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之中,楚雲昭睜開眼,全身的無力就像是走了一遭地獄一般,入目處,是楚雲霓殷切的神情,“姐……姐姐!”
他開口,卻是一句話說不全,但是這樣也已經足夠了,最起碼楚雲霓懸着的心也放下來了。
“醒來就好,醒來了就好……”楚雲霓熱淚盈眶,自己不再像是之前那樣無助的只能等他醒來,現在他醒來了,接下來的一切就只是照顧和養護的問題了。
楚雲昭撐開眼,看着這房間內的一切,在楚雲霓給他喂完了藥之後,他無力的趴睡在牀榻上,“姐姐,你還是走吧!”
蒼白無力的開口,讓欣喜之中的楚雲霓滯凝了下來,“你說什麼呢?我還得照顧你,你現在的身體正虛,不親自照料的話,我無法放心下來。”
楚雲昭聞言,卻是無力的搖着頭,此刻就連搖頭,他都覺得無力,“這裡面的東西,四處瀰漫,我已經深陷其中,我不想你也和我一樣……”
楚雲霓聞言,眼中有淚,但是卻是在脣邊勾起了一抹笑,“我會剋制,何況你現在離不開這些東西,以後……以後我幫你……”
“姐姐,我……”楚雲昭側首過去,想要再和楚雲霓說些什麼話的時候,眼角餘光卻是忽然瞥到了站在楚雲霓身後的那抹深沉的身影。
“君上也在啊?”楚雲昭原本想說的話,卻是忽然化作了這一句話。
獨孤翊宸看到了楚雲昭的欲言又止,便轉身道:“你們有什麼話先說,我軍中還有事。”獨孤翊宸隨即,將這周邊的下人都撤走。
忽然空闊下來的房間,楚雲霓安靜着,然而,楚雲昭卻是一雙眸子當中帶着審視的意味,盯着獨孤翊宸離去的方向,久久凝神。
“你覺不覺得,他很像……”楚雲昭喃喃的開口,神遊在獨孤翊宸遠去的背影中。
“像什麼?”楚雲霓一開始,似乎像是沒有聽清楚雲昭的話似得,一剎那的恍惚。
楚雲昭卻是詫異的擡眸,看着楚雲霓,隨後又是無力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很像……靖國的太子!”
“靖帝是曾經說過獨孤翊宸是青冥之主,可是……獨孤翊宸已經死了,在我的面前死的,現在掌權人易位,也是自然的事。”楚雲霓也垂首,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
“可是,這不止是像,而是我經常有種感覺,他就是……”楚雲昭依舊還是止不住心裡的疑惑,“還是說,獨孤翊宸根本沒死,他的真正身份就是青冥君主?”
他甚至不止一次有過這樣的懷疑,可是這裡是青冥城,他只是一個傀儡,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人訴說心裡的疑惑。
“不可能的。”楚雲霓有種無力感,“我見過他的真面目,不是獨孤翊宸,他真的……死了。”楚雲霓閉上了眼睛,不想讓楚雲昭看到自己眼中的痛苦。
但殊不知,她此刻強抑制住自己心裡的痛苦,這種模樣更是暴露了自己心裡的情緒。
楚雲昭顫顫的伸出手,撫摸上楚雲霓的手,“姐姐,我不想讓你這麼傷心,也不想你冒險,你嫁給獨孤翊宸我不怪你,但是……他現在死了,你也不要傷心,我還在你的身邊。”
他的話,溫溫的席拂過楚雲霓那冰封住的心房。
在聽到楚雲昭的這些話之後,楚雲霓居然是詫異的睜開眼睛,一直以來都是屬於背叛着自己意願的楚雲昭,此刻會說出這樣的話,着實讓人詫異。
“呵呵……”楚雲昭接收到楚雲霓這樣詫異的眼神,一時之間也是無力的笑了出來,他強撐起自己的身子,楚雲霓攙扶起他。
“我現在很怪,對吧?”楚雲昭有些自嘲的說着,“你不想讓父皇母后失望,我又何嘗不是?”楚雲昭攙扶着楚雲霓的手,勉強的坐了起來。
有房間內瀰漫着阿芙蓉的味道,這樣能夠很好的鎮壓住他背後的傷痛,只是這股無力和虛軟,讓楚雲昭覺得無所適從。
“只是我明白,我現在沒有這種能力,既然如此,我就好好的保住自己,姐姐……你懂嗎?”他正眼看着楚雲霓,言語之中有着無盡的情意流動,那是隻有骨肉之間才懂的寄託。
“雲昭……”楚雲霓再次震驚,這樣清醒睿智的楚雲昭,是楚雲霓第一次見到的。
這個孱弱的少年,是這樣的蒼白,這樣的無力,這樣一張面孔上,彷彿有種隨時都要死去的感覺,讓人忍不住聯繫。
“從你替我擋下這一箭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並不荒唐,我楚雲霓的弟弟,怎麼可能是個那麼無能的人,是姐姐不好,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還讓你深陷這樣的危機當中。”楚雲霓的心此刻不止寬慰,有種難以言語的狂喜。
可是,到最後卻是變成了淚雨滂沱。
“你做得很好了,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很辛苦!”楚雲昭眼光在這周邊看着,這室內氤氳的香氣讓楚雲昭不禁勾脣一笑。
他強撐着自己的身子,拉着楚雲霓道:“姐姐,我想出去走走,這麼好的春光,我不想呆在這裡面。”
“可是你的身子……”楚雲霓擔憂着。
而楚雲昭則是搖了搖頭,他將頭斜斜的倚靠在楚雲霓的肩膀上,小聲的說道:“我有話,要單獨對你說。”看上去,就像是無力的倒在楚雲霓的肩上一樣,任誰也聽不到他說的這一句小聲的話語。
這麼一說,楚雲霓忽然也像是明白了什麼似得。
別看這個房間內四下無人,可是卻不知道在角落裡面有多少雙耳朵在打探着,不管是誰的人,楚雲昭都不想讓楚雲霓再待在這個房間裡面。
小心翼翼的攙扶着楚雲昭到外面去,和風旭日,照映着姐弟兩人的身影相互而行,彷彿兩人又回到了小時候的光景。
“姐姐還記得嗎?在皇宮後面有條冰河,常年結冰,我們小時候經常偷偷的出宮去,在冰上玩耍,那時候真開心……”楚雲昭懷念的說着。
楚雲霓也是頷首,“那時候看着你,好天真,我都偷偷在笑,以後要當皇帝的人玩得這麼瘋,要是不小心掉進去,父皇母后不把我打死了纔怪。”
“不會的。”楚雲昭卻是開心的笑了起來。
可是,一旦出了那個房間,沒了阿芙蓉的藥效鎮壓住背後傷口的疼痛,那種從骨髓裡散發的疼痛感又再度襲來,楚雲昭的笑頓時岔了氣。
楚雲霓看出了楚雲昭的難說,“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你得等傷口癒合了才能出來,否則,你會受不了這種痛的。”
聞言,楚雲昭卻是搖頭,“我難得這麼清醒過,那種紙醉金迷的生活,確實是能夠將一個人的骨頭給泡軟,姐姐,你幫我治傷的時候,有發現這個問題吧?”
“胡說,哪有這回事!”楚雲霓聽着楚雲昭的話,心裡有些難受,他的骨頭不軟,但是卻是因爲這長久吸食阿芙蓉的原因,骨頭卻是有逐漸泛黑的跡象。
這是毒素侵入骨髓的跡象,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楚雲昭卻是搖了搖頭,看着這周邊很寬闊,除卻這周邊種植的這些虞美人花外,一望無垠,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躲藏來偷聽。
“其實我一切都明白,姐姐,我沉迷着,可是我未必就是昏聵,皇叔不簡單,我得儘量保全自己,更加得保全你。”楚雲昭說着,鄭重的望向楚雲霓。
“姐姐,你可明白我的話?”他問。
楚雲霓這下詫異了,這個之前一直抗拒自己的少年,此刻所說的話卻是不斷的敲擊着自己的心房。
“只要我在皇叔的身邊,他纔會安心,只要我越荒唐,毒癮越深,他就越放心,所以姐姐,你走吧,我還得繼續留在皇叔的身邊,只有這樣,你才能積攢到一定的力量。”楚雲昭拉住楚雲霓的手,此刻背上的傷痛,提醒着自己,卻是越發的清醒。
“可是,你應該明白阿芙蓉的毒癮有多大,再這麼下去,你也毀了的。”楚雲霓殷殷切切的說道。
楚雲昭的話讓她覺得邑國還有希望,但是那罌粟的毒癮,卻也是不容小覷的,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楚雲霓卻是比誰都清楚。
聞言,楚雲昭搖着頭,“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如果我跟你走的話,別說是我們其中一個,恐怕是兩人皇叔都不會放過,也只有讓他覺得我在他的手上,你就無計可施,這樣你我才安全。”
楚雲霓何嘗不明白這些,但是一想起當時看到楚雲昭那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的模樣,她就於心不忍,“我這次來,就是想帶你回邑城的,我們到了邑城皇叔也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邑城的人早在青冥的控制中了。”楚雲昭卻是忍不住打斷了楚雲霓的念想。“所以,我更不能走,姐姐,我等你來救我,但是你必須夠強大,在這前提之下,我只能儘量呆在皇叔的身邊,讓他鬆懈,對你掉以輕心。”
“我們現在,只能如此!”楚雲昭無比堅毅的道。
這個少年,此刻看上去孱弱得像是風中的殘蝶,隨時都要死去的模樣,但是他的膽色,卻是讓楚雲霓爲之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