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兄弟?有票沒有?”
一個穿着深紅色T恤衫,脖子上戴着一條粗壯的金鍊子的黑瘦青年攔住了另一個正在快步向裡走的穿着一身正裝的年輕人。
“300一張!”
沒有得到迴應的黑瘦青年沒有放棄,一邊尾隨着一邊開着價。
“500!我出500!”
正裝年輕人沒有理睬繼續向前走去,旁邊又趕上來一個看上去有40來歲的中年人,他一張嘴就把價錢提高了一半多,500塊,這價格足以相當於一場熱門演唱會的門票價格了,只是京城裡的演唱會除了工體,就是首體,而這裡只是東四環邊上的一個體育館——西環體育館。
平時不要說有什麼特別節目了,就連城裡其他體育館每天晚上都鐵定會爆滿的羽毛球場地,在這裡都經常空着一大片,現在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夠讓門票的價格擡到如此之高?而且還是個有價無市的局面,這不,儘管中年男人爲了立在一旁,用一雙大大的眼睛緊緊瞪住他的年輕女孩,不惜喊出了將近他一個星期工資的報價,卻依然沒有引起那個正裝年輕人的任何興趣。
“媽的,和我爭?滾,要泡妞給我滾一邊去,別在這礙着老子的正事!”黑瘦金鍊男一把推開中年人,那中年男人直到這時纔算看清了眼前的狀況,眼睛剛碰到黑瘦金鍊男,就馬上一個激靈把身子遠遠躲開,什麼女朋友的要求,在這種人的面前,都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黑瘦金鍊男放出一個威脅的眼神,腳下沒有停留,搶前一步半擋着那正裝年輕人,“哥們兒,這是一千,我就拍這了!喂,別走啊!操,說你哪,小子,裝哪,大爺和你好好說話,聽不見是吧?”
看正裝年輕人想是根本沒有聽見一樣的閃過自己,前腳已經踏上了體育館的臺階,黑瘦金鍊男終於忍不住大聲罵了起來,也難怪,自從聽說這裡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場特別的演出,而門票又極爲搶手之後,他就趁着工體這段空檔的時間轉戰到這裡,想借機牽牽黃牛,小撈一把,沒想到已經連着5天了,不但沒有收到一張退票,就連門票長得什麼樣子他都沒有見到,還白白搭進去三包中南海,外加幾公升汽油。
“她奶奶的,什麼破玩意兒,一個爛演出,有什麼了不起的,賣票還要看學歷和工作單位?整得神秘兮兮的,就算滿臺都是小騷貨們的脫衣舞,也不至於弄成這個樣子吧。呸!”
金鍊男坐在自己的吉利中,狠狠的向窗外吐了口唾沫,有緊嘬了幾口煙,兩隻睜不大的三角眼透過風擋不甘心的望着體育館正門口剛剛立起不久的標誌牌,在十幾圈顏色軌跡各不相同的眩彩跑馬燈的環繞中,三個巨大的紅色大字在早早降臨的夜幕中各外的醒目。
“另舞臺!”
一個都市娛樂業中赫然崛起的新興力量,一個引得衆多傳媒爭相關注的新焦點,一個號稱精英階層的城民中最流行的時尚消遣去處。
同時這也只是一個僅僅出現了幾個月的新鮮名詞。
說起來僅僅就在兩個月前,就連見多識廣的京城名流玩家們都還只知道什麼金輝舞臺、紅色年代、人間天上之類的去處,沒想到橫空出世了這麼一個連名字都“個”的厲害的“另舞臺”,而且短短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成爲了京城裡每天晚間最火爆最熱鬧的娛樂場所,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度熱浪竟然一直持續了將近半年也沒有見到一絲衰退的跡象,每天晚上依然一票難求。
票?這年頭去娛樂場所消費難道還需要票嗎?老子有錢不就夠了?
對不起,您沒看錯,就是票,如果您沒有專用的門票,就無法入內,而這票恰恰又只是每天晚上開業前的半個小時,在舞臺門口的售票處發售。每晚僅有的100張門票,幾乎每天都是在開始售票的幾分鐘內就被搶購一空,無論您是多有錢的主兒,只要沒能在這個時間搶到門票,那麼您就只有下次請早了。但這還不是最獨門的地方,這間“另舞臺”讓所有提起他的都不能不說上一句的,就是它的“挑”!
挑?挑什麼,挑蘿蔔還是揀白菜?當然都不是了,另舞臺的“挑”,對象是人,是觀衆!也就是說即便你一大早就來排隊了,而且派到了第一個,同樣有可能買不到票!
“這怎麼可能?我沒聽錯吧。”
“你們沒搞錯吧!我可是排了一整天的隊,早上星星還在的時候就到這兒了!”
“靠,你不賣票?不賣票,我就呆這兒不走了!”
“小姑娘,你看看我們這老兩口兒,多不容易啊!就買兩張票給我們吧。”
“什麼玩意兒?拽什麼拽?老子買票是看得起你們!”
“你他媽到底賣不賣?信不信我教人把你這兒砸了?”
以上反應,就是最初的一段時間,各色人等在面對着貌美如花的售票小姐紅脣白牙上下輕輕一碰說出來的十幾個字之後發出的,而那十幾個字就是:“對不起,您不符合入場條件,謝謝您的關注,請慢走。”
其實就在售票大廳的正中間,從第一天起就矗立着一塊三米高兩米寬的說明看板,上面早就把種種買票的特殊條件要求都列入在內,其中最醒目的一條正是“本節目主辦方有權根據購票者所提供的各種證明自行判斷購票者是否符合入場條件,條件不符者,主辦方有權拒絕其購票請求,請慎重購票”。
只不過這樣一條醒目的告示,卻被幾乎所有人有意無意的忽略掉,有的人是因爲不信邪,有的人是覺得自己有足夠的資本,有的人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有的是乾脆就是想矇混過關,甚至,還有的人根本就是不識字。
扯了吧,不識字的來排什麼隊?你到新房發號、新基金髮售的地方去看看就明白了,那都是被有事來不了的人僱來的。
總之一句話,您達不到條件(對購票人來說,具體條件沒有公佈,能否順利買到票完全依靠售票小姐的“個人判斷”),就只能請回,而且不用再動排第二次的腦筋了,因爲不少人用實踐證明了,這根本就是在做無用功。失望倒還好,那些憤憤不平甚至是怒氣沖天的人,如果只是罵上一陣子,不會有人管,如果想要用行動報復,那對不起了,不管你是一個人,還是一羣人,都會立即被爲數更多的人包圍住,強行驅逐出去。
尤其是在那件事之後,那種情況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天,一個號稱西環一虎的傢伙,因爲手下來排隊被拒絕,帶了幾十號人想要來砸場子,結果剛剛掏出傢伙來,就看見100多號人,從暗中衝了出來,而領頭的兩個,正是西邊名頭最響的兩個老大,其中一個還曾經帶過自己幾年,這個什麼一虎當時就變了病貓,只不過到了兒他也沒弄明白這幾位老大怎麼就甘心跑這兒當看場子的了?
如果不合條件,買票這一途看來是不行的,不過除此之外,說起來倒是還有一個途徑,那就是據說數量爲每天只有9張的特別邀請票,只是這特別邀請票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有些縹緲,似乎就像那首歌裡唱到的一樣:“聽說過,沒見過”。
有人會說了,這是什麼地方,這麼牛?難道就不怕沒有人買賬?難道就不怕有人會暗中搗亂?難道真的是通天徹地黑白兩道平趟?難道演出的都是意料之外的明星大腕兒?又或者,難道還有什麼與衆不同的特別內容?
前面幾個問題,當然只有她背後的經營者纔有資格回答,而後面幾個問題,恐怕只能是看過的人才有發言權。
只不過,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往往那些看過的人都不會正面回答這些問題,而只是不停的用一些諸如“很奇妙”、“完全出乎意料”、“太刺激了”、“絕對是一段特別的經歷”、“你不會找到第二家”等等,這樣的評介出自年齡、地位、身家、閱歷各不相同的人口中,於是這座只停流在大多數人傳說之中的另類舞臺,漸漸夢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另舞臺短時間內幾乎成爲了所有神秘事物的最佳代名詞。
“其實人的心理,就是這樣的!你越是把這東西藏得深,不讓他輕易的看到,他反而越想看到。神秘,只存在於自然界,至於人類社會所經歷的神秘,不說全都,只怕絕大部分也都是專門製造出來的。”
何訪沒有一點形象地把腳蹺在並不算矮的大班臺上,就着手裡的那支雪茄,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淡然地說道,不過形象雖差,但他的話卻很有權威性,畢竟這引得全城矚目的另舞臺,本來就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第一個完全由他自己做成的產品,評價一下自己的成果,似乎不會引來什麼疑義吧。
這裡是距離西環體育館不到一公里的一棟商住兩用的新建大廈,由於地理位置的原因,這裡的租價比城裡便宜了差不多六成,這也是何訪看中這裡作爲自己新公司辦公地的主要原因之一,就像最終選擇了西環體育場來作爲另舞臺的第一個落腳點一樣。對於一件全新的公司來說,節約成本,無疑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這一點,從事了多年製片協調工作的何訪是有着很強烈的切身體會的。
“是啊,京城1000多萬的常住人口,幾百萬常年在此工作發展的半常住人口,還有每年幾千萬的純流動人口,像我們這樣每天只提供109個機會讓他們親身參與到演出中來,就算接待的都是千萬富翁級別的人物,恐怕一個人一年也輪不到一次,何況還有那麼多要求。但每一個參加進來的人,出去後又都是一邊幫我們保持着神秘,一邊到處替我們宣傳,讓那些個沒有參加進來,或者是被拒絕的人更是心癢,這種吃不着還總惦記着的滋味不好受啊,老何,你這個主意夠損的。”
能用這種稱呼接着何訪話茬兒的,只有以同樣的懶散姿勢坐在門邊沙發上的錢正明,他邊說着話,邊玩弄着手中何訪新買的都澎打火機。如果公司另外幾位大老看見現在這副景象,可能都會感到熟悉,這幾乎就是當初何訪下班後呆在楚志輝房間中的翻版,只是換了一個人,而另外一個也換了一個位置。就是不知道,身份轉換了的何訪,究竟是刻意而爲,還是無意識的習慣成了自然。
當然,正是因爲所謂的另外幾位大老此刻的不在現場,才能讓這兩個不自覺的男人有了可以放肆的機會。
“不過更損的還是你的節目設計,當初我們做第二季《慾望無限》的時候,我就覺得已經很難再找出什麼可以超越的了,可是現在的另舞臺雖然還有那麼一點慾望的影子在,不過無論是內容還是形式都要比節目要強了太多,現場的對抗更是我見到過的最刺激的,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那天在西山第一次見到這個方案的時候,絕對是嚇了我一跳,我從來沒想過你能利用原有的節目優勢,在都市演藝市場找到一條出路。”
身爲死黨的錢正明極難得的在僅有兩人相處的時候誇讚一下何訪,何訪頓時得意起來,向半空中噴出一個碩大的菸圈,緊接着又接連吐出幾個稍小的菸圈從那個大圈一一穿出,說話的語氣嘛,自然也變得有些驕狂起來。
“嘿嘿,什麼是天才,這就是天才!我們大家都是從電視轉行過來的,雖然一時之間我們還沒有那個資格重新打回去,但如果放着自己手中怎麼好的資源不去利用,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創意就是創意,不管它是在電視上,還是在演出市場中間。另舞臺,這不過就是我說過的電視節目的實體化中間的一個案例而已。”
“說你胖你還就喘上了!”錢正明把所能找到的用來表達強烈不屑的神情統統擺在了臉上,而且把那張在何訪眼中看起來相當欠揍的臉在他面前晃盪了好一陣子。
“怎麼,不服麼?告訴你,這才叫做真正認清自己。”何訪升級到二五八萬的程度,繼續着自己的臭屁事業,倒是讓對面的錢正明又憑的多出來一條佩服之心。
“是!我也認清了你,你個黑幫頭子!”
錢正明一時想不到什麼可以用來打擊的話,突然想起了開業第一個月的時候一直駐守在體育館裡幫着“維持秩序”的那幾羣來歷不明,但一身邪氣的傢伙。那些人的人真正身份他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弄清楚,因爲何訪自己從來也沒有說過,但是他自己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那幫傢伙的來路不正,應該就是那些所謂的“黑社會”吧。
不過讓他奇怪的是,那幫傢伙在這裡的時候顯得非常老實,如果沒有騷擾事件出現,他們絕對不會在人前露面,更從來不和自己公司的人、包括那些演員發生任何接觸,這那麼老老實實多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這一點非同尋常。另外一點奇怪的是,自打開業之初,另舞臺這裡每天從賣票起,就有少則一輛,到週末更是多到幾輛的巡警車停在旁邊,而每天也會有一個不固定的警官過來晃一圈。只是這種威懾似乎只是針對那些外來的人,對於成羣聚攏在體育館角落內的那幾羣人,他們一概視而不見。這中間一定有貓膩,只是當自己問起來到的時候,平時無所不言的何訪,只是用可惡的微笑來回應,一句話都沒有透露。
也許,這纔是何訪膽敢舉辦這麼一個個創意無比牛B,但對觀衆要求也是絕無僅有的囂張的演藝舞臺的原因之一吧。
“嘿嘿,黑者白也,白者黑也!無黑無白,其心自在!”
何訪揚了揚眉毛,咧出一個邪邪的笑容,一個只有當幾位女士都不在場的時候纔會露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