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負的房中一片昏暗,只是在內室燃了兩根蠟燭,昏暗的燭光在諾大的房間裡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侍衛推開天負的寢房,走進內室對天負恭敬的鞠了躬。
“盟主,素書道姑遣人來問盟主的傷好的怎麼樣,還讓人送來了親手所做的幾樣糕點,說是不油膩,不礙着身子,餓了吃一些無妨。”
靠在牀沿邊低着頭沉默良久的天負才緩緩擡起頭來,自己病倒這些時日已有許久沒有見過素書了吧,不知道她過的怎樣。
素文走後,因着她那張酷似素文的臉,兩人素日裡算說得來話,不久意識到心裡情感的異樣,很快疏遠了她。
之後的日子裡對她同樣是若即若離,意味不明,素書在盟主府非親非故,他這般刻意疏遠她是否有些不好。
“讓人回她,我身體已經在恢復,讓她不用擔心照顧好自己就是,糕點就在一邊方下吧。”
有些人,該斷的時候就斷了吧,藕斷絲連只會讓雙方都互相折磨罷了。
侍衛把盛放着糕點的托盤置於桌上,轉身退了下去。
天負想了想,開聲叫住侍衛。“彤雲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管家可醒來了?”
老管家幫襯自己那麼多年,就算彤雲做了那麼多罪不可恕的事情,他依舊做不到對他們不管不顧。
彤雲暫且不說,他無法夫人老管家置之不理不管不顧。
“送去水牢的時候鬧騰的厲害,抓傷了幾個侍衛,關進水牢後罵了好久,後來應是罵的口乾舌燥了,方纔停下來。”
事到如今還不知錯……如果彤雲乖乖的認個錯,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他會放彤雲一條生路,機會他給了,然而彤雲沒有珍惜。
既然她不思進取,也就罷了。侍衛見天負沒有問彤雲夫人其他事情,心裡頓時鬆了口氣,好在天負沒有問彤雲夫人叫囂什麼。
他們身爲侍衛,對他人的言行並不在意,別人怎麼說是他們的事情,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可彤雲讓他們見識了什麼叫刀子嘴,但她絕對不是豆腐心!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簡直就是帶了寒氣的利劍,句句逼人。
難以想象往日裡溫順的夫人耍起狠來這麼野蠻,什麼話都說的出。
他們只半天的時間裡聽了差不多世間他們能夠想得到所有罵人的話。
“至於老管家並沒有怎麼鬧,醒來後只是在房間裡坐着,誰和他說話都不聽,整個人老了許多,本就彎的腰如今變得更彎了些。”
彤雲的事情,不可就這麼過去。多年前若是知道素文死的真相,他絕不會輕饒了彤雲。
事隔多年,對素文的死不再有曾經的耿耿於懷,只是想起來時心中不免嘆息,更對她感到愧疚。
作爲素文的夫君,非但沒有保護好她,還親手把她送進了鬼門關。
更可笑的是這麼多年,自己從未發現事情的真相,哪怕對彤雲哪怕一丁點的懷疑都沒有。
被人暗算不自知,反而死心塌地的相信着,不過是自己懶於揣度人心,纔會落到此等地步。
彤雲的命他不想要,算是償了老管家一個人情,他不會再念及彤雲這些年爲他做了多少,因爲他奪走他的東西太多,就是做牛做馬幾輩子都無法償還清。
饒她一命已是天大的恩賜,對不起素文,不能再對不起天心,他該給她母
親的死和她這麼多年受的苦一個交代。
寧雪飛不知道,在她的院子後頭有一座比她院子大小要小上許多的院子,院子周圍種滿了高大的楓樹。
把院子環環圍住讓人不易發現,有如院子的主人,用外物把自己層層遮掩,不願意被人看到她的真面目。
院子不大,一大半的前院幾乎被一顆高大的菩提樹佔據,菩提樹的綠葉植物周圍紅彤彤的楓葉之中,尤其顯眼,如此與衆不同引人注目,讓人耳目一新。
院子房門幽閉,從中可隱隱約約聽到敲打木魚與佛經傳誦的聲音。一名婢女端着茶輕輕推開房門,對房中的人微微彎腰行禮。
“主子,盟主那邊回說他的身體已逐漸好轉,讓主子不必爲他擔憂。還說讓主子照顧好自己。”
那人緩緩睜眼,手中的木魚頓住,過了良久才從她口中發出一聲嘆息。包含了無奈,還有些許的失落。
灰色的道袍,頭上簡單挽着太極髻,用一方灰色的紗布用簪子固定在腦後,長長垂至腰際。
女子五官精緻,巴掌大的小臉,只是眼睛一睜一閉都如此楚楚動人,只是面容枯槁,過於憔悴,顯得人有些過於清瘦。
前堂一推開門看到的便是供奉在正前方的菩薩瓷像。
白瓷上彩上清淡的顏色,蘭花指輕合,眼睛微眯着,臉上帶着普度衆生的微笑。
“莫要哄騙我,我雖在佛堂中清修,外頭髮生什麼事情知道的不大清楚,可有些事情傳的沸沸揚揚,就算我想不知道都難。”
前不久盟主府來了睿王,聽說還帶來了他的王妃。
聽下人們說,那女子醫術厲害,來的第一天就看出了盟主身上的病是什麼所致。這事她沒有過多去詢問,只要他的病能夠好起來就成。
可是沒過幾日,她偶然在院子周圍散步,聽到下人說的那些話,恍然若失。
盟主身上中的是蠱毒,而下毒之人居然是彤雲夫人,當年素文夫人的死同樣是彤雲一手所致。
彤雲在她印象中是個性情溫婉的女子,待人接物謙卑和善,原來那竟是掩人耳目的外表嗎?
又聽說盟主身上蠱毒特殊,須得用愛他之人的心頭血方能醫治,她覺得荒唐,可是想想如果這樣能救他性命又有何妨。
她是清修之人,不宜和他見面,就做了幾樣糕點讓人送去,順道問問他情況如何,沒想到他是這樣回覆自己。
“辛苦你了,時辰不早,快下去休息吧。”
寧雪飛睡的正香,感覺到有人在晃自己,寧雪飛掙開那人的手,那人非但沒用放過她,而是晃的更用力而且有些急促。
寧雪飛不耐的睜開眼睛,只見婢女焦急的站在寧雪飛的牀榻前,還要晃寧雪飛,見她醒來才停住了手。
寧雪飛一臉怨氣的看着婢女,最好她有什麼天塌下來的事情才叫醒她,不然她非得說她一頓不可。
婢女沒有被寧雪飛的神情嚇到,着急的把一頭洗漱的東西挪到寧雪飛的面前。
“娘娘,您快梳洗吧,素文道姑不知怎麼知道了昨日發生的事情,今早去拜訪盟主,說是要用自己的心頭血來救盟主,怎麼勸都不願意走,娘娘你快過去看看。”
盟主拿素書沒辦法,讓寧雪飛儘快過去看看,其他人對蠱毒不瞭解,說不動他,唯有讓寧雪飛來。
揉了揉惺忪的眼
睛,寧雪飛無精打采的拿過洗臉的面巾,素文是什麼人,怎麼她來盟主府那麼久都沒有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事情已經夠複雜的了,爲了解毒的事宜,寧雪飛忙的暈頭轉向,就不要再給她節外生枝,她真的!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處理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寧雪飛從沒如此後悔過自己的選擇,當初就不該來鍾秀山,以後她絕不會忘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句話。
簡單的穿了簡便的衣裙,寧雪飛乾脆用髮帶把頭髮束起來,匆匆帶着藥箱往天負的院子走去。
房中所有人都已到齊,天負,天心,就連天蜜都在房內,睿王晚寧雪飛一步到,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寢房。
房裡還坐着一位寧雪飛沒有見過的女子,只是看了一眼,寧雪飛便覺得她有些面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心裡疑惑是有,但寧雪飛可以肯定的告訴自己,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睿王對那女子微微頷首,算是行了禮,這讓寧雪飛有些找不着北,這女人到底是誰,爲何睿王對她這般尊敬。
“民女見過王爺王妃,許久不見,王爺已成熟了不少。”
女子上前行禮,與睿王說話帶着的語氣除了恭敬還有親和,看睿王的神情,在此之前他們已經認識。
說來也是,睿王常來盟主府小住,認識府中的人不足爲奇。睿王不明意味的笑了,在皇宮那等吃人的地方,不成熟起來可是會丟了性命。
他不得不讓自己變得穩重起來,以不變應萬變,沒有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氣度,難以在變化莫測的皇宮中站穩腳跟。
“民女見過娘娘,聽聞娘娘有法子可以解盟主身上的蠱毒,不論什麼代價,民女心甘情願。不過是心頭血罷了,就用民女的吧,不要傷了無辜的性命。”
想了一個晚上,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她的身體日漸虛弱,在還能用得上自己的時候,且助他們一臂之力。
莫要等到事情無法挽回時才知道後悔。女子此話一出,天心立即上前來拉住她。
“姨母,不要胡說八道,心頭血可是隨便能取的,以您的身子撐不過去可如何是好?”
天心怨聲載道的抱怨着,拉着素書不放。寧雪飛愣了半響,姨母?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一大早的,關係有些凌亂,寧雪飛一時半會理不清其中的關係,感覺到寧雪飛糾結疑惑的目光,天心開口道出素書的身份。
“這位是我的姨母,名爲素文,是我母親的親妹妹。姨母無處可去,母親嫁來後就在府中住着。母親離世後姨母決心在府中帶髮修行,自幼便是她照顧我,待我極好。”
寧雪飛看着素文若有所思,夫人的妹妹嗎?看她看盟主的眼神,還有盟主的躲避,他們兩人的關係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介紹完後天心小心翼翼的把素書扶回座位上,可見天心十分在意這位姨母。
寧雪飛後退兩步到睿王身邊,壓低聲音詢問睿王道:“這素書姨母和盟主到底什麼關係,他們二人之間的神情不是太對勁,而且先前心頭肉我貌似有說明了具體的要求,可不是任何人的都可以。”
寧雪飛心裡不禁嘀咕,盟主到底在外頭惹了多少風流債,看了一眼盟主的面容,寧雪飛無奈聳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