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明你……”
手指着地下的那人,楊振興有些說不出話來,這外號阿霸的大個子最近纔跟的他,像個蠻牛一樣出手從不分輕重,但能打是毋庸置疑的,據說是在南方打黑拳出身,後來被人追殺,一個人就挑了二十多個小混混,就是太沒分寸,一旦爆發,普通人絕對會被他給打死,熟悉人都很難拉得住他。
作爲楊振興本人來說,一向自認是做大事的人,自制力超羣,這次雖然被家明拍了一下,但總不至於氣憤到會立刻殺人泄憤的程度,只是後來想到家明恐怕也會點武功之類的,纔想叫人進來試試,反正旁邊會有一大羣人拉着,他如果本身練過,被打死肯定也不至於。誰知道竟然會發展成眼前這樣的結果。
依舊與之前的想法差不多,首先想到的,是家明搗了什麼鬼把事情搞成這樣,看他一派悠閒的樣子,手上居然還拿着個杯子,自然不該是正面交鋒把對方打成這樣的。視線之中,家明笑着攤了攤手。
“我什麼我?交流一下而已嘛。”淡然的語氣之中,家明進來揪住了那大塊頭的衣領將他拉起來,這頭臉之上被打得全是鮮血的男人倒還有些反應能力,“啊”的一聲喊,猛地伸手纏住了家明的手腕。他手臂之上肌肉發達,看來足有家明的大腿粗,這一下纏住,肌肉糾結鼓起,血脈賁張便如同巨蟒一般可怕,眼見他反抗,家明左手拿着茶杯,俯下的身子微微愣了愣。
手一揚,茶杯碰的一下砸在了對方的頭上:“你有沒有公德心啊,沒看見打攪人家開會了!人家待會還得上班呢!”被死死纏住的右手手臂猶如鋼鑄一般毫無影響。家明砸了茶杯,左手伸向地上被撞倒的大門門把,一邊將那大塊頭拉起來,一邊伸腿踢在對方的小腹上,一下又一下……
轟地一聲,那倒下的大門從地上再次立起、關上,門縫間傳來家明的說話聲:“沒事了,你們繼續……”隨後,便是一片混亂的毆打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於安靜了,楊振興方纔面色有些發青地將目光收回來,掃過同樣安靜的四周:“呃,關於那件事,其實……”話還剛出口,整個房間之中又是一聲轟響,將他嚇了一大跳,轉頭看去,那壞掉的門板已經再次倒在了地上,房間外的大廳中。他的幾名手下正將那大塊頭搬出去,一邊走一邊往這裡看,視線盡頭,家明拿了個新茶杯,站在飲水機旁等着喝水,被這聲巨響驚動,一臉疑惑地望了過來。四目對視,形成難以言喻的反諷……
這個上午,柳正遺囑地事情最終不算談妥。
在柳正的遺囑之中,將所有的資產分發下去是爲了給沙沙一個抽身的機會,不過混了這麼多年,大抵有可能預料到自己會因爲自己人而死,在某些方面也留下了一定的修改餘地,作爲沙沙來說,自然不會願意將所有東西就這樣交給楊振興,在小孟的配合。雙方扯皮之下,最終,自然就只是將事情鬧到不歡而散的結果上去。
事情不算完,沙沙當然可以通過法律證明某些東西是屬於自己的,但楊振興也佔了一部分股份,況且黑幫中的事情,真要拼個魚死網破,最終還得看實力,或者通過政府揪住對方的犯罪事實將他送進牢裡去,或者召集弟兄砍個你死我活。否則怎麼都不會算完。楊振興走地時候態度擺得很低。他胸有大志,又不願意屈居新寧幫之下,這時心中大概還有希望,哪怕沙沙性子倔,但畢竟是個小女孩。等到新寧幫壓過來。小孟這些人自然還得選擇跟他和解,到時候一切也就解決了。
至於顧家明……他心中有些亂。其實大家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幾乎在家明跟沙沙成爲朋友不久就見過,他那時就是沙竹幫的一名堂主,後來曹東峰打算叛變,失敗之後大部分的勢力被分給了他,他也趁勢發展,最終成了沙竹幫中實力最強的堂主之一。這麼多年的認識,平日裡楊叔楊叔的也叫着不少,當時只以爲對方是個性格和善甚至有些懦弱、人畜無害的男孩子,待到柳正死後地今天,才陡然發現他居然這麼可怕。
那門板倒下後,對方站在飲水機邊那淡然的一瞥,令他感受到的,就是一股難言的心悸……不過,卻難以說得清楚,他陡然表現出這麼強勢的態度,到底是爲了沙沙,還是因爲野心想要上位,十七歲,也是開始有野心的年紀了。原本臨走時還想說幾句,但最終什麼話都沒想到。
他這邊揣摩着家明的心思,另一方面,待到大多數的人都被安排去吃午飯的時候,小孟找到了家明,有些猶豫。
“是這樣……現在老大已經去了,遺囑的事情不管怎麼樣,最後沙竹幫還得有個暫時當負責人地,這個人選要服衆,一般都是找老大最親的人,但實際上家明你應該也明白,這個人真要掌權,還是很困難,大家需要的是平衡……我如果推舉沙沙當負責人,其他人多半沒什麼話說,不過,具體願不願意當,還是你們這邊說了算,畢竟按照老大的遺囑也看得出來,他不希望沙沙小姐再接觸這個圈子,如果是我說,就連老楊那邊,沙沙小姐也乾脆放下算了,剩下的事情,我和許哥他們會做,老楊他不會有好下場的……”
小孟這人對外心狠手辣,但對柳正的忠心卻是沒得說,當然,這份忠心會維持到現在,或許也有家明的影響在內,有些空曠的別墅大廳中,家明笑着搖了搖頭:“沙沙她想要當,就讓她當吧。什麼時候厭倦了再退出也沒關係,不過,你做好準備,這件事之後,她不會讓沙竹幫再有任何販毒行爲,呵,不管她說什麼,你支持就沒錯了……”
“啊……”聽到這樣的說話,小孟也給嚇了一跳。“今天上午一直聽她說不喜歡販毒,可是……會出事地,沙竹幫每年的收入販毒的部分佔了三分之一以上,接近一半地份額,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
“事在人爲。”家明吐了口氣,“誰不服,那就打誰了,這總是個美好的理想嘛……呵,不用爲難。我知道你怎麼想地,我也知道,就算是皇帝要改革也得慢慢來,觸犯大家利益地人,最終就是被殺掉,不過反正我會盡力啊,最遲十天。命令就會下來,江海進行新一輪的掃黃打非行動,雖然每次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但這次應該稍微不同一點。她想玩什麼,我總是要陪她地,她現在既然說了這個事……”
家明低頭掰着手指,語氣淡淡的:“誰還敢做的,我就讓他人頭落地……”“早去早回啊。”
外面華燈初上的時候,靈靜地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
已經吃過了飯,家明拉着依舊有些情緒的沙沙準備出去散心。靈靜今天已經上了一天的課,此時有一大堆書要溫習,也就不打算一塊跟着----事實上她當然也明白,讓家明跟沙沙獨處的效果,恐怕遠遠要比三人一塊更好。
“你到底帶我去幹什麼啊!”
“體驗一下你想混的黑社會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啊。”
在路口搭公交,中途再轉了一次車,大約八點左右,兩人到了家明父母留下的那套房子裡,這地方沙沙以前自然也來過,好久沒人住。許多東西上都積了灰塵,沙沙拿起雞毛撣子拍打着老舊電視機上的灰:“黑社會的生活?就是在等不怎麼亮的房間裡打掃衛生嗎?”
“當然不是。”打開旁邊地一個櫃子,一堆東西嘩啦啦地倒了出來,各種長短刀具,鋼管、棍棒。家明拿起幾把刀拔出來看看。明晃晃的刀鋒在燈光下閃耀片刻,隨後又插上。終於將一把大概半米長的砍刀用報紙抱起來放進了外套裡,看了看有些疑惑的沙沙,再看看那堆東西,不由得一笑,從牆角拿出一根球棒扔過去:“你還是用這個吧。”
“到底幹什麼啊,去砍架嗎?”“跟着來就行。”家明笑着領她下樓,從一樓旁邊的雜物間中推出了一架嶄新的摩托車,將安全帽扔給沙沙,摩托車風馳電掣般的駛上了江海地街頭。
大概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裡,摩托車在各個街道上以高速行駛着,風從身邊呼嘯而過,沙沙抱着球棒也抱着家明,心跳得很快,全身都是滾燙的,不過,當摩托車在夜市邊停下後,她才微微覺得有些疑惑,此後的時間裡,家明拉着她連續逛了好幾條街,看了兩家超市,甚至還在一家仍未關門的書店裡呆了一會兒,她開始覺得自己拿着根球棒好像有些傻,期間靈靜來過一個電話,家明笑着到一旁接了,也不知說了什麼,但肯定是給了她滿意的答覆了。
“喂,拜託,到底我們出來幹什麼啊?逛了兩個小時,我都快累死了……”
在路邊攤吃着宵夜時,沙沙第一千零一次問出了這句話,家明看看手錶:“節目差不多了,別吃太飽啊。”時間是十點左右,街頭最喧鬧的那陣已經過去,接下來,是真正屬於夜生活的節目範疇了。騎着摩托車駛過幾個街口,沙沙身上的興奮感已經褪去,無聊地摟着家明的後背想回去睡覺,無數霓虹閃過眼前,感覺身體顛簸了一下,摩托車駛上行人地內側道路。
“到了嗎?”一般來說,車輛上到這裡,多半是要準備停車,然而在沙沙的疑惑中,幾聲尖叫陡然從前方傳來,隨後被拋開在身後,家明在轉動着扶手,不斷地提高着車速,前方就算有人,他都是直接衝了過去,隨後便是一陣混亂的響聲,看來此時路邊行走的多半是年輕的男男女女,反應能力倒還不錯,有的也在躲過之後謾罵着想要追上來,陡然間,家明車頭一轉,將一個想要躲開的人直接撞飛了出去,摩托車吱的一聲停下,沙沙看着那人的身體飛出了幾米遠,一時間呆在了那兒,後方幾個謾罵着想要追過來的人也有些楞住了。
“到了,下車。”
看也沒看被裝出地那人一眼,家明下了摩托車,這是一家名爲“午夜狂歡”的酒吧門口,被撞飛那人就是酒吧的守門人,沙沙遲疑着下車,不知道爲什麼,酒吧的名字令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家明推開門,回頭示意她跟着進去,她才忽然想起來,這是楊振興經營得最好地一個酒吧。
接近十點半,正是酒吧之中最爲熱鬧地時候,一打開門,D操縱的震耳樂聲撲面而出,轉過一個小彎,整個酒吧之中人頭攢動,一個小樂隊正在對面地小舞臺上歇斯底里的唱歌,燈光迷亂,無數紅男綠女擠滿了舞池,正忘情地跳動着,家明拉着沙沙擠過了人羣,一個人似乎被擠得不爽,破口罵了幾句似乎不肯讓開,沙沙也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家明一巴掌將他打倒在地,踩着他的身體往前走去。
走到那舞臺下方,家明掏出了放在衣服裡的砍刀跳上去,將音響上的一大堆電線猛地拔掉,推倒了一大片的設備,頓時間,整個舞廳之中所有的音樂聲都完全消失下去,彷彿某條維繫神經的線被陡然掐段,難以言喻的感覺。
七彩迷亂的燈光依舊在旋轉,聲音卻彷彿完全從地球上消失了一般,雖然有人大聲說話,帶來的確實難以形容的靜謐錯覺,舞臺上歌手仍舊在歇斯底里的大吼,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去,家明揮了揮手中的砍刀,幾個樂隊成員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連忙往旁邊跑了下去,大約過了兩秒,舞池中的人們才反應過來,錯愕地朝這邊看,幾名大概是混黑道的男子也分開人羣朝這邊擠過來了。家明插上一根線,站在那話筒前,用砍刀敲了敲金屬桿,目光冷然地掃過了全場:“砸場子。”
淡淡的三個字在音響系統中發了出來,下一刻,他直接操起了前方的一套音響設備,轉身朝後方的彩燈牆砸了過去,碰的一聲巨響,整面牆上巨大的玻璃陡然迸裂開來,無數彩燈燈管在同一時間爆炸,酒吧裡的電路短路了一瞬,電火花從他的後方以最華麗的方式綻放而出,猶如燦爛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