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緊緊的握住她的,從沒像這一刻,獨孤翊宸這麼捨不得放手,在歷經了這麼多的磨難之後,這份情意在此刻看來,更加是難能可貴。
“安心的……當你的妻子!”楚雲霓重複着他的這一句話,勾脣一笑,她回眸看着獨孤翊宸,問道:“我現在,不就是你的妻子嗎?我的太子殿下,難道你忘了,一直以來我都是你的太子妃,不曾變過啊!”
聽着楚雲霓的話,再看着她此刻臉頰邊上所噙着的那一抹笑顏,不知道爲什麼,卻是直直的刺痛着獨孤翊宸的心。
“一直……都是。”這一次,輪到獨孤翊宸重複着楚雲霓的話,他的神情之中有着那一剎那的錯愕,心裡也在楚雲霓的這一句話說出的時候,醍醐灌頂。
這麼久以來,時局的動盪,烽火干戈,都幾乎快要讓獨孤翊宸都忘記了,她和自己是曾經拜堂成親過的,他們入了洞房,嘗過生死……
本來,就是!
可是,偏偏獨孤翊宸就像是忘卻了這一點似得,在這一刻,獨孤翊宸只是覺得愧疚。
楚雲霓的眸子,此刻打量着獨孤翊宸這愧疚的神色,也是帶着一抹複雜的神色,“翊宸,我有東西給你看。”說着,楚雲霓也是牽着獨孤翊宸的手朝着邑宮裡面走去。
幽長的宮道,兩人相牽走在那上面,在他們僅存的記憶之中,似乎除了當初在大婚的時候,相互牽着對方的手走在那宮道的時候,從沒像此刻這麼安靜的,一同牽手而行。
獨孤翊宸不知道楚雲霓想帶他去看什麼,一路卻是隻是安安靜靜的垂眸看着楚雲霓此刻牽着自己的手,緊緊的握住這難能可貴的溫柔。
他知道,還有一場大戰要開始,此刻……騙了就騙了吧!
楚雲霓將他帶到紫霄殿的舊址上去,在這一片偌大的空地上,這一片廢墟在她下令讓人清理之後,已經開始着手要施工了。
“這裡當初被角蛇給毀了,就按照你所說的那樣,在這裡建高臺,取名逐鹿,我想……”楚雲霓有些歡脫,掙開了獨孤翊宸的手,將自己的雙手撫在自己的小腹上面。
“我想將孩子在這裡生下,這裡就是我的歸宿,翊宸,你說好不好?”她回首,眼巴巴的一雙眼眸之中有着太多對未來的憧憬。
可是,卻在轉頭過去的那一刻,所見到的卻是獨孤翊宸這一臉沉重複雜的神色,正在看着自己,就如同是打量一般,全然沒看出有半點的欣喜。
“你……怎麼了?”楚雲霓的心思敏銳,怎麼能夠感受不出獨孤翊宸此刻的變化,她的心思也在這一刻冷卻了下來。
深夜寂寂,楚雲霓望着獨孤翊宸的眼光,也從剛纔那一刻的鬆懈,逐漸的變成了沉重,到最後成爲同樣的打量。
在這片偌大的廢墟邊上,這裡即將建成整個邑國裡面最爲壯觀的一座高臺,這裡承載着兩人的誓言,可是誰也沒想到,這裡也承載着兩人的命運。
“雲霓……”他的心裡也是反覆的,當看着她那絢爛的笑顏的時候,他的心裡就刺痛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楚雲霓在他的叫喚聲之中,聲音冷卻了下來,垂首處,不禁苦笑了起來,“可惜了我一片癡心妄想,就像是顧蕭說的那樣,你天生就是來當帝王的……你其實不曾退兵,依舊屯兵在城外,這些……”
“你都瞞不過我。”楚雲霓直白的說了出來,她只想給他這一個機會,讓獨孤翊宸也心軟一次,兩個人都看在孩子的面上,各退一步。
可是,如今……
然而,獨孤翊宸卻是忽然笑了起來,“我也從沒打算瞞過你什麼,我人在邑城裡,他們能去哪裡?回青冥?”獨孤翊宸反問。
楚雲霓側目,獨孤翊宸繼續言道:“我也知道,你從來都沒真正的信任過我……”他說着,心裡也難受了起來,“夫妻之間的情分,便只剩下情分,雲霓,我其實很多時候,也很不明白,我們兩人之間的歸宿到底是什麼?”
“我……”獨孤翊宸說着,忽然只覺得心口一陣難受,一陣冰寒驟然從心底處躥升了起來,將他說到了一半的話語在此時生生打斷。
“翊宸?”楚雲霓也忽然發覺到了不對勁,兩人分開許久了,楚雲霓也一直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到底怎麼樣了,上次在他的手腕上見到寒毒隨着筋脈躥升,從手臂上牽連心口。
只見得此刻的獨孤翊宸,臉上頓時就像是裹上了一層霜雪一般的慘白,讓人觸目驚心,就像是頓時從死人轉變爲活人的一般。
楚雲霓攙扶住了獨孤翊宸,她慌亂的剝開了他手腕處的衣裳,但見袖子捲了起來,在那手腕上的青筋,比起上次見到的時候,已經多竄上了幾寸。
手經連着心脈,楚雲霓知道這寒毒已經入了筋脈了,再這麼拖延下去,只會隨着這筋脈躥升進入到心肺裡面,到那個時候,寒毒入心的話,只怕是再也沒時間等她找解藥了。
楚雲霓有一時也慌了,“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已經這麼嚴重了,我可以爲你重新換一種藥剋制寒毒啊……”她責備着。
卻是從自己隨身帶着的布囊裡面取出銀針,自手少經一路刺下血脈,暫時截止住了這寒毒在筋脈之中躥動的危機。
可是,在這銀針探入血脈的這一刻,卻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可以鎮住他此刻的痛楚,只聽得獨孤翊宸一聲痛呼聲出之後,全身在地上打着滾。
豆大的汗珠從身上冒了出來,雙脣不住的顫抖着,彷彿此刻所受的是蝕骨錐心一般的痛楚。
“不可能的呀!”楚雲霓錯愕的說着,“我以銀針封你的穴位,阻止了寒毒……”她說着,手牽動起了他的手腕,卻是意外的感受到了他血脈之中跳動的血液。
不,與其說是血液在跳動,倒不如說是這些毒在躥動,它們難道想要衝破這銀針的禁制,流遍全身不成?
楚雲霓被嚇了一跳,這種噬血寒毒,就連九重天裡面的典籍都沒有記載過該怎麼解,就證明了祖先從沒人在世上找到過這種解藥。
楚雲霓慌忙之下,搜索着獨孤翊宸身上,從他的身上掏出了一罐白玉陶瓷瓶,從裡面她倒出了藥丸,這是她之前配置給他的,往後看樣子他曾經讓人按照她的藥方照樣配置過,才能延續到現在。
可是,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些藥方已經失效了,想要重新剋制這些寒毒的話,只能重新配置一份藥方了。
想着,楚雲霓帶着獨孤翊宸重新回到這九重天裡面去,九重天裡面,幾間茅屋都已經滅燈歇息了,楚雲霓不敢驚動父皇,兀自帶着獨孤翊宸朝着叢冠的房間那邊走去。
蔥蔥郁郁的世外桃源,隔絕了外面烽火雜亂的喧嘈,隱居在這裡面,不分年月,別有一番靜逸。
可是,現在這一番靜逸卻在楚雲霓敲打叢冠的房門的時候被打亂了,但見茅草屋之中的燈光亮了起來,傳出來了叢冠不滿的聲音,“人家正在睡覺呢……”
門被打開,叢冠那酥鬆的睡眼還沒睜開的時候,便撞上了獨孤翊宸倒下去的身子,頓時將叢冠嚇得夠嗆,“小師尊,你大半夜的就這麼嚇我,把我嚇死了怎麼辦?”
叢冠叫囂着。
楚雲霓心裡亂到了極點,哪還有心思去聽叢冠的叫囂聲,“快,去後山取來火炎泉,搗入血靈芝,再將山參切片給我,吊住他這一口氣再說……”楚雲霓忙着吩咐。
叢冠一聽,這可不得了,“我滴個乖乖,這些全都是救命的東西,你家小情郎難道要死翹翹了?”叢冠一邊說着,一邊用食指勾着一彎一彎的動作。
頓時,楚雲霓飛起了一角,將叢冠踢了個狗吃屎,“你不快點照着辦的話,我讓你比他先死。”
“去就去嘛,幹嘛動手,我要不是看你是女人,我早動手了……”叢冠忍不住的嘟喃着,一邊照着楚雲霓給的話,出去研磨了。
當叢冠出門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從旁邊的茅草屋之中,守夜的隨姑也被他們兀自裡面的動靜給驚動了,好奇之下開門出來,正巧看到叢冠嘟喃着離去的身影。
“誰呀,這麼晚了?”隨姑也是喃喃的說着,腳步卻是忍不住的朝着叢冠搗藥居住的那個房間看去,但見楚雲霓正忙着解開獨孤翊宸的衣裳。
嘴裡還不斷的說着,“翊宸,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九重天裡那麼多的珍貴藥材,那麼多的典籍,我就不信會醫不好你……”
“翊宸?”隨姑在門外聽到這個名字,一時之間只覺得耳熟,可是,心裡卻是一時的恍惚。
“獨孤翊宸!”在定神想了一會兒之後,隨姑卻是忽然想起了這麼一個名字,這個名字,相比天下人都未必會陌生。
當初,攻打邑國的靖國,不就有那麼一位廢物太子嗎?那個廢物太子的名字,不就是叫做獨孤翊宸嗎?
甚至,還有傳言傳出來,說公主已經和靖國的那位廢太子已經成婚,隨姑一直不敢多問,加上老皇上也對這一點頗有忌憚,可是,卻沒想到楚雲霓此刻竟然將這個廢太子給帶了過來。
隨姑掩下了自己心裡的震驚,悄然的退了下去。
但見叢冠按照着楚雲霓的吩咐,取來的這些都是極炎的東西,但願能夠暫時剋制住他體內的寒毒,別讓這寒毒撞破了那禁忌,直衝心脈纔好。
燭光下,楚雲霓一點一點的爲獨孤翊宸喂着藥,也在他的身上施針,直到下半夜了,才勉強將這體內的寒毒給剋制住,他的神色也沒有再那樣的痛苦,沉沉的睡去了。
叢冠已經耐不住睏意,抱着邊上的木頭柱子,在一邊站着睡着了,只剩下楚雲霓坐在這牀沿邊上,伸出手去,摸着獨孤翊宸的臉龐。
這張臉龐,這麼熟悉的面容,深刻到了心裡,愛慘了她,“翊宸,不要再攻打邑國,我用我的生命去愛你……”
說着,卻見獨孤翊宸在睡夢之中,竟然也伸出手緊緊的握住了楚雲霓,嘴裡也喃喃的叫喚着,“雲霓,雲霓……”
就在獨孤翊宸也在叫喚的時候,旁邊抱着柱子熟睡了的叢冠,竟然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開口跟着獨孤翊宸叫喚,“雲霓,雲霓……”
害得楚雲霓忍俊不已,這兩個人啊!
可是,在隨姑那邊,卻是沉抑了起來,隨姑進去到房間裡面,原本沉重的心思,此刻卻見老皇帝也被驚醒了。
“怎麼回事?”老皇帝問。
隨姑嚇了一跳,她沒想到老皇帝會被驚醒,心裡對靖國當時和邑國的打仗情形,還心有餘悸,她忽然朝着老皇帝跪了下去。
“公主,公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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