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微微點頭道：“大亂之後，方有大治，人心思定，正是大唐施恩布威的良機。李師啊，此次回來，想得些什麼賞賜？”
李師嘿嘿一笑，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臣聽陛下的。”
“油嘴滑舌，你也學會了這套？”李沐拿手指點點李師道。
轉向李孝恭，“王叔年歲已高，不如就留在京城吧。”
李孝恭有些惆悵，應道：“陛下有旨，老臣遵命便是。”
“王叔勿須難受。”李沐自然知道李孝恭還是捨不得離開軍營，“朕此次調王叔入入京，並非是想斷了王叔軍旅生涯，朕此次想對大唐軍制進行改革，還須象王叔這樣在軍中德高望重之人替朕分憂。”
“陛下此話當真。”
“自然是當真的。”
李孝恭臉色瞬間有了笑意。
此時，李靖、李勣報名而進。
“臣等奉旨覲見，參見陛下。”
“坐，坐，都別站着了。”
“謝陛下。”
“相信兩位國公應該知道，朕讓你們進宮的意思？”
“臣等明白。”
“那就好，長話短說，王叔和李師估計還不太瞭解，朕就簡單說說。成立軍機處的用意在於兩點，一是與政務隔離，二是由軍機處掌控全國軍隊。總得一句，就是避免讓文臣插手軍務，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朕想聽聽諸公的意思，今日不是朝會，諸公可以暢所欲言。”
李靖猶豫了一下，問道：“陛下設立軍機處，用意自然是好的。但軍機處又將如何平衡與內閣的關係？還有軍機大臣是否還有領兵之權？”
李靖的話引起所有人的主意，這幾人都是領兵之人。
卸去手中的兵權，可以說，沒有一個樂意。
李沐答道：“軍機處總領全國軍隊，但軍機大臣不能親自領兵，這是規矩。”
除了李靖，所有人的臉上都有失望之色。
李沐並不在意，他繼續說道：“朕想在軍機處下面，再設三個部門，一是軍械司，二是軍情司，三是大唐軍校。軍械署由將作監的兵器監爲基礎進行整合；朕之前創立的狼牙衛將併入軍情署；長安新建大唐軍校，杭州府軍校改爲大唐軍校江南分院。”
李勣問道：“那日後，軍隊一切糧草、軍餉所需將由何處撥給？”
“每年由軍機處呈報預算，經內閣覈查撥付。”
李孝恭問道：“若內閣因某種原因，拖延、削減甚至不予撥付又將如何應對？豈不是軍機處事事都得看內閣顏色？”
李沐笑道：“好戰必亡，忘戰必危。有朕在，這事不可能出現。”
李靖問道：“臣與英國公對此已經商議過數次。陛下設立軍機處，確實有增強對全國軍力掌控的益處，只是如今大唐五、六十萬府兵、近三十萬邊軍、還有長安城中禁軍和陛下直轄羽林軍，派系衆多，又該如何劃分、整合？在臣看來，此改革稍有不慎，必將引起朝野大亂。”
李沐點點頭道，“李帥說得是，這一點朕也有考慮。朕將府兵、邊軍、禁軍、羽林的改革，分爲四步，這順序爲府兵、羽林、禁軍、邊軍。府兵全部撤消解散，羽林、禁軍整合削減一半，邊軍擴大。”
所有人，包括李靖在內，聞言都吸了一口涼氣。
五、六十萬府兵全部撤消解散，這……這太恐怖了。
李靖道：“陛下，五、六十萬府兵遍佈大唐三百六十州，這說解散就解散，恐怕真會引起大亂啊，望陛下三思。”
李沐笑道：“李帥以爲，爲何會亂？”
“一爲生計，二爲當地治安，三爲一旦有事，朝廷可徵發府兵應戰。”
李沐道：“李帥戎馬生涯數十載，當知府兵之戰力相當低下。十萬府兵遇上一萬神機衛，恐怕一戰必潰。這一點，想必在坐諸公心裡都清楚吧？”
李靖沉默，其餘人心中腹誹，如果府兵也象神機衛所耗，自然也就強大了。
“爲何會戰力低下？因爲府兵良莠不齊，沒有精良的裝備，沒有嚴格的訓練，上了戰場，基本是靠士兵的生命去填。這樣的軍隊，與其說是爲國死戰，不如說是謀殺更合適。”
李靖皺眉，李勣臉色難堪，李孝恭低哼一聲，李師輕笑。
“陛下，府兵兵器、甲具皆有士兵自備，朝廷只提供糧草補給，供養一萬神機衛的花費，足可供給十萬甚至十五萬府兵。”李靖說道。
“李帥以爲，戰爭的目的是什麼？無非是勝利二字。用一支精兵，以微小的代價去獲得勝利，和用一支弱兵，用成千上萬的生命取獲得慘勝，諸公怎麼選？朕和諸公算一筆帳，就象李帥方纔所說，養一萬神機衛需要耗費十萬府兵的給養。遼東城之戰，英國公率二十多萬唐軍抵抗近三十萬敵軍攻城，最後獲得勝利，這是一場慘勝。唐軍傷亡者達十五萬之衆。”
“十五萬啊，諸公！可如果當時是英國公領十萬神機衛，不，只須六萬神機衛防守遼東城，戰局會是什麼樣？朕可以很肯定地說，最多損失二成，也就是一萬人，足以擊潰敵軍。”
李勣突然道：“這是自然，陛下也說了，一萬神機衛的耗費相當於十五萬府兵嘛。”
李沐一愕，後嚴肅地說道：“英國公說得沒錯，如果從耗費錢財上來說，確實如此。但諸公並沒有聽懂朕要說的意思。朕的意思是，錢財沒了，可以再賺，可以從戰敗者那掠奪。可人死了，需要十幾年才能長成。如果讓你們選擇死一萬人和死十五萬人，你們怎麼選？”
李靖等人的臉色爲之一變，特別是李勣，他的神情變得很壓抑，遼東城一戰，真正傷心的人非他莫屬。
李沐喟嘆道：“明明可以只死一萬人，卻要以十五萬人去換。或許這多死的十四萬人能力沒神機衛高，但他們依舊是大唐的子民，他們可能種田，可以做工，可以養家，這是十四萬戶的頂樑柱啊。”
“可朝廷何來那麼多的國帑，去供養龐大的軍隊？”
李沐答道：“這正是朕要解散府兵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