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離開之後,年輕法醫跪在牀前,握着老何冰冷的手,眼淚嘩嘩的往下流着,想到自己從畢業就跟隨在師父身邊,師傅一生未娶,無兒無女,對待自己就像是親生兒子一樣,不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都給予了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幫助,不管有什麼事總會先把自己護在身後,生怕自己遇到一點危險,師傅和藹的笑容還浮現在自己的眼前,他的一舉一動都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裡。
師傅,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會聽從你們的話,不會如此任性。師傅,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會好好孝敬您,再也不會像今日這樣,在您離去之後才後悔之前一直沒有孝敬過您。師傅,如果能求得您的原諒,哪怕讓我去死,我也心甘情願。
不知道這樣跪了多久,天色已經開始泛白,老胡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着還跪在老何牀前的年輕法醫,忍不住嘆了口氣,事到如今,無謂的哭泣又有什麼用呢?
搖了搖頭,老胡走到了年輕法醫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老,您想到辦法了?”感覺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年輕法醫回頭看去,見老胡滿臉憔悴,眼圈通紅的現在自己背後,他以爲老胡找到了可以讓師傅回來的辦法,激動的想要站起來,可是卻因爲跪的時間太長,腿腳已經麻木,差一點摔倒在地。
“你不要激動,我還沒有想到辦法,天已經亮了,你師父是公職人員,按說昨天晚上就應該報告給上面知道,現在你應該回去向上面報告了。如果我想到辦法會通知你的。”老胡看着年輕法醫差點跌倒,伸手扶住了有些狼狽的他,聲音沙啞的和他說。
“嗯,我知道了胡老,我這就回局裡向上面報告,師傅這邊就麻煩您老在這裡照看着了。”老胡的話讓年輕法醫想起了師傅出事還沒有和上面報告,急忙掙扎着站定,深深地看了老何的遺體一眼,對着老胡交代了一聲,轉身蹣跚着向外走去。
驅車回到局裡,站在莊嚴的辦公樓下,年輕法醫竟然不知該如何邁步走進去,他不知道該如何跟同事們說自己師傅出事的消息,更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裡面的同事。
前來上班的同事看到現在樓下的年輕法醫,熱情的和他打着招呼,可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和同事開口,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掛着一絲苦澀的笑容,嘆了口氣,步履艱難的走進了辦公大樓裡,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逃避也不是辦法。
年輕法醫來到局長辦公室,把事情的經過詳細的和局長做了報告,沒有一絲隱瞞,當局長聽到老何是因爲自己的這個得意弟子才死的時候,老局長的眼神變得非常憤怒,有一種恨不得衝上去踹他兩腳的衝動。
老局長緊握雙拳,眼含憤怒的聽年輕法醫彙報完,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站起身走到窗戶旁邊,看着底下的下屬有條不紊的做着自己的工作,老何是個功臣,在局裡威望很高,很多年輕的小輩都非常的尊敬,敬佩他,就連上面的那些領導也都對他讚賞有加,可是現在,他就這麼突然的走了,而且還是被自己的得意弟子給間接害死的,這讓自己怎麼和下面的人說。
辦公室裡陷入了一片沉寂,年輕法醫看着老局長的背影,知道他是在想要怎麼告訴下面的同事這件事情,低下頭,年輕法醫內心非常的忐忑,他現在無法出去面對那些同事,也沒臉去見他們。
“局長,這是我的證件,辭職信稍後我會補上,您處理我吧!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對不起我師父。”思索再三,年輕法醫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證件,放到了局長的桌子上,哽咽着對着局長說到。
“你先下去吧,這件事稍後再說,處理你是肯定的,等你師父入土爲安了再決定怎麼處理你。”聽了年輕法醫的話,老局長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揮揮手讓他先行離開,等事情結束了再做決定。
年輕法醫沒再說話,轉身走出了局長辦公室,走廊裡熟悉的同事見到他開心的打着招呼,詢問他的師父怎麼沒來上班。年輕法醫看着一張張熟悉的臉,嘴張了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要怎麼說,他的心裡非常清楚,如果讓同事們知道了師父的死和自己有關,就是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自己淹死。
同事們的笑臉就像是一把把的刀子,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裡,壓抑的心情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年輕法醫沒有回辦公室,轉身逃命似得離開了辦公大樓,出了大門,攔了一輛車,告訴司機去殯儀館,便把頭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流出來。
司機看着他的情緒不對,又是去殯儀館,沒有多說什麼,加大油門向着殯儀館駛去。
老局長在樓上看着年輕法醫逃也似得上了出租車離開,搖了搖頭,走回桌子前,拿起電話打了出去。
老局長把事情向上面的領導做了彙報,卻把年輕法醫的事給隱瞞了下去,他還年輕,又是老何的得意弟子,雖然說是他間接害死的老何,可是以老何的性格一定不會怪罪他的,更何況他的路還很長,不管以後在不在局裡工作了,這件事都會像是一個枷鎖,時刻提醒着他做事不可以那麼衝動。
放下電話,老局長走到門口,打開門,叫來了自己的秘書,把事情言簡意賅的說了一下,讓秘書下去通知老何昨晚因公殉職了。
秘書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局長,觀察到老局長臉上悲憤的神色,知道這件事情是真的了,一時間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應了一聲,擦了擦淚水,下去通知各個部門去了。
當老何因公殉職的消息傳下去的時候,所有人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大家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彼此,想象着突然有人告訴自己,這是開玩笑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些女同事抱緊了自己的胳膊,趴在辦公桌上嚶嚶的哭了起來。
哭聲就像是會傳染一樣,辦公室裡響起了越來越多的哭聲,男人們緊咬着自己的雙脣,握緊拳頭,像一隻只憤怒的野獸一般。
“好了,都別站着了,趕緊把手頭的案子處理完,然後集體參加老何的這個案子,現在我去殯儀館看一下,你們幾個帶上東西跟我走。”老局長不知何時來到了辦公區,紅着眼眶,聲音低沉的對着衆人說到,然後伸手指了幾個有經驗的人,讓他們跟着自己去現場。
被指到的人二話不說,放下手中的工作,拿起需要用的東西跟在老局長身後快步走出了辦公區。
司機早就備好了車子,等幾人上車之後,還沒等車門關好,車子便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響着警報向着殯儀館的方向飛馳而去。路上的行人紛紛避讓,對着飛馳而過的警車指指點點,猜測着發生的事情。
年輕法醫回到殯儀館,老胡已經把老何的屍體送去了告別廳,年輕法醫來到告別廳,看到老胡已經讓人把告別廳佈置了起來,而老胡就靜靜地立在冰棺旁邊,悲傷的看着裡面的老何。不時的說些什麼。
年輕法醫拿起一旁的孝衣,慢慢的穿在身上,然後跪到了旁邊,他不敢去看師傅的比不上的雙眼,只好低着頭在心裡不停的爲自己懺悔,祈求得到師傅在天之靈的原諒。
老胡聽聲音,知道是他回來了,也沒有回頭,繼續站在那裡對着老何說着什麼。幾分鐘後,外面傳來了刺耳的警鈴聲,一陣快速跑動的聲音傳了進來,老局長威嚴的聲音指揮着下屬,讓他們去收集證據。
下屬們領命便各自散開,去忙自己的工作了,老局長叫來殯儀館的一個員工,問了老何的屍體在哪裡,嚇壞了的員工伸手指了指後面的告別廳,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老局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步伐沉重的走向了告別廳。
之前飛馳的警車造成的後果就是,大街上的行人通過各方面打聽,終於知道了個事情的大概,各種版本的謠言傳了出去,好奇的人們四處說着,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情,很多人都再說這件事是鬼魂乾的,很快事情也傳到了正坐在早點攤前吃東西的胖子耳朵裡。
胖子端着碗坐到幾個正在議論這件事情的人跟前,一邊吃着東西,一邊聽着周圍的人議論,自己還不時的插上幾句,很快他就把事情的經過了解了一個大概,吃完東西,掏出錢結了賬,又給王曉買了一份,便晃晃悠悠的往賓館走去。
這件事現在已經成爲這個城市的熱門話題,胖子走回賓館的這一路上,聽到的全是在議論這件事,回到賓館前臺,幾個服務員也湊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討論着,顯然他們並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之說,以爲那都是在騙人的,胖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徑直走回了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