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筆觸細膩,着色大膽,但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令寧雪飛注意到這副畫的原因,是她前世,就見過這幅畫!
確切的說,她就是這幅畫的主人!
眉頭深鎖,寧雪飛回頭,一個眼神,就有伶俐的丫鬟,湊上前來。
“這幅畫,是哪家小姐畫的?”
按理,這是不合規矩的,因爲,爲求公平,這些畫作都沒有落款。
但是,規矩是定給人看的,所以,寧雪飛連猶豫都沒有,更不用說遮掩!
小丫鬟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她沒有多話,仔細看了看,然後一屈膝,悄悄回稟。
“這幅畫,是柳府二小姐,柳柔小姐所作。”
眼睛危險的微微眯起,寧雪飛心中涌起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柳家向來與歷家並無交集,即便是曾有過幾面之緣,也不過是簡單的尋醫問藥。
前世,歷香寒就對柳柔的矯揉造作很是不滿,從來沒有對她有過什麼特殊的親近。
按理,柳柔是不可能會接觸到自己的畫作的!
即便是,如今柳家因爲太子的關係,與歷月凡親近了些,可是,也絕熟不到歷家內宅去!
況且,柳柔平日裡,總是標榜自己,琴棋書畫,樣樣皆精,每每宴會之上,都以才女自居。
要讓寧雪飛相信,這柳家二小姐,是自己畫不出畫來,所以,隨意尋了幅。
而且,還就這麼巧,偷偷選了自己前世的畫作,偏還讓這一世的自己撞上了?
這世上,哪裡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凡事,反常即爲妖!
只是,這幅畫,牽扯到自己的前世,也就是關係到寧雪飛最大的秘密。
一時之間,她還真拿不準,是否要當衆揭穿。
然而,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琉王卻站到了她身邊,也仔細欣賞起這副畫作來。
畫中,秋意蕭瑟,遍地落黃,一簇簇線菊怒放着,偏偏大片留白的晴空之上,一排遠去的飛鶴,格外點睛!
這畫,其實是歷香寒早年所作,所以,筆觸和用色,都很是大膽,甚至,有敗筆之處。
但是,稚嫩的只是技巧,整幅畫的妙處,便是那排飛鶴,足夠令這副秋景脫穎而出,勝在立意!
滿意的點了點頭,琉王轉過身來,看向寧雪飛。
“看來,寧小姐也對這副秋景格外滿意?”
寧雪飛遲疑了下,忽然,計從心頭起,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寧雪飛順勢點了點頭。
“此畫雖然技巧不足,但是雪飛格外喜歡這塊留白,還有這排飛鶴。”
見寧雪飛認同,琉王也忍不住張口讚賞。
“這副秋景,立意頗爲新奇,明明每次畫到秋季的景色,都是一副蕭索,枯黃的灰敗之感,偏偏這幅畫,畫出了積極的意味,不錯,不錯!”
說着,琉王忍不住,略略提了提聲音,立刻吸引了還在一旁品評的三人。
相思看過,卻有些皺眉頭。
“若是點此畫爲第一,未免有些不公,畢竟,你看這線菊的部分,下筆太輕,
不夠果決,甚至有些微的抖動,實在是敗筆中的敗筆啊!”
一邊說着,一邊還搖着頭,顯然是很不喜。
一旁的琉王,對於相思的質疑和嫌棄,明顯不大高興起來。
“工筆精細,卻無靈魂,又有何意義?畫作,自然是內涵爲先!”
這邊,相思和琉王爭論不休,那邊,董歸和雲若初也看了過來。
對於這幅引得兩個評審爭論不休的作品,雲若初目光閃了閃,卻是沒有多言。
天下第一公子惜字如金,也不奇怪,只是,就連冒充董諾奇的董歸,也沒有說話。
董諾奇或許對畫作一道,薄弱了些,但董歸出身書香世家,不僅棋藝不在董諾奇之下,品評畫藝,自然也不在話下!
而且,他認真的看了眼,之後,眼露鄙夷的樣子,都收進了寧雪飛的眼!
默不作聲的退了半步,寧雪飛與雲若初趁着無人注意,交換了一個眼神。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他們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樣的打算!
有了雲若初的幫襯,寧雪飛自然不怕,會出了漏子,索性上前,再添一把火。
“董公子,這畫…有什麼不對嗎?”
董歸猶豫的看了眼寧雪飛,似乎在猜測,寧雪飛的心思。
但是,憑他如何觀察,寧雪飛都只是柔柔的笑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寫滿了好奇,再無其他多餘的情緒。
不知爲何,董歸竟然被寧雪飛的笑容晃到,只覺得有一瞬間的失神。
眼見董歸只是看着自己,卻一言不發,寧雪飛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只好喚了聲。
“董公子?”
董歸這纔回過神來,掩飾般的輕咳了聲,才穩住自己的心思,臉上卻是忍不住紅了起來!
不過,也正是這份慌亂,完全擾了他的心思,顧不得去想寧雪飛,是不是有意來問話了。
娓娓道出他看出的端倪,寧雪飛發現,董歸認真起來,與之前嬉笑頑皮的頑童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寧小姐,可曾聽過,民間有一項技術,稱作拓印。”
寧雪飛知道,對某些方面認真的人,最是惹不得,也就端正起表情,一臉受教的模樣。
“拓印,我雖然沒有聽說過,但是,聽着字面上的意思,我猜測,是如印章一般,可以將刻下的圖案,塗上印泥印出來?”
雲若初在一旁不動聲色,假意看着其他的畫作,二人的對話卻是一句不落的聽進耳中。
當他聽到寧雪飛如此解釋時,忍不住看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少女一眼。
因爲,當他聽到寧雪飛的回答,明知是假,可是甫一聽見,他竟然都有一瞬間的不確定!
董歸連平時的冷靜都失了去,自然想不到寧雪飛是在哄着他,做那個檢舉柳柔的人。
聽了寧雪飛的回答,他還很是讚賞的回望了一眼,毫不吝惜對寧雪飛的誇獎。
“寧二小姐真是聰慧過人,你所猜測的,距離事實亦不遠矣。”
如願看到,寧雪飛笑的開心的模樣,董歸還陪着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他說的都是真的,才又接着說了下去。
“以目前民間的手段,已經可以把一幅壁畫,整個移到大張宣紙上,說簡單些,拓印也就是造假技藝的一種。”
對於董歸的真性情,寧雪飛自然並不瞭解,在她的想法中,董歸就是一個青澀的頑童心性,對誰都不設防。
一邊認真的聆聽着,一邊心中默默內疚,暗暗發誓,以後不能隨便欺哄這樣天真的少年。
可是,戲演了一半,總要做全套的,忍住心中的無奈,寧雪飛眨眨眼睛,故作驚訝的說。
“那,這幅畫也是……”
話說了一半,就沒了聲音,只是無聲的用口型,比劃了“拓印”兩個字。
董歸也是無聲的點了點頭。
寧雪飛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董公子,也許這是個誤會吧,這幅畫相思,琉王,還有在座的許多小姐,都沒有質疑,應該是都沒有見過的。”
頓了頓,寧雪飛皺着眉,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而且,筆觸稚嫩,但立意不錯,不像是大家所作,我還想推舉她做第一來着!連剛剛琉王問我,我都沒有否認!”
聞言,董歸爲難的看了眼,一旁爭論不休的琉王和相思。
琉王畢竟是一國王爺,相思又是個剔透的妙人,先前的態度已經明白了,此時,眼見琉王堅持,她早就不再多話了。
“我對這些民間技藝很有興趣,研究多時,絕對不會看走眼的。這樣的畫,若是奪了第一,只怕咱們幾個,臉上都無光啊。”
眼見董歸爲難,寧雪飛很壞心的激了他一句,順便遞了個眼色給雲若初。
雲若初心領神會,踱着步子,恰巧,走到了琉王的身旁。
寧雪飛心中還是有些愧疚,但是,她安慰着自己。
董歸現在是董諾奇,而且,董歸身份金貴,還會怕區區一個柳家?
左右,怎麼也出不了事的!
狠了狠心,寧雪飛一臉的焦急。
“那我要趕緊去告訴琉王!”
董歸見狀,顧不得去看那邊爭論的如何,趕緊拉住寧雪飛,一臉的心有餘悸。
“你瘋了,你現在去說,不就是打琉王的臉,你不怕他記恨你?”
“可是,可是……”
寧雪飛一臉着急,臉漲得通紅,就是故意不說出來,這個可是後面到底是什麼。
董歸則是一臉的莫名其妙,要不是大庭廣衆,他幾乎想伸手去摸摸寧雪飛的額頭,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
“怎麼了?可是什麼?”
眼見時候差不多了,寧雪飛深處手指,指向長公主的方向。
此時,琉王已經跟長公主彙報完畢,長公主立時就當衆宣佈了結果!
柳家二小姐柳柔所作的秋景圖,爲今日畫藝較量的第一名!
董歸眼睜睜的看着結果宣佈了出來,可是,自幼就被教導的,屬於董家嫡系的傲骨和清高,決不允許他默不作聲!
握了握寧雪飛的手腕,示意她不要擔心,然後,董歸大步邁向臺前。
大喝一聲。
“長公主,萬萬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