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同學會這種東西,對於家明來說從來就不具有多少的誘惑力,向來沒很多朋友,性格也稱得上涼薄,從普通人的這方面來說,他一直都算不上多麼地道,當初在東方家與王圖佳等人重逢,其後雖然也說起了同學會,接下了請柬,但內心深處,並沒有將這當一回事來考慮。
當然,他的性格一直都是這樣的不合羣,但在靈靜沙沙那邊,總算有些彌補,三個人的事情在葉爸葉媽那邊得到了默認,彼此心中都有鬆一口氣的感覺,於是也就得到了考慮其它活動的餘裕,既然手上有請柬,靈靜和沙沙便也有看看以前認識的同學近況的打算----她們在以前都算得上受歡迎的學生,甚至當初在女同學當中,有不少人還將性格直爽、活潑而且運動出衆的沙沙視爲偶像。後來靈靜去了維也納,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沙沙則成了通緝犯,四年以來,她們與曾經的朋友都沒了聯繫,現在想起來,也真是挺懷念的。
想要去參加同學會,實際上還有另一個原因,這幾天來三人一直在武館,雖然說葉爸葉媽暫時無奈地默許了他們三人間的關係,但無論如何,這種事情表現在父母面前,終究是有些心理障礙。處於這段磨合期當中,他們不敢在葉爸葉媽面前表現得太過親暱,對某些話題也無法太過直接地進行討論,到最後反倒沒有以前相處的那般自然。如此這般,三人商量一番,決定利用同學會的契機出去。晚上打個電話回來說沒辦法回來睡。接下來先搬離武館,過一段時間,最初地這些尷尬也就自然而然地過去了。
“爸媽他們大概也挺爲難地,三個孩子在眼皮底下瞎搞瞎搞這麼多年,最後弄出這種事情來,又不知道罵誰好……”站在鏡子前查看自己形象的靈靜搖了搖頭。隨後朝着坐在牀邊看漫畫的家明說道,“你罪孽深重!”
爲了去參加同學會,她花了大概十多分鐘的時間做準備,此時臉上化了淡淡的妝,優雅素淨的短袖衫,七分褲。戴上黑框地平光鏡時,臉上帶着一股知性與慧黠的美感,倒也真的符合剛出社會的大學生的感覺。不一會兒,沙沙從門外走進來,則是穿了一身清涼的夏裝,令人眼前一亮地是還未到膝蓋的短裙。空氣中露出修長而筆直的雙腿。腳上穿着水晶一般的高跟涼鞋,淡綠色的綁帶一直纏上白皙的小腿。眼見着她地這副以前絕不會有地打扮,靈靜和家明同時吹了聲口哨。
“好漂亮……”
“我要把槍帶上……”
“幹嘛?”
“今天晚上往沙沙膝蓋以上看的人統統打死……”
兩人地對話聲中。沙沙臉上一紅,輕輕地磨了磨牙齒。轉身要走:“算了,我換回來。”
“不要啊!”靈靜連忙笑着衝過去抱住她,“愛死了……沙沙讓我咬一口好不好……”
沙沙笑着輕啐一聲。她地頭髮此時紮成柔順地馬尾。依舊是清爽地感覺。唯一改變地。也就是以前從不會穿地短裙與高跟。事實上。這四年以來她承受着悲痛在幽暗天琴訓練。氣質上早已有了許多地改變。不再像以前那樣地沒心沒肺。率直與天真地心性假如不是在靈靜家明面前。大抵也不會再輕易地表露出來。偶爾在玩鬧地空隙間。會有意無意地陷入思考。變得冰冷凜冽。猶如出鞘地刀刃。軍人一般地感覺。四年地分離終究在每個人身上都造成了傷口。但現在也是無法可想。只能希冀時間來抹平這一切。她地這身打扮。或多或少地也是一種僞裝。雖然在家明看來這種手法未免生硬。卻總算能將那種不同於常人地方面隱藏下去一部分。
與靈靜說笑一番。沙沙也是玩鬧般地用這身打扮特意地擺了幾個POSS。大約是在幽暗天琴中地有樣學樣。雖然有些生澀。但也正因爲若有似無地生澀感。使得一個個或清純或誘惑地形象變得更加令人心動。嫉妒沙沙地長腿。靈靜老想掀開裙子在她地大腿上咬一口。大約四點半左右。三人出了門。去往請柬上同學會地地址。
四年地時間。正好是絕大部分人從大學畢業地時機。這並非是一次普通地小團體聚會。參與人數多達千人。舉辦地點也定在了市內一傢俱有最大宴會廳地星級酒店。從出租車上下來時。時間過了五點。他們朝那個標有“聖心學院二零零零屆同學聚會”地紅色迎賓牌走過去。巨大地招牌邊。幾個人正在迎接陸續到來地參與者。靈靜皺着眉頭認人。
“穿紫色裙子地那個是羅靜雯吧。還是那麼漂亮哎……家明。那個是樑明超吧。怎麼說也是你們一個班地。不是說你們還遇上了李鬆跟王圖佳嗎。我有印象地。他們在哪……那個胖子是誰。沒印象啊……沙沙。你看裡面那個高個子是不是你們班打籃球地戴志強。聽說追過你地哦……看過來了看過來了……”
還未走到近處。酒店門口已經有人將他們認了出來。靈靜八卦一番。隨後笑着與幾個認識地人打過了招呼。她這四年在維也納進修音樂。同學之間基本是知道地。此時大抵將她當成了音樂家一般看待。家明自然也與樑明超羅靜雯等人問候了一聲。倒是沙沙。這羣人中沒有她以前相熟地朋友。唯一同班地男性還是以前追求過她地。這時連打招呼都免了。站在家明和靈靜地身邊就顯得有些冷。她地氣質轉變許多。也是在旁邊簽下“柳懷沙”地名字之後。幾個對她有印象又不是非常深刻地人才能確定她地身份。
人員陸續到來。他們自然也不可能來站在門口敘舊之類地。簽下各自地名字進去。後方地幾人方纔議論起來。
“真的是葉靈靜和柳懷沙啊,可是四年都沒聽說過他們的消息了……”
“他們三個人以前就在一起,現在又在一起了啊……”
“好像變了很多的樣子……”
“聽說以前柳懷沙出了事不是被通緝了嗎,我好像聽說過這事,通緝令都出來過,現在沒事了?”
“不知道。不是說顧家明也坐過牢……反正從高中以後一直就沒他們的消息,葉靈靜去了維也納是知道地……”
這種事情不可能公開澄清,衆人之間各種傳言,想來關於家明坐牢、沙沙被通緝之類的議論在一段時間內是不會斷了。三人一路進去,也看到了幾個有印象的面孔,一路上到二樓。這才發現巨大的宴會廳裡幾乎已經是人山人海一般,大約已經聚集了四五百人的樣子。
這個宴會廳幾乎是涵蓋了整個酒店的二樓一整層,近百張圓桌早已經佈置妥當,從一邊臨街地落地窗戶可以看到另一邊,中央空調向大廳裡提供着冷氣,臨近傍晚的陽光從四面照射進來。一片明朗的金黃色。周圍的桌椅間、陽臺上、主席臺便聚集的是一羣羣相熟的同學,那猶如小舞臺一般地主席臺此時彷彿一間卡拉OK室。各種樂器擺在上面,後方地大屏幕上播放着歌曲的背景。一名大個子同學正在上面拿着麥克風唱《朋友》,五音不全又沙啞。但吼出來倒也頗有一股令人懷念地味道,一些熟人在旁邊擺弄樂器,一名長頭髮的瘦子一邊忘情地彈奏電鋼琴一邊拼命甩頭髮,架子鼓地鼓槌被兩個傢伙拿了當劍使,隨後在臺上追打起來。
到了這裡,靈靜與沙沙便也發現了以往相熟的一些朋友,三人穿行在人羣中,朝周圍指指點點,偶爾也有人跑出來拍家明地肩膀:“哎!顧家明!”多年未見,便算是當初未有多少交情的人大抵也會變得熱絡起來。
不時有人與靈靜沙沙打招呼,敘舊一番,家明並沒有多少想見的人,但靈靜和沙沙各自都有一個交友圈子,這兩個圈子的交集不多,敘舊之時,三個人自然不可能總呆在一塊兒,幾分鐘後,他們各自分了開來,靈靜與沙沙去見不同的朋友,家明則從桌子上拿了一串葡萄,一邊吃一邊在人羣裡走。
這數百人的聚會所涉及的方面幾乎涵蓋整個社會的各個領域,彼此接觸的東西,感興趣的事情,各種各樣,有的聚在一起談天說地,聊各種見聞,也有的互相抖曾經發生過的糗事,有的圍在一起打牌、賭博,有的聚在桌子邊掰手腕,周圍的人看了起鬨,也有曾經互有好感的男女同學此時走到旁邊說說笑笑。家明在人羣中走走看看,不時與人打個招呼,聽他們說話,或者在人羣中起鬨一番,回想起那三年的一些事情,倒也覺得頗爲有趣。
就這樣混在人羣裡,十多分鐘後,他的目光朝一邊的陽臺上望過去時,一道身影也映入了眼簾,與此同時,從那邊投過來的目光也看見了他。
那是穿着一身黑色裙裝的東方婉。
很明顯爲了這次同學會做了一次精心的打扮,此時的東方婉正坐在陽臺的藤椅上與對面的人談着一些什麼,她靠着椅背,穿着黑色高跟的雙腿優雅地交疊起來,一邊說話,目光卻不時地朝大廳裡的人羣望過來,她此時手中拿着一隻金屬的香菸盒,手中夾着一支菸正要放到脣邊點火,目光望見家明時,明顯是愣了一愣,兩秒鐘後,目光轉回對面的男人,露出一個笑容,香菸卻是拿了下來,在金屬盒子上敲了敲。
說了大概是有關生意之類一句話,目光再轉過來時,家明正“撲”地將葡萄皮從嘴裡吐出來,東方婉看了家明幾眼,緩緩地將香菸收回盒子裡,不一會兒,又笑着轉頭跟那人聊起來。
看來也變了很多嘛,以前只是個熱血的小女生,現在總算成熟點了……
家明想了想,聳肩一笑,繼續往前面走着。
大廳中吵吵嚷嚷,主席臺上吼歌的人換了一個,唱《同桌的你》,唱完之後又有人搶了麥克風跟人吵架,看起來像是熱鬧的多口相聲,隨後一羣女生嘰嘰喳喳地涌上來把男生踢下去,女生之中正有靈靜,一名女生笑着搶來麥克風道:“現在,請我們偉大的歌唱家、鋼琴演奏家、表演藝術家……在維也納深造過的葉靈靜同學給大家表演……”給安了無數偉大的頭銜之後將靈靜推了過來。
隔得遠遠的,家明看着小舞臺上靈靜跟那幫朋友的打鬧,隨後倒是拿了一把吉他在手上,笑着坐在麥克風前表演起來,清爽的嗓音唱起老狼的《關於現在,關於未來》,她早有豐富的舞臺經驗,對這種表演委實是得心應手,態度隨意,正好契合今天同學會的氣氛,唱完一段,不少人的目光都已經被吸引過去,隨後看着臺上的清靈美女鼓掌喝彩。
家明聽着這與前幾天在方雨思舞臺上的悽婉感覺已經完全不同的歌聲,笑着轉身,喧鬧中只聽“踏”的一聲高跟鞋的聲音,一道黑色的倩影出現在眼前,隨後,風聲呼嘯而來。
前方的人影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腿上,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將順勢揮來的黑色小包包隨手拍開。
“拜託,大家很久沒見了,也不用熱情到這個程度吧……”
“你還沒死,我驚喜嘛……”
“託福,又活過來了,當然你如果不是說得這麼咬牙切齒,我想我會更感動一點……”
家明攤了攤手,有些無奈地看着前方已經忍不住彎腰揉捏小腿,隨後踏踏踏的在地上跳幾下,氣鼓鼓地坐到椅子上的黑衣女子。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班長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