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折射出的溫暖光線,讓海邊別墅裡的寬綽高頂餐廳不因爲人少而變得冷清。
“老祖夫人,是不是濱海這邊有什麼怠慢的了?您才呆了幾日,就要回去了。”西蒙站在餐桌邊,恭敬地把女傭手裡的清藥湯小盅放在姬老太面前。
寥寥無話的一餐家庭晚飯,就這樣在湯匙碰盤碟的脆響裡,快要結束了。
“沒有,”姬老太放下手中的筷子,接過貼身保姆遞過來的木勺,撥開漂浮的枸杞,“不給小東添麻煩了,看他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看看我的寶貝花花草草了。”
這一桌子旁坐着名副其實的一家人,剛剛享受完色香味俱全的地道淮揚菜。姬老太坐在長桌盡頭的主位上,左手邊的嫡孫,右手邊的是馮修遠。這幾日馮修遠爲了陪母親吃飯,推掉了不少在濱海的老朋友邀請,老太終於要班師回朝了,在他拿到時間自控權的同時也再不用面對着他那冰山一樣不可一世的兒子,他心裡有四處的邪火,想發,發不得。這樣一來,不用再有事沒事都回到馮桀這邊,眼不見心不煩。
一盅湯飲完,“修遠,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去。”
“我跟您一起回香港?”馮修遠本來還在回味湯的餘甘,想說,郝媽的手藝見長,今天的菜都很不錯。這滋味還沒完全消化,就被母親把他腦袋上那幾個剛冒泡的得意,揮手就戳破了。
身邊傭人爲姬老太披上件薄線衣開衫,姬老太又調整了一下。“有困難?”
“我在這邊的工作,還有一些沒有處理完,我還需要再待幾天。”馮修遠做最後的掙扎。
“還待什麼待,”她指着馮桀,“當初,讓小東來濱海的時候,你是怎麼跟我承諾的,忘了?”金絲邊的老花鏡架在姬老太英挺的鼻樑上,越過鏡片顯得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更加威嚴。
“沒忘。”
“再說說,我聽聽。”
馮修遠不太情願地重複:“寰宇集團的濱海東南公司全權由他管理,除了與集團利益相關和未來發展計劃有關的部分,我不能多加干預。”
時令果盤派上桌的時候,“這不是記得挺清楚的嗎?你在這邊兒還能有什麼工作非要你去辦,就算是有,交代給小東,讓他去做。記住,這邊,用不上你了,有小東就夠了。”姬老太這話說得倒是不嚴厲,聽着像是擔心馮修遠別累着,但字裡的深意,不管聽者有沒有心,反正說者有意。
“可……”
馮修遠剛張嘴,就又馬上被姬老太的利話,給堵在了嘴邊。“寰宇總部沒有你坐鎮,出了亂子就不好收拾了,再說了,這裡還有西蒙。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說出來,我聽聽。”
姬老太步步緊逼,馮修遠沒有再可爭辯的了,“西蒙,幫我加訂張票。”
姬老太拿起一牙兒蘋果,咬了一口後,說:“不用了,你的票我已經定好了。”已經這把年紀了,依舊滴水不漏。
“老祖宗,我吃飽了,先上去了,一會幫您收拾東西。”
“好。”
馮桀把這些都看在眼裡,沒有意見,奶奶或留或走,對他都沒有太大的影響,倒是另一個的離開,對他,百利無弊,最少心情也會變好。
回到自己的書房,馮桀瀏覽書架幾番下來,沒有極想看的。最後還是把手停在一本又舊又重的大開本畫集上,翻開。這裡的每一頁都在講着不同的故事,每幅畫表達的情緒都能在回憶裡找到相同的過去。
左手邊這幅,是曉沐把自己鎖在畫室裡畫畫,忘了回家,害得馮昱東沒能找到她急得差點報警時的急迫。另一幅是,他每天給曉沐帶最好吃的早飯,卻又總是威脅她,如果三秒鐘以內不拿着,就倒了去喂校門口常駐的流浪狗的霸道。還有,還有一幅他偷偷帶曉沐出來看星星,兩個人對着滿天的星星許下的承諾……
“噹,噹,噹。”
“進來。”
郝媽端着一盤水果進來,放在他的書桌上,“知道你不愛吃樓下的那些水果,特意給你準備了。”
“嗯,”有人能記着,能記着的應該也只有郝媽,“謝謝,郝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