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師,還書。”
安靜的圖書館,借閱處的方向傳來清亮的女聲,許毅婷笑着,將基本大學商業課程的書籍放在了櫃檯上。
“啊,小許啊,這麼深的書,就看完了?”
擔任圖書館管理員的是一位頭髮發白的女性,說是中年人,她的頭髮使外表顯得較老一些,但若說是老人,她的身上又有着中年人一般開朗與充滿活力的眼神,總而言之,這位姓秦的女性身上有一股足以感染他人的獨特氣質。以前學校象徵性的弄了幾個勤工儉學一般的項目,許毅婷就時常過來圖書館幫忙,因此兩人倒也算是相熟了,此時看她過來,那秦老師放下了手中的書從裡屋出來,戴着眼鏡將幾本書熟練地歸檔。
“看起來小許以後是要當個女強人了呵。”
“哪裡,提前看一下,對大學生活有好處嘛。”
不得不說,人會變成什麼樣子,終究還是外在環境的影響,以前許毅婷性格自閉,戴着那大而難看的寬邊眼鏡,腦後兩根麻花辮,平日裡不與人交往,也實在沒有太多的人搭理她,然而近年來與東方婉在一起,學着當助理,掌管玩具公司的一些事情,心情放開之後,人也終於從當初父親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此時將寬邊眼鏡換成了漂亮的窄邊,搭配上利落的短髮,一身潔白合身的羽絨服,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了許多同齡女孩子所沒有知性氣質,在學校裡,甚至也開始有不少男孩子開始搭訕或給她寫情書,不過。這樣的事情。常常也都會變成她與東方婉之間的談資或是笑料,在經歷過許多同齡人未必會經歷的事情之後,對於愛情,她暫時還沒有太多地期望。
“不過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吧,過了這個學期。可就是你們這些學生最緊地一年了,到時候還是要把心多放在課業上啊。”知道許毅婷的情況,那秦老師倒也沒有對她這種“不務正業”的行爲作出太多批評,歸類好圖書,將借書證交還了過去,“對了,確定好想考什麼學校了嗎?”
“北京吧。”許毅婷笑着回答。
“清華?北大?”
“我哪有那麼厲害。隨便北京哪個學校。能考上就行了。”
“這是跟東方婉約好了的吧。”
“呵呵。”許毅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情況自然是如此,但沒必要多說了,那秦老師點點頭,許毅婷揮手進去,才走得幾步,聽得後方說道:“哦,對了,你表哥好像也在裡面。兩個多小時了都還沒出來呢。”
“表哥?”許毅婷眨了眨眼睛,隨後笑着點頭。
黃家的孩子在聖心學院地還有好幾個,但自從黃浩兵自殺死後,會被她稱爲表哥的就只有家明瞭,兩人的關係也不算有多密切。頂多是見面打個招呼而已。其實以前有一段時間許毅婷對於家明甚至是有着惡感的,但當身邊不予匱乏時。生活有了目標,對於許多東西也就付之一笑了,其實那惡感從何而來也很難說得清楚,那時的自己過得太過窘迫,對於任何人或事物都有一種自卑感,而家明是自己的親戚,卻又幫不了自己,想着想着,這感覺就難免變成了遷怒,事實上想想對方也是沒爹沒孃的孩子,又怎麼能幫得了自己,當然,那或者也是嫉妒,明明大家都一樣,他卻可以有那麼多出色地好朋友,譬如靈靜、譬如沙沙、譬如薰,再譬如好心地張老師。
聖心學院的圖書館,實際上幾乎也是全市最大最全一家,在中國做事首先講究排場,倒不管它是不是能發揮最大的用處,聖心的學生們家裡大多都生活優渥,真正刻苦發奮到每天來圖書館的同學不多,倒是許多市內的學者、研究者都會通過關係來辦張出入證,時常借閱,此時利用率不大的圖書館內顯得相當安靜,許毅婷上了二樓,花半個小時時間照例選了幾本大學商科管理科的書籍,經過幾個閱覽室時,有意無意地朝裡面看了幾眼。
原本倒也不想特意跟家明發生什麼交集,只不過這半年來,小婉對於家明的觀感似乎有了很大地改觀,兩個女孩子時常說起時,雖然都還是大皺眉頭,但看得出來,小婉已經將對方當成朋友來看待了。閱覽室裡的人不算多,經過一個門口時,她看了幾眼,家明的身影坐在最裡面的一個桌子旁,正埋頭看着什麼。這也沒什麼招呼可打,她轉身要走,但也在此同時,相隔了二十幾米,那道身影竟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擡起頭,望了過來。
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許毅婷走了過去。
“表哥。”
“哦,你也來借書啊。”看了她一眼,家明點點頭。
“嗯,真巧。”她笑着在家明前方坐下,探頭看了看那翻開的書頁以及另一本完全看不懂地筆記——當然,書地內容她也同樣看不懂,上面畫着人腦的脈絡、區域以及各種專業地術語和符號,“你看醫學書啊?”
“嗯。”家明點了點頭,隨後一笑,“我以後大概會當醫生……呵,一半自願,一半被逼的。”
“是段阿姨的影響吧,不過不是說外科醫生嗎?”靈靜家與黃家也有關係,因此對段靜嫺,她也算是認識。
“不分家的,研究一下嘛。”家明說着,拿筆在本子上又記了些符號,只不過那些符號怎麼看都看不出意義來,亂七八糟全然不通,許毅婷看了幾眼,挑挑眉準備離開,倒是臨時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小婉寒假又組織旅遊啊,前幾天還跟我說要請你和靈靜她們一塊呢。你們去嗎?”
“呵……”家明笑了起來,“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每次都要來說啊……”
“小婉把你當朋友嘛,怎麼樣?”
“應該沒時間啦,我問問靈靜沙沙她們有沒有興趣……對了,你們去哪?”
“法國。”她抿着嘴想了想,“行程基本是小婉參考旅行指南設定的,先坐飛機到荷蘭的阿姆斯特丹,然後轉機去里昂,從里昂坐車去阿爾卑斯山的瓦迪塞爾雪場,接下來玩兩天滑雪,再坐火車去巴黎,玩個四五天回來,怎麼樣?”
“巴黎……呵,真巧。”家明想了想,“寒假我也許要去一趟巴黎,不過……跟你們行程不一樣,我大概不會去滑雪了,還有事……”
“滑完雪再去做事啦,大家一起嘛。”
“呵,算了吧,我不會。”
許毅婷笑道:“沒多少人會的,我也根本不會,不過小婉說,摔個幾次就會了,估計她也一樣是第一次。”
“還是不了,正事。”
“我去告訴小婉,讓她來說服你。”眨了眨眼睛,許毅婷抱着書站了起來,“我先走了。”
“不用跟她說了。”
“拜……”少女笑着揮手離去,當那身影消失在門外,家明的目光轉爲無波的平靜,將那超大本的醫科書籍翻過了一頁,隨後,微微皺起眉頭。黎,現在還在嗎?”
“還在吧,他們策劃一筆大買賣,嗯,我幫你確認一下……”
兩人的對話,在分隔了半個地球的兩臺電腦間傳達着,片刻,那邊發過來信息:“沒錯,他們已經蹲點一個月多了,哇,上千萬歐元,真的是大買賣呢……”
“喔,暫時幫忙盯緊他,事情要在最近結束了。”
“你過來,還是我幫你送過去?”
“過大概一個月左右,我會去巴黎。”
“太好了,我明天就搬到巴黎的別墅去住。納塔麗也去哦。”
“第二次覺醒的女皇太可怕了,我可不想見她。”
“沒關係,我覺得你能打過她。”
電腦前,家明無奈地笑一下。
“這個到時候再說,我這裡有一個人的病情資料,你幫我分析一下情況。”
“喔,發過來。”
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着,家明將資料傳去地球的另一端,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等待着那邊的回答。時間就在這深夜的靜謐中悄然流逝,不知什麼時候,靈靜端着一杯咖啡進來,睡眼朦朧地趴在他腳上沉沉地眠,家明拉起被子,蓋住了她的身體。大概又過了幾分鐘,電腦屏幕上才終於又顯示出一行英文:“你從哪裡發現這個病例的……”
“情況如何?”
“我剛纔叫幾位專家看過了,你如果需要最具體最確切的結果,必須分析之後才能告訴你,但如果要粗糙結論,我現在就可以說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這個人,他……”
他靜靜看着那邊的分析結果,十分鐘後,他關掉了電腦,抱起靈靜的身體回到臥室,隨後鑽進兩具熟睡的身體之間,沙沙咕噥了一句什麼,抱住他的手臂靠了上來,溫暖的被褥中,家明望着天花板,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是星期六,睡懶覺的好時候,然而,八點一過,外面有人敲門,家明急急忙忙地穿衣服起來,拉開門,穿了一身明黃色羽絨衣的東方婉正站在臺階上哈着冷氣,隨後,燦爛地一笑: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