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掠過那絕望找希望（一）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有一點累，一瞬間，懷疑身邊一切，
隱形翅膀，帶着我幻想，掠過那絕望找希望。
你的力量，卻是我身上真實的飛翔，帶着我抵擋，曾受過的傷，
每一個孤單的晚上，我們是彼此，有形的翅膀，學着更堅強。
1，
疲憊地靠在出租車的車窗上，車窗外的喧譁夜景與譚佳佳沙啞的心境卻都如默片一般安靜無有聲息。天知道，譚佳佳有多希望這輩子再也不要踏進朝陽醫院的大門。
“朝陽醫院哪個門兒，閨女？”開出租車的是個大爺，一路上都在後視鏡裡警惕地盯着這個蒼白、麻木的女孩兒。看樣子是家裡人出事兒了，可眼看着要從東大橋拐彎了，大爺不得不問問。
“只要不是東門。”譚佳佳無力地從齒縫兒漏出來幾個字，李佳銘走了，她只希望爸爸譚國志能熬過這一關。
車還沒停穩，譚佳佳拉開門往後座丟下五十塊錢，沒力氣說謝謝，她整個心是麻木的，彷彿只有肢體在推開車門拔腿往急診跑。
譚佳佳跑進急診大樓，從人羣涌動的縫隙間，遠遠看到手術室外焦急踱步的謝伶俐，手術室的燈還沒有滅。
這場景，又讓她想起了李佳銘出事兒的那一天……
譚佳佳從大廳跑到手術室像是用了一光年，她一邊拼命甩掉腦子裡的恐懼以及衍生的畫面，一邊強迫自己冷靜。這時候，失去主心骨的謝伶俐只能依靠她了。“媽，我爸呢？”
“佳佳……”謝伶俐看到氣喘吁吁而來的女兒，眼淚再一次噴發了。她一向注意保養的髮型凌亂了，眼睛腫得顯然已經哭了幾個回合。
“我爸還在手術室？”譚佳佳扶住險些跌倒的、沉甸甸的謝伶俐身體，這才從幻境裡回過神來。謝伶俐哭得只顧得上點頭。
猛然，譚佳佳才發現孩子沒在。“菁菁去哪兒了？”
“在護士辦公室睡着了，我怕菁菁害怕沒敢帶到這裡。”這倒也是，譚佳佳鬆了口氣。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譚佳佳只好扶着泣不成聲的母親坐在了長椅上。自從李佳銘去世，媽媽也一下子老了許多，染了色的頭髮根部冒出了繁星般的白髮，母女連心，她的痛都無生地長上了謝伶俐的髮根。譚佳佳擡起手用纖細蒼白的手指給媽媽梳理着頭髮。
手術室門上的燈終於滅了，“媽，手術完了。”譚佳佳趕緊扶起母親。
“還好，送來及時。”推開門的時候，主治醫生摘下口罩說了這幾個字後，母女倆個如釋重負……
譚國志手術後住進了ICU，麻藥作用暫時還沒有過去。看看手錶馬上指向了23點，譚佳佳趕緊用滴滴打車叫了車，隨後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菁菁拎了起來，在
醫院門口把一老一小塞進了出租車。今天她要守夜，謝伶俐的身體實在是吃不消的，何況還有菁菁。
看着出租車離開後，譚佳佳遊魂般地回到了病房外，ICU病房進不去，但如果不等到老爸醒來，她絕對無法離開。
醫生說譚國志醒來至少還有兩個小時，譚佳佳坐在長椅上。白色的牀單，忙亂的醫生，還有李佳銘沒有血色的面孔，支離破碎的身體，再一次浮現眼前。
譚佳佳伸出雙手無聲地抱住了自己的頭，透過玻璃窗看看病牀上毫無知覺的譚國志，伸手抹去自己臉上的眼淚，踉蹌地奔進洗手間捂住臉大哭……
高鐵的一等座沒有幾個人，彭子諾正從天津趕回北京。接到甄誠的電話後，他簡直是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多年的瞭解，他知道此時的譚佳佳心力已經接近崩潰。
作爲故人的朋友與一直心儀譚佳佳的師兄，彭子諾該怎樣走進這個心碎女人的生活？
夜晚的北京南站還是熙熙攘攘，彭子諾下了高鐵穿梭過人羣直奔出租車站，這點兒大北京也不會堵車了。他跳上出租車往朝陽醫院飛奔，只想趕快見到譚佳佳，並憐惜地擁入懷中。
一個急剎車把他整個人從後座貼到了副駕駛的椅子背兒上，差點噎到他。他機靈地一個熊抱，結果連鎖動作還沒完。咚的一聲，後面的車追尾了……出租車司機下了車就開始理論，彭子諾也只好先下車看看究竟。
追尾那個車的司機竟然沒有系安全帶，在街燈下已經看得到額頭在流血，風擋也有了裂痕。彭子諾一邊不安地聽着出租車司機和追尾的那個人討論事故責任，一邊看錶已經過了夜裡23點。
“事故你們明天再討論，都有保險，你的修車誤工費我先出，我先送這個先生去醫院。”彭子諾麻利兒地解決了事情，掏出錢包丟給了出租車司機幾張人民幣。
這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寸。追尾的那個流血男竟然是郝帥，與艾米的晚餐很愉快，愉快到一直和艾米分開都還在煲電話粥，導致上車那會兒沒心肺地忘繫了安全帶。此時，他正在用紙巾擦拭頭上的血。
“你的車還能開嗎？”彭子諾隔着車窗着急地問。“先去醫院，我正好也着急去醫院。”
郝帥一時還沒從車禍中反應過來，想想的確要先去醫院，趕緊右手捂着頭踩着油門倒了一下車，“好像還行！”
隨後彭子諾開着郝帥的車飛一般駛向朝陽醫院……
夜裡的急診室很冷清，彭子諾站在走廊趕緊喊醫生，卻沒想到一眼瞥見眼睛紅腫的譚佳佳推開洗手間門走了出來。
“佳佳，伯父還好嗎？”彭子諾丟下手上扶着的郝帥，一個箭步竄到譚佳佳身邊。
看到了彭子諾，譚佳佳的眼淚又開始決堤……
郝帥捂着頭也走了過
來，“還真是譚佳佳？你怎麼又來醫院了？”
“你們認識？”彭子諾扶着譚佳佳，奇怪地看着郝帥。
看到了流血的郝帥，譚佳佳有點茫然，勉強止住了眼淚。“怎麼是你？”轉頭對彭子諾解釋，“他是我手上案子的客戶，美琪的郝總。”然後對郝帥說，“這是我大學師哥，也是我們事務所的律師——彭子諾。”
護士這時走過來帶走郝帥去包紮，並嚴肅地批評病房不宜喧鬧，讓幾個人有事去庭院說。譚佳佳一再道歉，趕緊先去ICU看了看譚國志，醫生說還需要一個小時才能醒來，隔着玻璃，譚佳佳和彭子諾看到護士給譚國志換了一瓶藥水。然後緩緩走出急診大樓，郝帥正巧包紮好趕了過來，譚佳佳的沉默讓兩個男人都有點不知所措。
“你還好吧？”彭子諾和郝帥同時對譚佳佳發問，兩人不禁對望了一眼。
譚佳佳不願在郝帥面前哭，但是看得出眼淚就在她的大眼睛裡打轉兒。“還好。我爸爸沒有危險了，謝謝你們！”
“佳佳，我明天去和甄誠請假，你照顧好家人，照顧好自己。”彭子諾心疼地輕拍着譚佳佳的肩膀。
“就是，這個月你都進了幾次醫院了？不管家裡人如何，你自己身體先要撐住，工作都緩緩，都緩緩，我們公司的案子可以晚幾天。”郝帥也加入安慰隊列。
譚佳佳默然無語，剛剛上班就一再因私事耽誤進度，真不知道甄誠會不會再給自己冷臉看！可是，譚國志的病情看來的確需要幾天臨牀護理，請假看來是不可避免的。
彭子諾沒有想到兩個人竟然很熟，不過他實在反感郝帥那副公子哥的樣子：“佳佳，要不要我明天替你來護理伯父？”
話音未落，郝帥又開腔了：“我明天會給甄律師打電話要求暫緩案子的進程，你就請假先照顧好自己和家人。哎，譚佳佳，人生其實沒有事多事少，只是大事兒和小事兒的區別。只要你爸爸沒有危險就不是大事兒，你前幾天還勸我來着，現在你自己可要明理，只是哭不解決問題，需要什麼幫助你就說。”郝帥的頭上纏着紗布，說着關心的話，讓譚佳佳的壓力減輕了不少。
“謝謝你，郝帥。”想起白天姨媽巾的事兒，譚佳佳臉上有點尷尬。關於美琪，她時常糾結，是放任它被摧毀，還是幫郝帥守護。也許她什麼都不需要做，這都是郝帥的選擇。
“我會照顧佳佳的。”彭子諾橫在兩個人中間說道。
看了彭子諾一眼，郝帥聞到了醋意。“好，有你師兄在，我今天就先回家養傷了。工作的事兒不急，我明天也和齊總解釋一下，你就安心照顧家人，需要我幫忙隨時說話。”隨後和彭子諾點下頭離去……
譚佳佳完全沒有預感到這兩個男人正在接近她的生活，而他們之間就像這次追尾一樣，一開始就有事故味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