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有什麼想法就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江小喬跟以前來過我們家的顧蕊挺像的?”
靳希淵的話音剛落,便清楚地察覺到坐在他身旁的靳希釗身子猛地一僵,雙手也緊握成拳,似乎正在隱忍着什麼。
而靳希淵萬年不變的笑臉也因爲自家弟弟的這個舉動而收斂,他緩緩起身,把酒杯放在了一旁,站在了靳希釗面前後彎下了腰,那雙黑眸正閃動着些許精光。
靳希釗只覺得自家二哥的眼神充滿了壓迫力,但是他卻不輕易服軟,硬着頭皮擡眸,直接對上了靳希淵的視線。
“小弟,你該知道咱家老頭的脾氣有多麼差,當年來了一個顧蕊已經夠麻煩的了,我不管那個江小喬是不是顧蕊和那個男人的種,我只告訴你,不該有的心思,你最好不要有,那個女人你給我保持距離,靳家雖然本事不小,但是仇家也不少,你也不希望因爲一個女人而看到靳家跟榕城政府正面作對的場景,對吧?”
靳希淵的語氣淡淡的,但是靳希釗卻從自家二哥的語氣裡聽出了濃濃的警告。
二哥一向是最寵他的,這樣跟他說話的次數少之又少。
算上今天,這是第一次。
靳希釗怎麼也沒有想到只不過是一個顧蕊和江小喬就能夠讓靳希淵和範姨大爲反常,很快的,他便從震撼到冷靜。
“原來你們都知道當初蕊姨的死是因爲什麼?江小喬是不是蕊姨的孩子我不知道,但是二哥,我也是認真的,我不會像你說的那樣給家裡帶來麻煩,但是同樣的,我也不會聽你的話而不跟江小喬接觸,我對她確實沒有旁的心思,但是單憑她很有可能是蕊姨的孩子,我就做不到對她放任不管!”
說罷,靳希扎撇開了腦袋,不願意繼續跟靳希淵對視。
而靳希淵,則是挑了挑眉,心中卻一片悵然。
兩兄弟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對彼此說這樣重的話,也是第一次在獨處的時候,氣氛這麼僵硬。
靳希釗只察覺到靳希淵把自己整個人都摔進了沙發上,隨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好半晌後,靳希淵才頗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想調查清楚江小喬的身世,所以才把她帶回來刻意試探我?”
靳希淵的語氣帶上了些許無奈和哀怨,引得靳希釗微微愣神,回過神後他則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是,我一定要知道她是不是蕊姨的孩子。”
靳希釗回答了之後,便又是一陣寂靜。
“如果是呢?你要怎麼樣?把當初顧蕊突然死亡的事情告訴她?如果不是,你又要怎樣?阿釗啊,好好想想你該怎麼回答我,再來跟我說,否則的話別說是老頭子,就連我,都不會插手。”
說罷,靳希淵衝着靳希釗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
靳希釗也不扭捏,在走出包廂前深深望了自家二哥一眼,隨後咬咬牙,轉身離開。
因此,靳希釗並沒有聽到靳希淵的喃喃自語。
“怎麼可能會不管你呢……你不管是我的心頭肉,還是整個靳家的手心寶,唉……還是小時候可愛,那個時候多可愛啊……”
是夜,靳希釗獨自一人在大街上徘徊,滿腦子都是剛剛在包廂裡頭靳希淵跟他說過的話。
他對顧蕊的印象很深,因爲從他記事以來,身邊就一直都是顧蕊在照顧,顧蕊也陪伴他度過了一個不算太糟糕的童年。
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極爲彆扭的人,明明喜歡顧蕊的陪伴,可是每當她站在他面前時他都會擺出一副臭臉。
印象中,似乎只有靳希釗被顧蕊逗得哈哈大笑的時候,他纔對着那個溫柔體貼的阿姨露出過笑容。
當靳希釗想要對顧蕊好,不想再繼續彆扭下去的時候……
顧蕊去世了。
她死得很突然,明明前兩天還蹲在他面前極爲溫柔地摸着他的發,笑着說:“蕊姨其實也有一個孩子,我這兩天要去看看她,阿釗要好好聽二哥的話,知道嗎?”
那個時候的靳希釗一下子便覺得顧蕊要拋棄他,要去找她的孩子,從此以後不會再回來。
他冷着一張臉,明明心中極爲不捨,卻還是連一句好好告別的話都沒有說。
而顧蕊這一去,便去了二十年。
種種回憶鋪天蓋地的卷席而來,等到靳希釗回過神來後,他已經走進了一家高級餐廳,因爲以前常來的緣故,所以迎接他的服務員極爲耐心的在一旁等着。
“靳少,今天是要在包廂裡吃還是?”
服務員見靳希釗回過神來後笑了笑,隨後極爲禮貌地問了一句。
“不用,找個隱蔽的位置給我,菜還是老樣子。”
冷冷丟下這麼一句話後,靳希釗便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剛想跟隨服務員的腳步往隱蔽的位置走,便察覺到了一道極爲鋒利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擡眸,便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莫靖遠。
只見他身着被熨得沒有一絲皺褶的深灰色西服,猶如墨般漆黑深不見底的眸子正蘊藏着風暴,冷硬而棱角分明的輪廓極爲俊美,薄脣正緊緊抿着,下巴也繃得緊緊的,給人帶來了極爲濃郁的壓迫感。
靳希釗挑了挑眉,真是巧了,在這樣的地方都能夠碰見。
他也不惱,衝着莫靖遠的方向咧嘴一笑,隨後跟着服務員的腳步,離開了莫靖遠的視線範圍。
而在餐廳的正中央,坐在莫靖遠對面的許晉朗也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循着他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了靳希釗的側臉,登時挑了挑眉。
“那個是靳家的小霸王?靳希釗?”
莫靖遠緩緩把視線轉移到許晉朗身上,剛剛在看到靳希釗時眸中的陰霾早就已經被他掩飾了去。
“嗯,怎麼?你認識?”
還真是巧,他跟許晉朗纔來這裡不久,就碰上了靳希釗,那個毛頭小子還對着他露出了那般……挑釁的笑容。
莫靖遠嘴邊勾起了一抹冷笑,面上倒是絲毫不顯,他伸手拿起了刀叉,動作極爲優雅,一會兒後便開始進食。
許晉朗笑了笑,臉上的一成不變的溫暖和煦笑容,他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金框眼鏡,半晌後纔回答了莫靖遠的話。
“算是認識吧,略有耳聞。”
說罷,許晉朗便不再多說,專心地吃起飯來。
而坐在不遠處的樂文和方洲不由得面面相覷。
不是說要來商量正事嗎?
怎麼一個個都開始吃起飯來了?
吃到一半的許晉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幽幽說道,語氣裡帶上了些許調侃。
“今天許晉宣特意過來我辦公室警告了我一番,說讓我不要跟你接觸,還在我面前說了挺多你的壞話,嗯,我倒是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不過現在網上的狀況,似乎對你有些不利。”
一想到來之前許晉朗在微博上還有新聞上看到的那些評論,他便忍不住想笑,但是在想到有人居然把江小喬的事情也給牽扯了出來,他便笑不出來了。
許晉朗知道莫靖遠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對旁人解釋太多的人,而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也沒見他主動說些什麼,但是許晉朗卻不慌,因爲莫靖遠看起來,永遠都是一副勢在必行的模樣。
許晉朗很好奇,如果莫靖遠知道江小喬對他的恨意有多重的話,他會不會還是現在這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沒事,讓他們鬧,不怕事情鬧大,就怕他們不敢鬧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句話,也該讓他們體會體會是什麼感覺了。”
莫靖遠怎麼會聽不出許晉朗語氣裡的那些許擔心,但是他今天約許晉朗出來,可不是爲了說這些影響心情的事情。
想到這裡,莫靖遠索性放下了手上的刀叉,低垂着眸,似乎正思考着什麼,好半晌後,低沉悅耳的嗓子才緩緩自他胸腔中震出。
“許晉朗,你知道江小喬有可能在什麼地方嗎?”
莫靖遠的話音剛落,許晉朗還有不遠處正在光明正大偷聽他們對話的靳希釗手上的動作同時一頓。
“爲什麼問我?”
許晉朗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他的雙手自然交疊,手肘撐在餐桌上,嘴邊的笑容有些耐人尋味。
原本許晉朗以爲莫靖遠很能忍,至少要等到莫天還有他身邊那個白翩然的事情全部解決了之後他纔會開口詢問。
沒有想到……
莫靖遠的忍耐力也不過如此。
儘管許晉朗隱隱猜到了莫靖遠之前會傷害江小喬的原因,但是一想到江小喬什麼都不知道,被莫靖遠矇在鼓裡,還被那樣傷害過所掉下的眼淚和那一副絕望痛苦的表情……,o
許晉朗發現,他還是沒有辦法就這樣輕易原諒莫靖遠。
他都有這樣的想法了,更何況知道真相後的江小喬?
“她身邊唯一對她好的,我唯一知道的,也就只有你了。”
莫靖遠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了心中那不斷翻騰的痛楚和苦澀。
要知道,在許晉朗面前說出這些話,放在以前,對於莫靖遠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沒有辦法,江小喬離開他越久,他的心便愈發不安。
他甚至開始擔心,如果到時候江小喬知道了真相,卻恨他更深的話,他又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