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一炮轟掉那座醜陋的城堡要塞後,李維爾就已經做好了被一頭失去了領地的‘前惡魔領主’不死不休追殺的準備,而事實這一路上他也同樣感知到了那如影隨形的壓迫感。
所以在看到變幻女士阿爾蒂娜詩真的出現的那一剎那,李維爾反倒是並沒有太多的意外,甚至有些莫名的寬慰。
惡魔的睚眥必報,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而先前那一嗓子,就是爲了昭示自己的存在,像是在對這位惡魔公主的說:
‘看到了嗎?我已經先到一步了,想把我做成龍形標本掛在牀頭辟邪的話,那就來試試吧。’
於是阿爾蒂娜詩‘應邀’而來。
一位失去了領地正處於狂怒邊緣的前惡魔領主。
這就是他敢於直接跟魅魔領主叫板的底氣之一。
否則沒有這位生性混亂的攪局者干涉,即便以他現有的底牌,也很難說有什麼成功的機會。
唯一讓李維爾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聽着紅色壽衣的語氣,兩者間似乎有過節似的?
這種宛如實質的憤怒與怨憎,哪怕是他先前指着紅色壽衣的鼻子和母親罵、就差問候她祖上先人所有女性時,也及不上此刻的萬一。
這也讓他不由萬分感慨,自己果然對深淵還是瞭解太少,這些深淵裡的惡魔逗比們,從他來深淵到現在爲止,就沒碰上一個按常理出牌的。
還有那個被阿爾蒂娜詩踩在背上一臉苦大仇深的又是誰?
這貨的臉居然長在胸上...
這是真特麼的醜出了自己的風格啊。
也就在李維急速運轉的思維還有心思吐槽時,那邊的惡魔公主阿爾蒂娜詩也回一個充滿愉悅的笑聲,然後才眯着狹長的眼,輕捂着脣道:
“哎呀呀,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當年不就是技術不夠成熟,將你的幾個姐妹玩壞過嘛,至於這麼生氣嗎?
“再說了,誰讓你們這些攝魔一個個裝的跟真的聖女似的,就連那些正義教會的聖職者們都被魅惑的死去活來的,更何況是我呢?而那樣宛如天堂山上的鬱金香,又如何讓我忍得住不去採摘幾朵回來呢,是吧?”
“閉嘴!我那些逝去的姐妹,不容你繼續褻瀆!”
紅色壽衣一聲怒喝,就將手中的類法術法球擲了出去。
“咯咯咯,還是這小爆脾氣。”
看到那蘊含着狂暴深淵之力的法球轟開,阿爾蒂娜詩一聲輕笑,就自腳下門之看守者克魯裡奇的背上一躍而起,矯健的身形在空中旋轉三週半,又輕盈的朝着矮牆的一處依舊位於領地邊界的塔樓落去。
而被惡魔公主踩了一腳而在原地頓了半拍的克魯裡奇險些胸肌抽筋,眼見躲閃不及,當即往牆頭上一趴,仍由那顆危險無比的法球自背上以毫釐之差掠過,不過依舊在他的背脊燎出了一條腐敗的溝壑,險些當場沒哭出來。
他自知完不成阿爾蒂娜詩的‘任務’後就索性貓在了斷域城外的惡魔大營裡蹭‘飼料’,沒想到依舊被這個瘋婆子給逮住了,大呼自己真是命運多舛啊。
而那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法球在空中留下一道輕靈的軌跡,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天際荒蕪的平原上,如雨滴落入乾渴的大地,似乎沒有太多反應。
但下一秒,一道可怕的能量波動就席捲了視界範圍內的整個荒原!
那顆沒能擊中人又失去了施法者意志控制的深淵法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擴張,如煙如霧,翻滾不休。
接下來短短几秒內就膨脹席捲了方圓幾十公里內後又突然坍縮消失,荒原上某些遊蕩的惡魔與深淵巨獸甚至沒來得及掙扎就被席捲進去。
法球消失後,就只剩下了一個如同隕石坑般的可怕空洞,刨面更是光滑的如同琉璃鏡面一樣平整。
如果說李維在大深淵之畔的那記烈焰吐息是足以夷平一座小鎮的M388型核炮彈的話,那麼此刻這位魅魔領主的含怒一擊,就是真真切切的...
光島原子彈了...
這是實質性的位格差距。
許是受到阿爾蒂娜詩的挑釁,紅色壽衣將主要的精力都大半傾斜到了另一位來襲的前惡魔領主身上,這讓身在斷域鎮上空全力掙扎的李維爾有了一口緩息的餘地。
不過望着這一幕的他微微砸吧了下嘴,雖然早就知道這些深淵領主很強,身處自身領地裡的領主更是懟天懟地吊炸天,但半個月內連續兩次看到兩位這樣隨手一擊就是毀天滅地的‘小場面’,依舊心有慼慼,酸的不是滋味。
只是聽她們間的對話,還真坐實了他先前的猜測,兩個惡魔間還真的有舊怨,只不過與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是,她們間結仇的原因...
居然是因爲阿爾蒂娜詩曾經弄死過紅色壽衣的幾個姐妹?而紅色壽衣則也因爲這段仇怨耿耿於懷?
可以魅魔之間的關係...難道還真存在什麼姐妹親情不成?
這着實有些顛覆李維爾以前對深淵的認知。
而且按照這樣推測的話,自己先前對紅色壽衣的指責,豈不是都指向了寂寞?
也怪不得紅色壽衣那時的反應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可這麼算的話,自己豈不是誤會了對方?
而先前紅色壽衣則是真的認爲他纔是那個偷盜走她姐妹當成工具魔用的‘邪惡反派’?
‘我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李維爾晃了晃大腦袋,將這種真善美的‘邪道’想法驅逐了出去。
因爲就算紅色壽衣真的是個‘好魅魔’,難道自己就會將自己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小艾黎拱手送人不成?
簡直笑話!
也就在這時,重新落在牆角哨塔上的阿爾蒂娜詩依舊面帶笑容:
“我勸你還是省點兒力氣吧,我做深淵領主的時間可比你要長的多,對於深淵之力運用的機制再清楚不過。
“以你現在對這股力量的掌控,我腳下的這堵矮牆就是你影響到我的極限。
“所以只要我不踏進這條線,也不主動去招惹隔壁的那位,你就不可能奈何的了我。
“哎呀!親手將姐妹蹂躪至死的仇人就在眼前,還無可奈何的感覺如何啊?
“帕勒芬妮?”
李維爾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那名面無表情的紅色壽衣,似乎沒想到一個魅魔居然有這麼個有‘人’味兒的名字。
根據通用語的語境,帕勒又名阿帕勒,意爲安息之地,芬妮則有虛無縹緲、無遠弗屆的意思。
帕勒芬妮合在一起...也就是...
遠離塵世的...理想鄉?
就在李維爾爲這個名字背後帶着一絲悲傷味道的寓意而發愣時,就聽到驟然被叫破身份的帕勒芬妮微微蹙起眉道:
“但不進來試圖與我爭奪深淵眷顧的話,也就意味着你同樣撼動不了我在斷域鎮的掌控。”
“不不不,這可不一定噢。”
阿爾蒂娜詩忽然笑了起來,笑的極爲惡劣,然後突然仰頭先是用赤裸的垂涎目光瞥了一眼跟貓貓蟲一樣扒在李維爾脖頸上的小天使一眼,舔了舔猩紅的舌頭,這才落回到李維爾的臉上道:
“提比利烏斯,你剛不是說...要幫我革了你這‘不孝女’的領主之位,然後扶我登臨斷域鎮嗎?還不動手嗎?”
身在半空的李維爾攤了攤爪,跟在油鍋裡做卷腹運動的老魷魚似指了指自己不斷被剝離結構碎片的下面討價還價道:
“我說阿爾蒂娜詩你這個沒良心又不懂體貼的騷蹄子,咱們之間好歹也算是有過‘一番纏綿’的老袍友了,就沒看到我現在都還被困在她的領域內出不去嗎?
“現在這每時每刻流逝的,可都是我的氣力和精華啊!你難道就不覺得可惜嗎!
“我待會兒要是先掛了,你可就再也嘗試不到被我億萬炮彈狂轟濫炸欲死欲仙的滋味了噢。”
阿爾蒂娜詩卻是一點都不生氣,明明一介前惡魔領主,此刻卻是表現的如同深淵卓爾一般浪蕩,風情萬種嗔怪的看了一眼李維道:
“哎喲,你好歹可是科瑞爾巨龍中最強大最彪悍最堅挺最持久的紅龍呢,怎麼能這麼一時半會兒就說自己不行了呢,這不是還有我在旁伺機給你盯着這位想要對你發起叛逆的‘乖女兒’嗎?
“而且在三位女士面前,你就不能表現的紳士一些嗎?難道還想像上一次似的,我躺在城堡裡姿勢都給你擺好了,結果等了你幾分鐘,卻還是要讓我一個雌性先主動相迎激戰於荒野吧?”
這充滿黃暴的對話不僅是讓斷域鎮的吃瓜羣衆們驚呆了,就連在深淵待了這麼多年的紅色壽衣也不由微張着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而先前遭受了深淵創傷正在試圖將胸擰到後背舔舐傷口的門之看守者更是目瞪口呆,他也算是跟阿爾蒂娜詩打交道多年的存在了,平時跟她接觸哪一次不是威嚴慢慢的樣子,哪裡像是現在這樣一副臉都不要的婊子模樣,那聳拉個舌頭的懵逼樣子足以列入深淵百大滑稽定格時刻。
李維爾哪吃她這一套,跟個剛剛進行了一番激烈運動從而進入了賢者模式的賢龍似的抱着膀子,只有翅膀偶爾扇動兩下道,對着阿爾蒂娜詩一陣擠眉弄眼:
“紳士那一套,可都是強者對柔弱女性的禮遇,但在你們這兩位久經戰陣的女強魔面前,我提比利烏斯可還只是一個剛出龍巢的龍孩子啊!
“我說你們這些喜歡出門打野食的壞姐姐能不能要點逼臉,明明都是你們自己想要,居然還妄想讓我一個音輕體柔易推倒的雄龍崽主動出擊?!
“哎,這個荒誕而又無稽的世界,究竟還能不能好了?
“面對命運碧池的鐵拳,我們這些飽受欺凌迫害的雄孩子,究竟還能不能重新站起來了!”
面對李維爾厚如城牆的臉皮和那堪比鷹狸般銳利的嘴,阿爾蒂娜詩也終於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了,語氣中有了些威脅的味道:
“我說你到底上不上?”
李維爾依舊昂着腦袋,半寸不讓:
“要上你先上,我保證你前腳到,我後腳就能貼在你腚眼上。”
下方的紅色壽衣帕瑟芬妮想要插口:“你們就不能...”
還沒待她到位,阿爾蒂娜詩就嗤笑起來:“你不上我就不上,反正陷入斷域垂死掙扎的是你,給你機會都不要,死了也不要怪我!”
李維爾光棍的很:“死就死,我死了你也別想好,反正想坐上斷域鎮領主之位的又不是我。”
帕勒芬妮:“我說...”
那邊的阿爾蒂娜詩已經轉而攻略其他的目標:
“想想你的女兒,她還這麼年幼,這麼的純潔無暇,你就忍心...”
她還沒說完,就被李維的聲音蓋住:
“小艾黎,你害不害怕死亡?”
“我怕...”
小天使畢竟不是小惡魔,誠實的承認道。
“但如果爸爸也陪着你呢?”
“嗯,那就不怕了。”小天使立刻燦爛的笑了起來。
李維爾朝身軀已經隱隱顫抖的惡魔公主攤爪道:
“你看,我們塞克斯圖斯家族出來的,就沒有一個是孬貨,你反正別指望我先上,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辦吧。”
面對宛如滾刀肉般啃不動的無恥紅龍,阿爾蒂娜詩正欲發飆,就聽到了一聲飽含憤怒的喝聲:
“夠了!!!”
這種憤怒是如此的真切,以至於讓整個斷域鎮的深淵之力都開始滾蕩不休。
以至於旁若無人吵的一包歡樂的一惡魔一紅龍愕然停下了這出宛如鬧劇般的出演,齊齊看向胸腹急劇起伏,以至於讓原本就蔚爲壯觀的那對美好存在更加誇張,幾欲裂衣而出。
就見帕勒芬妮用一種無比認真的目光盯着李維道:
“我不管你今天到底要做些什麼!我都接着,但請不要拿艾黎的生命來開玩笑!
“這是一種很不負責的行爲。
“我可以用冥河的名義起誓,我絕不會用任何方式去傷害她,如果你還認爲自己是一位‘父親’的話,如果你真的像你先前表現的那麼愛護她的話!你大可以現在放她先行離開。”
就在她於極度的憤怒之下衝動的說完這番話後,就連自己也愣住了,頓感不安。
整個斷域鎮的上空也寂靜了一瞬,沒有人發出一句聲音。
“噢?”
惡魔公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兩隻原本風騷的眼瞬間銳利起來,兩隻眼瞳猛地一同擠向了一角,齊齊看向李維背上的艾黎。
李維爾的面色則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他深吸口氣,同樣滿是失望的看向這位紅色壽衣:
“帕勒芬妮,我很難想象以你表現出的‘愚蠢’,究竟是怎麼在這裡在這個位置上呆上這麼久的。
“不過,你自己蠢也就算了,你當我也是傻子嗎!?”
聽着他這一語雙關的斥責,帕勒芬妮卻是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一聲尖嘯後,就擡手指向李維爾:
“那你就先給我下來吧!”
隨着這聲吒喝聲,李維身上感受到的重力暴增,眼看着最高過載輔助引擎全開都無可違逆這股牽引之力,在惡魔公主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竟是索性雙翼一收,像是懶得反抗了,像尊小山似的自由落地般朝着斷域鎮砸下,頓時引起下方的住名門一陣慌亂,即便李維爾在高空還是一顆緩緩放大的黑點,依舊跟受驚的鴨羣似的一鬨而散。
在所有人目光的聚焦中,越來越接近地面的李維就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唯有胸口那點光球越來越亮,唯有那雙眼睛,無悲無喜的看着阿爾蒂娜詩。
這一刻,無論是惡魔公主阿爾蒂娜詩、還是紅色壽衣帕勒芬妮,亦或是在矮牆上伺機而動的門之看守者克魯裡奇俱是感受到了那股越加接近毀滅邊緣的死寂力量!
不好!這傢伙玩真的!
他想帶着自己的女兒一起走向毀滅!
阿爾蒂娜詩眼看着紅色壽衣的重心都轉向了提比利烏斯那邊,當即也發出一聲咆哮:
“好吧!你贏了!
“提、比、利、烏、斯!
“事後我一定要將你擺在拷問架上,先切掉你泄殖腔裡都沒發育全的蛋蛋!然後把你變成深淵裡最下賤的婊子折磨一萬年!
“我阿爾蒂娜詩說到做到!!!
“克魯裡奇!跟我上!否則你就是他前一位試驗品!”
“不!!!”
門之看守者一邊叫的撕心裂肺,但在最可怕的威脅與先前的惡魔契約面前只能充當一往無前的炮灰,一邊揮灑着口水鼻涕與眼淚,一邊揮舞着四把戰斧,如同肉彈戰車一般衝向街道上被傳奇戰職者們重重護衛的帕勒芬妮。
一衆傳奇在這位門之看守者的野蠻衝撞面前,就如同保齡球場上的木瓶柱似的,紛紛吐血翻飛。
另一個方向的阿爾蒂娜詩更是如同一位自時空中穿透而出的陰影刺客瞬間消失。
而惡魔公主一動,身上壓力驟減的李維爾頓時如同脫困的暴龍,猛地張開那對赤紅的死亡之翼,背上的兩門巨炮和幾十門防禦火炮、和三十六門薩博特機關發射器更是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就在這些炮彈剛出膛沒多久,一道蓋過了所有聲音的龍吼聲再次炸響。
“都給我去死吧!”
“吼!!!!!”
一道如同末日浩劫的暗紅光柱在無數於半空中引爆的鍊金炮彈的加持下灌向斷域鎮,灌向位於街道正中的紅色壽衣。
“check!”而就在這股浩劫降臨的同時,先前消失的阿爾蒂娜詩已經轉瞬間就直接突進到了帕勒芬妮的身前,手中的長刀更是幾乎抵在了紅色壽衣的眉心上。
左邊是門之看守者肆意揮灑着鮮血斷腸的戰斧,前方是惡魔公主致命的斬擊,頭上是即將降臨的龍息打擊!
所有人都震駭而又絕望的看着這彷彿就此定格的一幕!
“你們...實在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也實在太小瞧一位惡魔領主了...”
那一瞬間,時間就像是真的短暫定格了下來,在門之看守者呆滯的眼神中,在阿爾蒂娜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在李維爾那宛如琉璃般深邃的注視中。
紅色壽衣竟是閉上雙眼,在刀尖即將碰在她的眉心前,彷彿時空錯位的她緩緩開口道:
“深淵以苦痛愛我,
“我予深淵...
“報之以歌。”
彷彿一聲嘆息響起。
首當其衝的惡魔公主當即就感受到了一股無法抵禦的抗拒之力迎面排山倒海而來,她手中的刀尖無論如何也捅不進去!
一道漣漪自她臉頰盪漾而起,轉瞬就擴散全身,和門之看守者一同如同颱風中的浮萍和周遭一切之物翻飛而出。
可詭異的是,一切有型之物都在變成齏粉爆散開來,他那些麾下和驚恐的斷域居民卻安然無恙。
而那道當頭轟來的毀滅之柱,則像照在了三棱鏡之上跟尿分叉似的,直接呲成了七瓣爆散開來,橫掃整個斷域山脈周遭,其中幾道綿延向着荒原的邊際橫掃而去,只留下無盡的瘡痍。
咔嚓,一處被斜切而過崖壁緩緩自橫截面滑落,轟然砸下...
山腳下剛剛已經遭受過一遍蹂躪的惡魔大營...再次遭了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