然。這麼看起來,莫安迪比平時要可愛多了。江小喬歪着腦袋胡思亂想。果然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老實些。
事實證明她再一次判斷失誤。莫靖遠雖然行動不便,口頭上支使人的能力卻半點不減:
“江小喬,去給我倒杯水來。”
“這房間怎麼這麼熱?江小喬,去給我開窗通通風。”
江小喬每次一表示抗議,他便理直氣壯地駁回:“你欠我這麼大的恩情,不想乖乖聽話,難道想以身相許報答我?”
她竟然無言以對。
“嘶……手臂好疼,你幫我看看有沒有出血。”江小喬急忙湊過去低頭查看,不妨被莫靖遠拿那隻完好的手按過去親了下臉蛋。
江小喬杏目圓睜:“莫安迪你就不能給我老實點?”拿她又當保姆又吃豆腐,還有沒有把她這個小媽放在眼裡了?
莫靖遠用眼神回答了她:沒有。他好看的眉微微挑起來,烏黑深邃的眼眸專注地望着她。江小喬近距離地同他對視着,第一次發現他有那麼好看的側臉,高挺的鼻子,微抿的薄脣,弧度恰到好處的下巴,勾出一個近乎完美的輪廓。
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着,裡面結實的胸肌若隱若現。
美男在前,江小喬不爭氣地走神了。
房間裡安靜得很,這所醫院的高級病房外面少有人走動。打開的窗戶裡,輕柔的風送進來一股樹葉清新的味道。
她呆呆地望着莫靖遠俊朗的眉宇。
忽聽得他開口:“我要喝排骨湯,明天做了幫我帶過來。”
……我忍!江小喬決定看在莫靖遠是病號的份上,不與他計較,“好吧。有什麼忌口沒有?”
“少放蔥花,不要蒜,不要辣,少放鹽,但也不能太淡,”莫靖遠好整以暇地往後一靠,“哦對了,不要放香菜。”
“要我煲湯可以,不過,”江小喬好看的眉輕輕揚了揚,清澈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你確定我做的東西你喝得下去?”
想起那天“香氣撲鼻”的荷包蛋,莫靖遠臉色變了一變,聲音卻依舊懶洋洋的淡定:“你送來我就喝。”
大不了送給樂文解決掉。
終於被總裁大人“關照”到的樂文在家裡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一股不詳的陰冷感覺順着後背躥了上來。樂文禁不住抖了抖。
這大熱天的,哪來的一陣陰風?
夜色漸深,莫靖遠幾次想要江小喬回家,她卻不願。趴在莫靖遠牀邊,原本是幫他看着點滴,不知不覺地竟睡着了。莫靖遠伸手撫了撫她鬢角的碎髮,有些出神。
江小喬側着腦袋伏在手臂上,白皙的手腕搭在牀邊,纖長手指微微屈起來,她不太喜歡塗指甲油,水蔥般的指甲修剪得整齊,更是襯得她玉手纖纖。烏黑的長髮微微蜷曲,散落在旁邊,小巧的脣瓣抿着,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宛如靜止的蝶翼。
夜裡的風有一絲涼意,江小喬不自覺地轉轉腦袋,俏臉皺了起來。
莫靖遠附身費力地把搭在一邊的西裝外套拿過來,幫她蓋在身上,一邊又怕驚醒了她,動作便多了幾分束縛。冷不防扯到傷處,他忍不住悶哼一聲,冷汗冒下來。
查房的護士恰好經過,看到莫靖遠臉色不佳,連忙走進來,開口想要詢問,卻被他用眼神止住。莫靖遠朝窗戶的方向指了指,護士會意地過去關了窗,又過來幫他拔了針。
江小喬始終沒有醒。這丫頭也就睡着了纔有些淑女的樣子。莫靖遠看着她安靜而柔美的睡顏,少有的平靜與安詳將他暖暖地包裹起來。倦意襲來,他伸手握住江小喬的手指,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