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拍了她一下,道:“專心騎馬。
銀鎖聽她的意思是放過自己了,大大鬆了口氣,道:“我看見對岸的山了。”
河上水汽上浮,隔着河的高山看起來發藍髮白,像是隱藏在霧氣中的巨人,正一點一點往前走來。山勢高峻陡峭,簡直像是有人將兩座山掰開,纔有的河。山壁j□j,寸草不生,從深黃色的大地之中長出來,挺着白色的胸膛,橫亙在河的對岸。
金鈴卻道:“有人跟上來了。”
“怎麼?”
“我看見後面的煙塵了,不過想必他們也能看到我們。”
銀鎖道:“天亮了,未必。大師姐看他們離我們有多遠?”
“不遠了,你我二人騎一匹馬,總是不如人家的快。”
銀鎖笑道:“大師姐長別人威風,他們一路奔襲,馬都疲了,我這一匹纔剛跑起來。”
她說罷拍拍馬脖子,那馬兒哼了一聲,抖了抖耳朵。
金鈴道:“追上來也沒關係,只要你有辦法渡河,我自能拖住他們。”
銀鎖聽她說這話,一把勾住她的腰,讓她緊緊貼在自己身後,金鈴問道:“怎麼了?”
銀鎖扭過頭看了她一眼,恨道:“大師姐大騙子,我那天把你從人堆裡救出來的時候,你是怎麼跟我保證的?”
金鈴見她如此生氣,溫聲安慰道:“我可沒有亂來,你還記得我們在湖上划船嗎?你把船劃出去,我自然可以跳上去。”
“你休想,你拿我的錢,就得聽我的話。否則說好的秘密,我就爛在肚子裡。說好的錢,當然一分也沒有。”
金鈴知她不願自己涉險,心裡微甜,笑笑不說話,又把她摟緊了一點。
她們一直順着山谷前行,空中水汽越來越重,隆隆之聲作響。金鈴探出頭來,已看到山中青黃色的河水。
河水緩慢而深沉,靜得像是沒有動一樣,可稍微凝視,便能發現水面之下不知有什麼在擾亂水面,那黃中的青白色,乃是水上激起的水花,被水衝得織成密密的網。水中不知是有巨石還是巨獸,幾處水面凹了下去,似乎只是衝擊而成的凹陷,又像是被怪獸巨口吸住。
她見前面的路被地面擋住,料想前面應是個陡坡,便提醒銀鎖道:“小心些。”
不料銀鎖一抖繮繩,馬兒向左拐上了一道斜坡,更加往山上走去。這坡不像是有路的樣子,然而她左轉右轉,竟已上了山邊,在懸崖頂上走起來。
“這是要去哪裡?”
“等等你就知道了,駕!”馬兒被她抽了一鞭子,往前一躥,從一條羊腸小道順着懸崖邊走了下去。金鈴心中一驚,道:“這馬竟也不怕?”
銀鎖笑道:“大師姐怕啦?抱緊我!”
坡度漸緩,銀鎖驅馬加速衝下岸邊,口中低嘯。金鈴識得這口令,乃是問支援何在。
她勒馬四顧,一身着黑色皮襖的後生從暗處閃出來,躬身道:“巨木旗呼延灼,隨我來。”
銀鎖金鈴跟在他身後,三人穿過一條淺灘,轉過一個彎。金鈴見一個淺淺的石窩裡藏着一條奇怪的筏子,不禁問道:“這是什麼?”
銀鎖笑道:“就用這個過河!”
呼延灼憨厚地笑了一下,道:“我爹昨晚給我傳信,叫我等在這把你們渡過去。”
他把那巨大的皮筏子從石窩裡拖出來丟到河中,叫她二人先上了皮筏,一腳蹬離岸邊。
金鈴忽地回身抖出鐵鏈,捲住一支箭矢,扔進河裡。
呼延灼面色一變,道“千萬不能讓他們戳漏了筏子!”
山崖上露出幾個人頭,拿着弓箭向此處攢射。銀鎖手持彎刀跳將起來,將十數支流矢打落。
銀鎖曾推測這些人是兩國精兵,見其箭法精準,果如她猜的一般。
金鈴慢悠悠道:“上面人數不對。”
銀鎖接口道:“剩下的人去哪了?”
金鈴一抖鐵鏈,將端頭鐵墜握在手中,指着方纔兩人下來的地方道:“馬上就轉過來了。”
她正說着,馬蹄聲忽然大作,蕭荀與鄧昭業策馬而來,鄧昭業竟然不怕死,j□j駿馬也是神物,轉頭踏進河邊淺灘,縱馬一躍就往皮筏子上跳過來。
銀鎖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金鈴低喝一聲:“小胡兒!”
銀鎖猛地轉頭看着她,眼中淨是無助心慌,金鈴見她這幅不知所措的模樣,心知不能再耽擱,忽然也原地縱躍而起,竟對着鄧昭業跳過去。
銀鎖見她如此,險些驚叫出她的名字,名字到嘴邊千鈞一髮之際,被她換成了一聲“少主”。
烏山少主鐵鏈揮出,鄧昭業舉刀來擋,鏈身中段被刀擊中,鏈頭倒轉過來,反而纏住了他的手臂,金鈴一拉借力,又往頭上躥出一段,越過了鄧昭業的頭頂。
她雙足踩在鄧昭業肩膀之上,足下使個“千斤墜”,鄧昭業連人帶馬被她生生踩進水裡。她又翻身向後躍起,鄧昭業一把拉住她的鎖鏈,蕭荀立刻搭弓放箭,三枝箭矢劃破大風,往金鈴門面襲來。
“少主——————!”她淒厲的喊聲撕裂了河風,傳進金鈴耳朵裡。她扭頭笑了一下,手中鐵鏈輕輕一抖。
鄧昭業只覺手中巨震,根本捏不住鐵鏈,讓金鈴輕鬆將鐵鏈抽了回去。他止不住地在河水中下沉,水險險沒過頭頂,金鈴足尖點着馬背,跳了回來。
她見銀鎖一臉緊張,正要伸手去摸她的頭,“我沒事……”
銀鎖卻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撲倒,筏子重重一晃,背後三枝流矢擦着二人過去,穿過皮筏上牽引的木架子。
俄而一陣漏氣的聲音,筏子慢慢下沉了一點。金鈴被她緊緊摟着,動彈不得,尷尬地推了她一下。
“快起來,這樣太危險了。”
銀鎖尚在筏子上趴着,轉頭低聲道:“呼延灼,快一些!”
呼延灼亦是奮力撐着長長的竹竿,道:“不能再快了!”
“快劃!我掩護你。”
“是!”呼延灼被她訓斥之後,手上動作加快,果真沒有剛纔平穩,八尺見方的筏子上下浮動,還開始打轉,銀鎖剛剛站起來,又不得不伏低身子,免得被甩下去。
金鈴的武器長且靈活,挑繞捲纏犀利無比,然而轉向不易,漏了一個便不容易反悔,銀鎖雙刀猶如疾風,反而更易於格擋。
二人不論劍術刀術,都是在狂風之中穿刺樹葉習得,對於這類流矢最是在行,一時間箭矢不得近身。
忽然,又聽到皮筏漏氣的聲音,竟是被銀鎖格擋下來的箭頭落下來扎穿了一個皮筏,銀鎖心下煩悶,恨不得跳上岸去衝殺一陣,金鈴一把抓住銀鎖的腰帶,道:“莫急,我來。”
“少主……”
“河上風大,很快箭就過不來了。”她手中鐵鏈倒卷,掄成一片光幕,流矢到此處力道已失了一些,撞在光幕之上,紛紛墜落河底。
那皮筏載沉載浮,在湍急的河中旋轉前進,河霧濃得似在夢中,江邊的人隱在白霧之中,箭矢越來越失了準頭,金鈴收起鐵鏈盤腿坐下,面色潮紅,敞開外衣散熱。銀鎖爬過來按住她的手,急切道:“大師姐,沒事吧?”
金鈴淺笑道:“不叫少主了?”
“大師姐沒個正經。很累吧?”方纔幾個神射手不是三箭齊射,就是手速極快,搭弓便放,尋常轉法總不免漏掉一兩枝,或纏住一兩枝,她在前面擋得算是例不虛發,自然累了一些。
金鈴搖頭道:“不累。”
“你臉很紅。”
金鈴低頭不語,心中道:若不是你撲我在船上,我的臉哪會如此紅?
銀鎖又扭頭去看鄧昭業,道:“鄧二郎不會有事吧?”
金鈴微笑道:“他把衣服都脫了,趴在馬上游回岸上去了,你莫要擔心。”
銀鎖拍拍胸口,道:“哦,那就好,我以爲他不會水呢。方纔擔心你去了,忘了看他……”
金鈴安慰道:“我看着在。”
剩下這小半段河,雖然水流湍急,但少了干擾,過得很是平順。想來呼延灼成日往返河上,算是個專業船伕,一路有驚無險地渡到了對岸。
只是方纔情急之下銀鎖喚出一聲“少主”,呼延灼卻搞不清誰是明教少主了,對銀鎖口稱閣下,道:“閣下一路西去,千萬保重。”
銀鎖笑道:“承你吉言。不過我看我們強渡黃河,這些人是鐵定追不上了。”
呼延灼卻道:“閣下莫要託大。雖然目下一時半刻他們還找不到方法渡河,可是方纔那裡往北兩裡,有個村子,那村裡有個渡口,自然也有皮筏。若他們肯往北走,過不多時就能追上來。”
銀鎖道:“難道他們能把馬也運過來?”
呼延灼沉吟道:“這可不知。他們是官家的人吧?箭法看着不錯,說不定強徵皮筏助其渡河。”
銀鎖道:“不錯,有這可能,大師姐,我們還是上路吧。”
“聽你的。”
呼延灼撐船往下游去,以躲避追兵的搜索。此地惶惶大風,又只剩她們兩個。銀鎖方纔說前面尚有一百五十里路纔到奢延河畔,若不加快速度,按照現在郊遊似地速度,只怕要花一天一夜。
兩人拜別呼延灼,走入羣山之中。金鈴有些不辨方向,便問道:“接下來怎麼走?”
小師妹忍常人所不能忍,簡直是持戒尊者俱足丈夫(。
試想以大師姐目前這種一上就廢的體質,小師妹要是不剋制一下,第二天早上就只能帶着個拖累上路了……
再說大師姐武功未復,自尊心受損嚴重,再讓她拖累小師妹,這篇文又要多20w字出來了(。
論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小師妹堪比淮陰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