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何訪剛剛推開半扇門,就聽得一陣朗笑,然後朱少中那張有些平庸的面目就出現在了面前。
“唉,我說老弟你還真是貴人事忙啊,找你一次真不容易。”
朱少中每每表現出來的熱情,總是讓何訪差點忘記了眼前的這個形容普通的男人曾經並且現在的絕大多數時間,仍是一個國內數得上好的成功商人,或者更符合媒體潮流一點,叫商界精英,也正因爲如此,何訪心中也不能小小警戒一番。正是能夠給人這樣的一種形象,才更能夠讓別人對自己消失了防備之心,朱少中,這個傢伙雖然從本質上講和自己並不屬於同一個圈子,估計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太直接的衝突,而現在大家是合作關係,即將開始要做的那件事情可能會發生的結果,自己也做了充分的說明,但是這樣成了精的傢伙,還是要多多少少的防着點纔是。在電視傳媒這個領域,何訪自覺不輸於人,但是講起商道,自己給自己打個分數,也就最多是及格的邊緣,差的遠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那邊這幾天也開始準備收尾了,這幾天淨是亂七八糟的事情,一直忙不完。不過,我這一季的節目做得越好,收視越平穩,也就是爲了朱老闆即將出爐的新節目多做了點鋪墊不是?”
“呵呵,是,是,你辦事,我放心。”
何訪的告罪理由實在動聽,看上去也很合理,讓朱少中再怎麼有意見,也沒法說出口,只好是彼此哈哈一笑了之,只是朱少中最後第一句話,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何訪似乎想起來小時候剛上學時的一篇課文來,心裡多少有些怪異。
過場話說完,朱少中親切的帶着何訪的肩,半引半推的走向原本坐在屋中、現在卻同樣都是身形筆直站在那裡的兩個男人面前。
還好,這間屋子裡就只有這三個大老爺們,那位背後的推手顯然還沒有全部掌握住主動權,這讓何訪心中對朱少中的評價又稍稍回高了那麼一點點。
“來,老弟,認識一下,這兩個都是跟隨我多年的手下,現在都在影視公司那邊。”
朱少中下巴微微一擡,對面兩人馬上知機的迎上來,兩人一高一矮,但身形同樣壯實,就像,就像他們的老闆一樣,怎麼看也和網絡這個所謂的高科技沒有太多關聯。
何訪暗中一樂,腦子裡不由自主的開始浮想聯翩,一副畫面瞬間呈現,一個人如流水車如龍的巨大服裝批發市場裡,三個身影一前兩後,每個人身上都扛着一個比自己身形更加龐大的塑料編織袋,就是紅藍白三色的那種,吭哧吭哧的向自己的攤位走去,而對面,兩個金髮碧眼,看身形比這三個男人還要餿壯一圈的大媽級外國友人正捏着一沓鈔票滿臉笑容的在等待。
“何總,你好。付培申,請您多指教。”
當先一人的自己我介紹,打斷了何訪的庸俗意淫。
“你好,我是何訪。”
面對着這個年齡與朱少中相仿的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還有手上的熱情力道,何訪同樣微笑迴應,而目光越過這個付培申,卻是一張沒有什麼表情的冷臉。
“侯鷹。”
短短的兩個字,像臉孔的溫度一樣,後面這個個子稍小的男人說出來的話,也是一般的冰冷。
何訪還是一樣的笑容,一樣的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反倒是朱少中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在一旁補充道:“侯鷹現在是鼎盛的副總經理,前兩年我剛接手網絡遊戲的時候,專門送他去R大學過兩年大衆傳媒,這方面的東西他算是我們這幾個人裡面懂的比較多的,當然了,比何總您是差多了。”
原來如此,同行相輕,這位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半個同行的傢伙,別的沒不知道,這一點都是學的不賴,何訪心下明白,但臉上沒有任何變化,繼續笑着道:“呵呵,朱老總可快別拿小弟打鑔了,就我這點能耐,現在連家底都交給您了,怎麼能和您手下這些徵南闖北的干將相比。我來這也是和大家一起互相切磋交流。”
這話說出來,真能相信的恐怕壓根就不會出現在這間屋子裡,如果真的差不多,誰沒事還把你個外人請過來?不過表面上的效果還是明顯的,起碼那個侯鷹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些,朱少中的表情也自然了許多。恭維嘛,真正絕然不喜者,實在還是少數中的異數。
總算是賓主相合的坐在了一起,朱少中也不再客氣,直接切入到主題上。
“這兩週我們已經把所有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如果按照我們當初約定的那樣,已開始還是保持你們這一季的節目基本形態,正常開拍應該問題不大,但是最近我聽到一些情況,讓我有些擔心計劃趕不上變化。這也是我特意請何總專門過來一趟的原因。”
說到這裡,朱少中用眼色示意了一下,那個笑容依舊鼎盛的正職付培申沒有任何動作,而那個專心繫數看似不錯的副手侯鷹卻心領神會的馬上接下了話題:“我不知道何總聽說沒有,好像星空世紀那邊最近要做大動作,這兩年他們一直是你們楚河最大的對手,換句話說,也就是《慾望無限》最大的對手。從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看,他們新節目的預播時間,大概只比我們早了兩週左右,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辦法弄清他們有什麼特別的手段,但是一旦這些手段出現在他們新節目中,我們就會很被動,而且,爲了規避政策風險,他們甚至連原本已經站穩的上星臺都放棄了,現在轉戰的地方省臺聯合起來,按照以往的經驗,實際收視不會比上星臺低太多,但是對於城市觀衆的對位卻更加貼合,最重要的是,這也和我們對立和交鋒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激烈和直接,就連廣告投放都有了很大的重合度。所以,我們有些擔心何總原來所說的從第五期左右開始變化的提議,是不是還依然可行。”
字面上的看似客氣,並不能掩飾骨子裡的強烈懷疑,侯鷹說完一雙不大的三角眼釘在何訪臉上,似乎挑釁的成分更多過求解。
多年的經驗加上臉皮磨礪後的厚度增長,何訪的笑容似乎是被膠水牢牢的凝固在了臉上,自從坐下開始聆聽,就始終沒有變過,只是心裡暗中思量着。看這個瘦猴侃的似模似樣,口沫橫飛,何訪估計八成朱少中身邊的那位幕後人就是聽了他的話,纔要命也似的把一向精明冷靜的朱少中硬生生推出來,放低了身價一次次的求助於自己。不過也因爲如此,何訪反而決定會比之前更加的用心。
因爲,對於這種“成功”男人的心思,他自付揣摩的還算比較詳盡,如果在這樣一種並非情願的情況下,在本來就沒有太多積極想法的領域裡遭到什麼重大損失,恐怕是要牽連更多人的,其中少不了自己這個轉讓者兼“狗頭軍師”。
好在,那個後果的最嚴重之處,朱少中已經知道並且做了接受的準備,但是這準備的前提還得是保住絕大部分的先期投資,按照朱少中藉着半真半假的數落那個女人的機會,“一不小心”順嘴說出來的“就算億萬富翁,要花錢給一個女人去玩,扔個三五百萬也就是最多了”,五百萬——這個最高限額的數字,減去朱少中先期的全部顯性投資,兩千萬不到,也就是自己要幫助朱少中拿回來的全部,這個,貌似還不算太難。真正難的,還是自己能不能在完成這個任務的同時,達到原本打壓星空世紀的目的,不過,經過中午與唐凝的一段交談,何訪心中報復的執念,似乎也減去了不少。
“也好,就讓我來做個稱職的好推手吧。”
何訪的心思在這一刻又有了一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