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被異動吸引,都擡起頭來往上看,隨即被巨大的妖魔嚇到了。龍若跳下龍頭,走到了徇麟面前。女仙們警惕地注視着她。
舜國的事情,大家在山上也有所耳聞。
先王失道,妖魔四起作亂,良田日見荒蕪,人民流離失所,國家陷入混亂,徇麟也日漸衰弱,奄奄一息。龍若將軍起兵謀反,手刃先王,把持朝政,驅逐妖魔,重建城市,但因爲並非徇麟承認的君王,並非人人都服氣她。
朝中分成數股勢力,人人都想做這僭主。
而她現在來這裡……
升山者中有人道:“將軍,你莫不是已經喪心病狂,想把下一任王殺掉吧?”
徇麟稍失冷靜,走到她面前來,出口詢問:“你怎麼來了?”
龍若冷笑一聲,“我來看看,是誰跟我搶麒麟。”
她環顧四周,殺氣騰騰,周圍的人紛紛被逼退。
“龍若將軍,請勿口出妄言!”女仙們如臨大敵,有人甚至拔出了兵刃,招出了使令。
冬絳女仙欲上前住金鈴,“徇麟,當心!”
黑髮的麒麟大概是所有人中唯一沒有戒備起來的人,她推開旁人,走到了龍若面前,嘆了口氣。
在舜國權勢熏天的將軍此時十分孩子氣地哼了一聲。金鈴捏住她的武器,從她掌中拿下來,替她插回鞘中,又嘆了口氣。
“龍若……你總是這麼任性。”
龍若冷笑一聲,“怎麼,徇臺輔,難道我沒有資格觀看升山嗎?”
黑髮麒麟握住她的一隻手,攤在掌中,若有所思地看着。女仙們心中漸漸不安,兩人旁若無人的態度似乎是失禮了——周圍可有那麼多人看着呢!
金鈴忽然單膝跪了下來,望向她的雙眼。
龍若只覺得她的嘴巴動了動,好一會兒才聽清楚她說的話:“……遵奉天命,迎接主上;從此以往,不離御前,不違詔命;誓約忠誠。”
她執起將軍的手落下一吻。
不單是觀者一片譁然,連龍若自己都嚇了一跳,本能地想收回手來。可是麒麟鉗制甚緊,她從來不知這文弱的雌性麒麟有這麼大的力氣,竟然能與她抗衡。
因此就算是金鈴擡起頭來看着她,她驚慌得除了與她對視以外,也做不出任何別的反應。
“主上?龍若?龍將軍?”
龍若踉蹌後退了一步。
金鈴牢牢地捏住她的手,“說你願意。”
龍若捂住了嘴巴,眼角飛紅,淺琉璃色的雙眸中水光粼粼,此時此刻瞪得圓圓的。
她的麒麟催促道:“快說。”
“我、我……”那雙黑眼睛專注的看着她,像是要牢牢看進她的心裡,她心中驀地升騰起一股不真實的感覺,讓她不知如何反應是好。
就連應龍也看不下去,悄悄伸出尾巴,將她往前推了一下。
“快說。”
“……我願意!”
舜國宰輔失道幾薨,僞王龍若逼悼王高嶽自盡。龍若官至司馬,得宰輔默許,總攬朝政二十餘載。宰輔離國,龍若上蓬山繼位,封徇王,天下大治。
大司馬龍若離開舜國之後,予映便積極地籌劃起禁衛逼宮之事來。這個國家因先王失道,荒廢二十年,又有二十年連王也沒有,對王的尊敬早已淡得很了。
動物總是尊敬有力量的同類,所以予映對大司馬的尊敬是無以復加的。
正因爲如此,曾經效忠大司馬的人如今也並不認爲迎來一個不知何處而來的王,會讓所有人的日子都更好過一些,如果這人像是高嶽一樣,把他們辛辛苦苦趕走的妖魔又召喚回來了呢?
“你們聽着!”予映對着禁衛軍,光明正大地說着大逆不道的話,“我們現在的一切!我們安定的生活!都是我們真刀真槍!和妖魔拼來的!我們的領袖是誰?!”
“大司馬!大司馬!大司馬!”
予映舉起一隻手,把怒吼的人羣平息下來。
“馬上!徇臺輔就要帶新的王回來了!新王是什麼來頭我不知道,但他比得上大司馬嗎!”
“比不上!”
“狗/屎!”
“讓他去死!”
予映看了看歡騰的人羣,“抓住他!把我們的國家!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
“抓住他!抓住他!”
“大司馬!大司馬!大司馬!”
士氣高漲的禁衛軍公然在宮城外訓話,宮城的守衛有報告女官長曜英的,但女官曜英對龍若的態度搖擺不定,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也有報告內宰的,但內宰只是文官,組織不起什麼有效的防禦。
宮城輕易被突破了,鐵靴踩在謁見大廳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整齊的聲音,敲打得四壁皆迴盪着整肅的嘶吼。
禁衛軍在露臺上集合,鐵槍指向天空,等候着麒麟與新王一同出現,就把新王抓起來送給龍若將軍。
“來了!”忽然有人出聲示警,女官曜英也跟在附近,順着士兵們看的方向看過去。
“是徇臺輔嗎?”
“是……是……是妖魔?”
“是應龍!”
龍若將軍出發時就騎的是一條應龍,莫非回來的是龍若將軍?
“將軍回來了,太好了!”予映重重地鬆了口氣,他帥禁軍逼宮,到底只是得到了龍若的暗示,如今她回來了,禁軍就像是有了主心骨。
衆人期盼地看着應龍的身軀漸漸變大,龍若將軍那一頭飄散在背後的銀白色長髮也越來越清晰,她身後的人似乎十分不滿她的頭髮隨風飄蕩,終於忍受不了似地將她的頭髮抓住,鬆鬆地綁在身後。
“那是什麼人?”
“徇、徇、徇臺輔!”曜英叫出聲來。
予映左看右看都不見還有別人,一時間也不明局勢到底如何,難道莫非,龍若將軍從蓬山把徇臺輔捉回來了?
應龍不斷下降,矯健的身軀在雲層中穿梭,這個騰雲駕霧的妖魔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出現在巨大的露臺上空。
大司馬率先從龍背上跳下來,禁軍立刻跪了一地,龍若走到予映面前,問道:“你這是……打算把新王抓起來?”
予映低聲道:“是!”
龍若欣然道:“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心腹。”
“多謝將軍!但是……新王呢?”
這是所有人的心聲,沒有新王,大家抓誰?
鸞鳥報喜,舜國新王誕生,徇麟帶着新王回國繼位,但回到國內的卻是騎着妖魔帶着徇麟的大司馬。
予映斗膽猜測:“大司馬動作這麼快,已經在路上把王解決了嗎?”
大司馬沒有出聲應答,予映偷偷擡起眼角,卻見大司馬居然臉紅了。他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
徇臺輔從後面輕輕推了一下龍若,淡淡道:“這就是。”
她見周圍的人都是一臉懵懂,補充道:“新的王。”
龍若的臉更紅了。
“新的王!?”流風像是也被這等愕然的氣氛影響,在露臺上凝固起來,所有人都隨着這句話陷入了茫然。
只有曜英激動地揪着裙襬,“我們有王了!有王了!萬歲!萬歲!天佑舜國!”
士兵們扔下武器,又再度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