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清寒,在宮燈的絢爛下,照映着此刻宮道上侍衛林立的身影,原本應該是肅然的一片莊嚴,可是,在此刻上官循的呼喊聲襯托之下,盡失了風華。
“天哪……”依舊是上官循那驚呼乍起的聲音,他伸手朝着身後揮了揮,示意他們不要動,隨後兀自朝着楚雲霓和伊人的面前走去。
眼光如同是餓狼一般,不住的打量着此刻被楚雲霓攙扶着的伊人,“我這是錯過了什麼了,這美人,比起青鯉那小妮子,不是一個檔次,不是一個檔次啊……”
聽着上官循這不入流的話,楚雲霓不禁蹙眉,心裡頓時不悅。再看伊人,似乎也是如此,在上官循這熱情似火的眼神打量下,她只低低的垂着頭,不想去和他那大膽得露骨的眼神對觸。
“哎喲,這個美人我喜歡,給我吧!”上官循將手比劃着一個婀娜的輪廓,如同是一隻饞貓一般的,哀求着楚雲霓。
楚雲霓白了她一眼,“你死了這心吧,她的身份是先皇的靜妃,你該尊稱她一聲太妃娘娘。”楚雲霓搬出這一茬,就連伊人也差點忘記。
上官循是靖國的人,搬出靖國太妃的身份,興許還可以鎮壓鎮壓上官循的色心。
果然,在聽到“太妃娘娘”的時候,上官循的臉色則是變了幾變,最後憋成了豬肝的顏色,訕訕然的道:“現在獨孤驚天老傢伙,死都已經死了,這麼如花似玉的太妃,看着也浪費,倒不如……我來替他好好憐惜憐惜……”
說着,上官循的手便是朝着伊人的方向觸摸了過去。
之前,看楚雲霓讓人將伊人擡回偏殿裡的時候,伊人受了傷,上官循也沒能夠真正的看清楚她長的什麼樣,現在一看到了,他真的後悔當時,爲什麼不趁着她受傷的時候……
一把衝進去,然後……顛鸞倒鳳,水乳交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就在他將手朝着伊人伸過去的時候,楚雲霓卻是豁然一把抓住了上官循的四根手指,隨便一使力,便聽到上官循“哇哇”的大叫聲音。
“別……我的小義母,別這樣,別這樣……輕點輕點,不要太粗暴,我不喜歡粗暴……”上官循的叫喚聲音,在這宮道上無比的刺耳。
這聲音,促使得在這周邊過往的侍衛宮娥,都忍不住偷偷的回首,多望了一眼這邊的方向,隨後則又禁不住掩嘴而走。
“別這樣?”楚雲霓聞言,卻裝出一副聽不懂上官循的話的模樣,再次問道:“別這樣,是……別哪樣啊?”說着,楚雲霓則是將上官循的手再度朝着後面一掰。
“啊……”上官循殺豬一般的叫聲,已經不止丟人現眼了,“我哪樣都不了,太妃娘娘,是太妃娘娘。”
聽着上官循妥協的話,楚雲霓才訕訕的一笑,“這還差不多。”說罷,便鬆開了上官循的手,對於這個好色的上官循,唯有喝酒和女人這兩點讓楚雲霓覺得頭疼。
其餘的,倒還是個能手,最起碼,今夜楚雲霓讓他佯裝在這宮裡巡邏的架勢,還是做得有模有樣。
“你巡查了一晚上,可有發現什麼異樣?”楚雲霓在鬆開上官循的手的時候,問道。今晚,她除了陪伊人出來走走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看這宮裡的情況。
今天她已經讓上官循將虎符拿到樑子驍的面前去了,如果樑子驍心裡真的有鬼的話,一定會對薛韋霆有所行動,她正好趁虛而入,也正好打聽清楚薛韋霆的下落。
可是,上官循被楚雲霓這麼一問,卻是頻頻搖頭,“巡視了一個晚上,連個鬼都沒見到,哪還有什麼動靜啊?”
上官循不會告訴楚雲霓,他派人多在琉香宮的附近多溜達了幾圈,只等着摸清楚狀況和路線的時候,就等着月黑風高,摸黑偷美人了。
“沒動靜就對了。”楚雲霓卻是喃喃的說着,隨後她攙扶着伊人,卻是轉身往莊嚴殿的方向走回去,“單憑一方虎符,未必能夠引蛇出洞,接下來,就看瓔珞那邊,能夠勾起樑子驍多少的疑心了。”
一邊說着,楚雲霓一邊帶着伊人往回走去。再不回去的話,繼續走下去的方向,可就是紫霄殿的方向了,楚雲霓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和樑子驍撞上。
上官循卻是一臉無辜的模樣,“那我怎麼辦啊?”
“繼續巡邏!”楚雲霓訕訕的說道,聲音不帶半點可憐的模樣,殊不知,要是在靖京的話,上官循可從沒吃過這種苦,更別提連巡邏這樣的事情,都還得他親自幹了。
“公主,狼族的那個女人,真的信得過嗎?”伊人在聽着楚雲霓所說的那些話,多少還是能夠揣測出楚雲霓話裡的意思的。
她在瓔珞的手裡受過傷,也知道那個女人的厲害之處,故而,伊人對瓔珞這個人,始終還是耿耿於懷的。
“信不過。”楚雲霓坦白的說着,可是,在說話的時候,卻是低低的一笑,“瓔珞那女人心思狠毒,我想借着她的手除掉樑子驍,何嘗……她不想借着樑子驍的手除掉我呢?”
“啊?”聽着楚雲霓的話,伊人忽然怔住了,心裡一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
“那就讓她除啊!”楚雲霓卻是大方的說着,“她最好將我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告訴樑子驍的纔好,這樣樑子驍的疑心纔夠重,他的疑心越大,心裡就越不安,他越不安,露出的馬腳,才越多……”
聽着楚雲霓的話,伊人云裡霧裡的了,她不明白,到底是誰想借誰的手,除掉誰?然而,今晚最爲忙碌卻徒勞無功的,恐怕也只有上官循了。
楚雲霓絕對不會讓上官循知道,自己遣開他的真正原因,是不想莊嚴殿裡的女人遭受危險,既然如此,只好找個堂而皇之的藉口,讓他去巡邏了。
只要跟他說,這麼做能夠儘快殺了樑子驍,上官循絕對樂意。
到了莊嚴殿前,楚雲霓讓青鯉安頓好伊人,依舊是將那偏殿讓給伊人休息,而楚雲霓則是在邊上的廂房休息。
更深夜靜,彷彿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逸。
躺在牀上的伊人,卻是久久不能夠入睡,心裡對於今晚上楚雲霓的話,始終輾轉反側。
夜深沉,沒有燈火的照映下,只有外面月光從打開的軒窗外折射進來,月影冷冷的,傾斜在她的輪廓上,勾勒出無比完美的側臉弧度。
伊人從牀榻上起來,來到桌案邊上,這上面還有楚雲霓之前書寫藥方所留下來的筆墨。伊人提筆蘸了蘸墨,在這紙上洋洋灑灑的揮毫書寫。
透着月影的光亮,伊人單薄的身影在這房間內,顯得尤爲的孤悽單薄。
而這次的這封信,彷彿她寫得比以往的信箋都要長,等到將毛筆放置停歇下來的時候,伊人看着這封信,將今晚楚雲霓所羅列出來的那幾方勢力,明明白白的交代了清楚。
“公主,我也是怕你出事,邑城現在這危險,這一次……我不想再瞞着孟贏了!”她對着那封信說着。
之前,她一直給孟贏所寫的書信,都是一些模棱兩可的話,無非是假意交代楚雲霓的近況,都是以‘安好’二字,作爲最後的結尾。
可是,這一次她知道了楚雲霓在邑城的狀況,“公主,原諒我,與其讓你在邑城這麼危險,我還是告訴孟贏,最起碼……他愛你,不會傷害你,他會想辦法保護你的!”
伊人淡淡的說着,臉上的愁容卻是不減反增,她愛着孟贏,也受着楚雲霓的救命之恩,可是……卻做着違背楚雲霓意願的事情。
她走到了窗子邊上,從自己的袖子之中取出了一枚小笛,輕輕的吹着不讓人注意的聲響,但見有遠鴿從天邊處飛來,腳上還帶着傳遞信箋的竹筒。
伊人將那信箋卷好,塞進了那竹筒裡面。
可是,這一次她卻是將那鴿子緊緊的抱在手裡,第一次,她猶豫了下來。
“要是讓孟贏知道了的話,他肯定會派兵過來保護雲霓的,可是……這也會破壞了她的機會,我到底……”伊人沉吟着,低頭看着此刻手裡的鴿子。
她不忍心楚雲霓在這麼危險的漩渦裡面,這麼多的勢力圍困,她害怕楚雲霓也像自己這樣受傷,可是……如果要楚雲霓脫離這樣的境況的話,就要她放棄邑城……
正當伊人在沉吟怔忡的時候,手裡的鴿子忽然朝着伊人的手上一啄,伊人一痛,將手鬆了開,鴿子憑空飛了去,在這夜色之中,那遠遠飛去了的蹤影,依舊還是帶着伊人的猶豫!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這樣做,對不對?
鴿子的蹤影,掠過這邑宮高高的宮闕上面,在這莊嚴殿的屋檐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楚雲霓的身影倚靠在這宮闕上,靜靜的欣賞着這夜色的無邊。
就在那鴿子飛過頭頂的時候,在楚雲霓身邊的青鯉忽然緊張着道:“公主,快看,快看……有鴿子……”
朝着青鯉的方向望了過去,楚雲霓但只伸出手,朝着青鯉說道:“拿來,弓箭!”青鯉順勢將弓箭交給楚雲霓。
但見楚雲霓將箭搭在弓弦上,所指去的方向,則是那飛向天際處的羽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