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慶十八年,正值八月清秋,太陽未升起時從太子府傳來的鞭炮聲響徹半邊皇城的大街小巷,太子身着婚服配以金冠,帶着浩浩湯湯的迎親隊伍往寧府方向走去。屆時的寧府也準備好,喜娘攙扶着盛裝打扮的寧雪言向寧府門口走去。柳傾心與寧傅嚴從喜娘手中接過寶貝女兒的手,緊緊握在手中,兩人淚眼朦朧甚是不捨。
寧雪飛出嫁那日,他們哪怕只是拿出對寧雪言真心的一半去對待寧雪飛,不用深情的話語,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眼神,寧雪飛就不會把事情做絕到如此地步。寧雪飛一直覺得好笑的事情是他們分明不待她一分好,卻要她對他們仁至義盡,何也?不把寧府攪的天翻地覆,已是寧雪飛對寧府最大的仁慈,他們竟還妄想要她給他們什麼,真是可笑的很!
“女兒,今日嫁去太子府後,切莫再如家裡一般意氣用事,要知你在太子府的一舉一動都與家族的命運息息相關,不可意氣用事,能忍則忍,心中有什麼委屈,讓人傳信回寧府,女兒家不能隔三差五歸寧,你傳信回來,父親與你母親自會去看你。寧家和歷家勢力旗鼓相當,太子妃不會對你做什麼,你安分守己她自抓不到你的錯處。”
歷月凡在人前把自己裝的多麼賢妻良母都逃不過寧傅嚴的眼睛,他閱人無數歷月凡是怎樣的人他怎會不知,深藏不露的女人最是可怕。在人前是一張嘴臉,要多賢惠裝出來就是,而這種人翻臉往往比翻書還快,她可以爲了自己的利益同你合作,同樣可以爲了利益,暗中向你捅一刀子,和她生活在一起,不得不步步爲營,除非你不怕死無全屍。
寧傅嚴一意撮合睿王與自己的女兒,想讓她如願和寧雪飛平起平坐,誰知皇帝會因爲睿王的一句話而把寧雪言賜給太子。太子府根本就是個龍潭虎穴,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女兒居然要送到那地方去。爲了讓皇帝收回成命,寧傅嚴多次諫言都被皇帝駁回,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唯有讓自己的女兒按照聖意嫁去太子府。
自己的女兒他最瞭解她的性格欺軟怕硬,到了歷月凡面前,硬碰硬只有被欺負的份,歷月凡的心腸可狠着,當真動起手來真正吃虧的人只會是寧雪言罷了。最怕的就是被人抓住把柄,借題發揮在皇帝跟前吹耳邊風,皇帝早有除寧家之意,任何對他們不利的事情都是致命的,很不巧的,寧雪言從沒做過什麼讓人省心的事情,做事意氣用事,不顧後果,到頭來吃苦的還不是自己,她何時才明白這點。
得知自己非得嫁去太子府後,寧雪言幾日不與任何人說話,任旁人怎麼開導她亦是左耳進右耳出,壓根就沒有把他們說的話給聽進去。就連喜娘所教女子的三從四德,不過是坐在一邊自顧自的說,寧雪言只呆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到底聽進去幾分,唯有她自己心裡有數。在婚禮的前幾天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發了瘋似的剪了自己許久前繡好的紅蓋頭。
紅蓋頭是寧雪言一年前所繡,那時她以爲自己嫁到睿王府的是必然結果,早早就準備了針線,每日坐在院子裡安靜的繡着手中的
紅蓋頭,那段時間她前所未有的安靜,也許是最後一次這麼安靜。除去身上的戾氣,說來寧雪言算的上是水靈靈的美人兒,奈何她就喜歡扭曲自己的心理,大怒起來和瘋子沒什麼兩樣可怕的很。
紅蓋頭是爲了她嫁去睿王府而繡,天意弄人讓她成爲了太子的側室,這蓋頭還有什麼用,蓋頭上刺繡的花樣是她一針一線秀出來的,裡面蘊含了她多少情感,而曾經濃烈的情感成了讓人恥笑的笑話。寧傅嚴等人聞風趕來,只見寧雪言瘋了似的把被剪的破爛不堪的紅蓋頭一剪再剪。
柳傾心見狀連忙把寧雪言制止,寧傅嚴吩咐在場的人決不能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不然遭殃的不止是寧家,他們所有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下人清楚其中的厲害關係,沒有一個人敢吱聲。夫妻兩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讓寧雪言的情緒穩定下來。紅蓋頭要她重繡已無可能,時間根本來不及。只好秘密找來府中會刺繡的丫鬟,幾個人聯手趕在兩天之內把紅蓋頭繡好。
雖然寧雪言給他們造成了太多的麻煩和無奈,可是到了她要出嫁的時候,心中又有不捨,這個女兒嫁出去,就是太子府的人,而不再是寧府的千金。柳傾心深深地嘆了口氣,寧雪言離開後她就連最後一個可以說話談心的人都沒了,沒有人陪自己閒聊的日子該多麼孤單。想到情深處,柳傾心不禁把寧雪言的手握的更緊了些。
“女兒知道,女兒走後你們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紅蓋頭下的寧雪飛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傷心,聞見女兒泣不成聲的聲音,寧傅嚴的心緊了緊,就像被尖銳的匕首劃過心尖一般,格外的疼。沒來得及說更多話,太子的花轎就已來到寧府門前。
皇帝答應過寧傅嚴,給寧雪言正妃出嫁的儀仗,允許她出嫁穿大紅色的婚服,所有的置辦都是大紅色的,宴會上同宴請了文武百官,就連帝后都會一同來參加他們的婚禮,唯一與歷月凡不同的是花轎不是八擡大轎,而是隻有六人,給了她正妃的儀仗,卻也明確寧雪言側妃的身份。皇帝讓步到此等地步,寧傅嚴不好再多提什麼。
再說太子的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是其他的貴族子弟可以相比,做這個側妃並不過分,算得門當戶對,怎麼不都比嫁到睿王府去好。太子顧着皇后的面子,不會對寧雪言太過冷淡,歷月凡再不情願,爲了歷家她不會做對自己無益的事情去呈一時之快。在睿王那裡,這些事情都會大打折扣,沒有人能夠說動睿王,爲了寧雪飛他不會多看他人一眼。
二人依依不捨把寧雪言送上花轎,隨後坐上馬車前往太子府。新娘入府不得立即拜堂,而是把花轎擡去庭院中,新娘在轎中不得亂動,得到吉時到才能下轎。太子把府中的客人招呼到大堂內就坐,中院熱熱鬧鬧唯獨前院人數寥寥,響徹在耳邊的鞭炮聲和庭院的冷清相比顯得有些諷刺之意。
寧雪言緊緊握着手中的蘋果,皇帝給了她正妃的迎娶儀式又如何,嫁的又不是她的心上人,況且就是再盛大的儀式都改變不了她是側妃的身份,還不是低人一等
。時間很快過去,下轎時間一到,人們都熙熙攘攘的涌到大堂門口,太子在階梯前站好,等着人把寧雪言的轎子擡來。男人哪有不愛女子之說,太子可不是專情之人。
對自己的正妃他本無多深厚的情感,可以名正言順的迎娶側室他樂得如此。寧雪言與他算得是遠親關係,宮宴上見過寧雪言幾次,知她性格要強囂張跋扈,就是這樣的女人,正合了他具有強烈征服慾望的口味。加上寧雪言的容貌不差,出落的亭亭玉立,讓人難以不動心。花轎被喜娘與花童簇擁着被擡到大堂門口,花轎被輕輕放下。
太子走下階梯,對轎門鞠躬作揖三下,喜娘敲扣花轎邊緣。聽到聲響寧雪言伸手開啓轎門,白皙的玉手搭上轎簾的那一刻,衆人都屏住呼吸,好生纖細的玉手,讓人對此生出憐惜之感。歷月凡站在上邊把衆人的神情盡收眼底,面帶笑容,心中卻盡是不屑,不過是個側室有什麼好威風的,她纔是太子名正言順的妻子!
喜娘上前扶住寧雪言,把一個小瓷瓶遞到寧雪言手中,瓶內裝有五穀,五穀上放有金色與銀色戒指共兩枚。寧雪言把瓷瓶抱在懷中,然後由喜娘扶着向前珊珊而行。花轎停在距離大堂五十步距離處,初下花轎時,新人雙腳不得沾地,則寧雪言向前行走時,兩名下人在前路徐徐鋪開紅毯,讓新娘得以踏紅毯而過。
禮官把拖上一托盤,上頭放着一支弓與三支箭,太子拿起拿過長弓,把早已被摘下箭頭羽箭搭在弦上,對新娘輕射三箭,含有驅除邪魔之意。射箭時射一箭退一步。新娘不能亂動,由喜娘攙扶着跨過擺在地上的馬鞍和火盆,同爲去除身上的邪氣,不管之前如何,今後她就是太子的人,寧雪言幾乎每往前走一步,都得經過深思熟慮,在心中提醒自己,再走下去,她就回不了頭,可是她能逃嗎?
待寧雪言被攙扶着走上階梯,與太子並肩站在一起時,禮官上前把一段紅綢的兩頭分別交到他們手裡,紅綢的中間打着個大結,寓意永結同心。兩人在所有人的矚目下,走進大堂內。拜堂的儀式先從天地開始,再是高堂,然後是夫妻對拜,。禮官喊出夫妻對拜二字時,寧雪言的身體僵了僵,只不過臉被紅蓋頭蓋着,沒人察覺她的異樣。
兩人各懷心思拜堂後,寧雪言就被喜娘送入洞房,太子則留在大堂內與大臣們相互慶賀今日的喜事。人們談笑風生相互碰杯敬酒,大堂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外頭隔一段時間燃起的爆竹聲使太子府顯得更加熱鬧,歷月凡至此至終都保持着溫和的笑容,賢妻良母的形象讓大臣們刮目相看,少有女子見自己的夫君納妾不但不爲所動反而笑容滿面的。
歷月凡心裡不知道蔑視寧雪言多少次,她不笑難道還哭不成?在這種關頭就得把自己的大度表現出來,讓衆人有目共睹,之後有什麼事情她好說話不是。人們談笑風生,其樂融融時,官家拖上來一對被紅綢包裹的玉如意。“殿下,琉王說他今日身體不適,在家中修養無法來參加殿下的婚禮,特費送來的賀禮,以至歉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