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熠熠,閃動着這周邊的清冷,也照拂着此刻楚雲霓的靜逸無聲,面容兀自沉寂在心中的疑惑之中,就連獨孤翊宸連叫自己幾聲,她都沒有聽到。
“雲霓,雲霓……”獨孤翊宸見楚雲霓這麼忽然靜逸下來的模樣,也有些膽戰心驚了。
楚雲霓擡首,在這一刻的眸子之中,卻是多了一層深沉的意味,緊蹙的娥眉上,有拂不去的惆悵。
她的耳際邊上,但只忽然盤旋出他曾經的言語,“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留下子嗣……”這是當時獨孤翊宸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楚雲霓至今記憶尤深。
但看此時,獨孤翊宸這一臉焦急的模樣,查看着楚雲霓的時候,近在咫尺,這一張俊俏的容顏,無論每一次自己這麼近的觀望着,都會讓她止不住的心跳。
“翊宸……”她叫住了他,神情之中似乎多了什麼似得,獨孤翊宸卻是琢磨不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楚雲霓卻是將手緩緩的伸了出來,在他的臉頰上停留,“不要和我爭邑城,到時候,可能會有更大的一個驚喜給你……”
獨孤翊宸聞言,卻是忽然肅靜了下來,擰着眉看着楚雲霓,豁然不明白楚雲霓的轉變到底是因爲什麼,“雲霓……”
他想說什麼的時候,楚雲霓卻是忽然伸出手,捂着了獨孤翊宸的嘴,也止住了他接下來想要說的話。因爲楚雲霓知道,他接下來會說出什麼樣的話,她不忍心讓他拒絕。
只渴切的道:“翊宸,什麼都不要說。”她緩緩的鬆開了無助獨孤翊宸的手。
然而,獨孤翊宸卻在她鬆開手的那一刻,豁然也抓住了楚雲霓的手,“雲霓,你知道的,一直以來我都不想與你爲敵……”
“能嫁與你爲妻,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幸!”楚雲霓淡淡的說着,這一刻,她卻抽開了他的手,轉過身去,看着這片天。
“不幸的是,我身爲邑國的長公主,嫁給了最大的仇人,幸的是……我能嫁於你爲妻。你獨孤翊宸也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男子,雲霓三生有幸……”她的聲音帶着悽楚,也帶着無奈。
看着楚雲霓這忽然轉變的情緒,獨孤翊宸當真是不知道到底哪裡出錯了。
可是,也只有楚雲霓的心裡自己清楚,在此刻背對着獨孤翊宸的那一刻,袖子裡面的手暗自探着自己的脈搏,這走珠一般的脈搏……
不會出錯的。
珠胎,已然暗結。
“翊宸,聽我的話,不要和我爭,我會投桃報李,給你更大的回報,彌補你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她說着,卻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其實……我已經……”她說着,可是,話卻說到了一半,獨孤翊宸心中恍惚了起來,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楚雲霓的手,“雲霓,不要再和我說這些話了,殷翔先生……可能已經開始攻城了……”
“什麼?”楚雲霓大吃了一驚,臉色忽然變得極爲難看,質問:“你依舊是不肯放手,是嗎?”
她的心,忽然在這一刻,卻是冷卻了起來,心中血氣也在翻騰,她本還想告訴他,當時騰龍閣中的一夜歡愉,此刻再次彌補了當時一碗紅花灌下去的遺憾。
可是,這一刻,獨孤翊宸的這一句話打斷了自己,頓時也像是一盆冷水澆熄在自己的頭上,有些夢醒的錯覺。
“雲霓,我已經幫你打退了狼族了,我承諾的事情已經辦到了……”獨孤翊宸說着,楚雲霓卻是忽然甩開了獨孤翊宸的手,繼續質問着,“可是,你還是不肯放棄與我爲敵嗎?”
“一直以來是你不肯放手,不是我。”獨孤翊宸懇切的說着,“雲霓,你知道的,邑城佔住這一點咽喉要道,我想打回靖國去,就必須先將邑國納入其中,你一直知道的,我也從不隱瞞……”
他說着,卻是怔住了,最後纔不甘心的說出一句,“如若我現在放棄了的話,那麼當初攻打邑國,一切就變得沒意義了。我不想……繼續當那個窩囊的太子。”
獨孤翊宸的話說着,楚雲霓卻是毫不留情的轉身,在轉身的這一刻,淚流滿面。
終究……還是不同路。
“雲霓。”獨孤翊宸見她轉身,開口叫住了她,“何苦要這麼執着?”
他問着,卻在這問話的時候,城外忽然戰鼓的聲音震天的響起,就連在這冷宮之中,也聽得格外清楚了,楚雲霓的臉色則更是蒼白了起來。
“你聽,殷翔先生開始攻城了。”獨孤翊宸如若是想要徹底的打斷楚雲霓的念想似得,闡述着這一個事實,“上官循已經在我的手上,他無法去給顧蕭報信的,兵貴神速的道理,你比我更懂……”
“先攻下城池者爲王,這道理,自古便是……”獨孤翊宸鄭重的說着。
在聽着獨孤翊宸的這話之後,楚雲霓卻是無奈的笑了起來,這聲音還帶着悽楚,側首過來,神情之中帶着怨恨,“獨孤翊宸,你可真狠……”
她說着,兀自朝着冷宮的外面奔跑而去。
原本,還想着在這冷宮裡等到暗衛找到嶽清影的下落,現在看這樣子,殷翔已經動手了,自己也不能夠再再這裡停留了。
如果……讓殷翔攻進來的話,樑子驍可是會……屠城的。
爲了城中的百姓,她必須儘快找到嶽清影出宮,眼下只有一個辦法,先阻擋住殷翔的腳步再說,讓顧蕭發兵,這一次,不是打樑子驍,而是打……殷翔。
也只有先牽制住殷翔,才能保住城中的百姓。
她匆匆的朝着外面奔走而去,可是,獨孤翊宸卻是一把抓住了楚雲霓的手腕,“現在樑子驍大肆搜宮,你這麼出去,太危險了……”
“是嗎?”楚雲霓反問一句,堪堪回首看着獨孤翊宸。
在楚雲霓停止下腳步的那一刻,獨孤翊宸但只覺得手臂處有一種渾然不覺的麻痹開始躥升着,垂下頭看去的時候,卻見楚雲霓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根銀針卻已經刺入了他的手臂上。
“你……”獨孤翊宸詫異的開口,可是,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便已經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楚雲霓看着獨孤翊宸此刻倒在地上的獨孤翊宸,去意已決。
可是,她卻還是忍不住蹲下身來,伸出手去撫摸着獨孤翊宸的臉頰處,帶着心痛的感覺,“翊宸,我只想跟你說,我有了你的孩子……可是……你不給我機會……”
她輕說着,卻是在臉頰邊上,一顆淚珠滾落了下來,帶着堅決起身,“既然,你不給我機會,那就算了。”她說着,兀自朝着冷宮的外面走去。
身影淡然,在這深夜之中漸行漸遠,只剩下這冷宮裡面微微燭火,照映着此刻倒在地上的獨孤翊宸。夜色幽長,他在麻藥的作用下,已然是動彈不得,就連楚雲霓最後所說的話,也盡然隨風而去。
只有在那幽長的宮道上,漆黑的一片,前路盡是茫然,冷風簌簌吹來,揚起那輕紗媚影,墨發如雪飛揚,心中卻是翻騰不已。
倏然,前方但見有火把的光亮照來,禁衛軍的身影齊整整的穿過這宮道上,楚雲霓背靠在這宮牆的上面,靜逸的等待着禁衛軍走過。
宮牆黑影罩在她的身上,很好的遮擋去了她的身影。
在黑暗之中,她但將手輕撫在自己的小腹上,此刻,這平坦的小腹之中,已然有了一個生命,她必須加倍的小心纔是。
曾經的遺憾,這一次,她絕不會再錯失了,無論如何,她必須保住,一定。
只是,在那些禁衛軍走過的時候,這周邊已經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寧靜之中,靜逸得……楚雲霓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起來。
她沒有急着出去,而是依舊倚靠着背後的牆面,心中卻是快速的盤算着,“暗衛這麼久還沒回來報信,就說明他們還沒找到嶽清影的蹤跡。到底……嶽清影會在哪裡?”
楚雲霓在趕到紫霄殿前的時候,明明是見到了在大火之中,那如同狼一般快速的身影將嶽清影給馱出去的,肯定還躲在這深宮裡的哪一處地方。
但是……還有什麼地方,是連暗衛都忽略了的呢?
楚雲霓想着,心中卻是越發的沉重了起來,耳邊的戰鼓聲在不斷,攻城的聲音此起彼伏,楚雲霓萬萬沒想到上官循竟然會落在了獨孤翊宸的手上。
這當真是應徵了楚雲霓的那句話,上官循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如今,只能希望殷翔攻不進來了,這樣暫時還能保住城裡的百姓,不至於惹怒了樑子驍。
但是,嶽清影呢?
她想着,卻是豁然冷靜了下來,“莊嚴殿。”
那裡是她居住的地方,暗衛絕不會去那裡搜尋的,說不定……
楚雲霓豁然從黑暗之中出來,快步的朝着莊嚴殿的方向走去,也只有儘快,救出嶽清影,然後找機會與顧蕭取得聯繫。
形勢,千鈞一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