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掠過那絕望找希望（二）
譚國志的病情穩定了，暫時沒有什麼後遺症。經過兩天兩夜的悉心照料，已經可以自己吃飯了，但是還要住院半個月休養。竟擇的事情有點麻煩，手頭一堆工作根本就無法移交，譚佳佳只請到了三天假，明天就要恢復工作狀態。
想着這些事，譚佳佳連早餐是什麼味道都沒感覺了，只是機械地往嘴裡送着。
“佳佳，我看你爸爸的身體一時很難康復，明天你如果上班的話，我不能總帶着菁菁去醫院。要不？你問問你婆婆能不能暫時帶菁菁一段時間？”謝伶俐也在餐桌邊坐了下來，心疼地看着女兒，這兩天譚佳佳累得越發消瘦和蒼白了。
其實，譚佳佳也在想這件事。
譚國志住院的消息還沒有和婆婆林莉說，實在也是沒有心力去說這件事。
“好吧，我等會兒就和婆婆說。”譚佳佳灌了一口牛奶應着，菁菁懂事的小臉兒湊了過來。
“媽媽，爸爸怎麼總出差呀？外公都生病了，打很痛很痛的針，菁菁想爸爸。”女兒這幾天顯然沒有被外婆好好梳洗，小丸子頭胡亂地翹着，謝伶俐忙得顧不上。
抱起女兒坐在自己懷裡，菁菁的小臉兒緊貼着譚佳佳的胸口，兩歲半的女孩兒學會說話很早，只是現在話卻很少，顯然遺傳了譚佳佳動腦不動嘴的性格。譚佳佳擁抱着女兒，這是李佳銘唯一留給她的愛的禮物，她一定要呵護好！
謝伶俐先去了醫院，讓譚佳佳和孩子在家裡休息半天。
撥通了婆婆林莉的電話，譚佳佳只是說譚國志腦梗住院，想請她帶幾天菁菁。二十分鐘後，敲門聲響起，譚佳佳梳理了一下頭髮，打開門。她不想讓婆婆看到自己憔悴的狀態。
“奶奶。”菁菁跑了過去。
“我的菁菁小公主。”林莉倒也沒注意譚佳佳的狀態，她抱起孫女，卻看了看菁菁的衣服顯然還是昨天穿的，不禁有點心酸。
“媽，我這段時間實在帶不了菁菁，明天就要上班了。醫院那裡傳染源多，不適合孩子去，我媽和我每天又回來很晚，影響菁菁夜裡睡覺。您看能帶她一段時間嗎？我爸爸出院我就接菁菁回來！”譚佳佳有些歉疚。
“當然了，你爸媽那裡我們幫不上什麼，帶孩子也算減輕你們負擔了。再說，菁菁的爺爺最希望她回家了。只是，佳銘公司被收購後，你爸爸心情不好，可能我要照顧一老一小沒你媽媽那麼細心，你不心疼就好！”林莉這才發現譚佳佳的瘦弱加劇了。
“不管怎樣，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我們菁菁只有一個媽媽了。”林莉說到這裡神色傷感。
譚佳佳用力握了握婆婆的手，“好的，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收拾一下菁菁的衣服，媽，佳銘公司被收購的事兒，我會竭盡全力想辦法，您不要太絕望！”
菁菁經過譚佳佳的解釋，懂事地沒有哭鬧和奶奶走了，只是不知所措的眼神卻讓譚佳佳心頭針扎般刺痛。譚佳佳知道每天能去看孩子的時間相當有限，這將是她頭一次和女兒分離。
譚佳佳收拾了一下，趕緊奔赴醫院替換母親，謝伶俐的腰間盤這幾天累得有了問題，下午必須回來休息。
實習律師的工作簡直日理萬機，譚佳佳回到竟擇就發現桌子上一大堆的文件堆成小山。火速整理中，電話響。甄誠讓她去辦公室一趟。
“甄律師，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譚佳佳很認真地道謝。的確，沒有甄誠的理解，一個實習律師怎麼可能在如此緊張的工作中請假三天。
甄誠並沒有擡頭，而是一邊寫字一邊說，“回來趕緊工作吧。今天你要去一趟美琪，上次艾米提供的情況有些複雜，建議齊總暫時不要鋪設新的銷售渠道，把現有的渠道能整合的儘量整合一下，上市之前一切事平穩爲主，儘量不要節外生枝。因此，我在條款裡補充幾點，手寫了一份，請齊總過目確認，然後我們再發正式文件給她。”
“好的。”譚佳佳接過文件沒有說什麼。古人說三日不讀聖賢書面目醜陋，她這三天不上班，進了辦公室都覺得好像被落下了點什麼，要趕緊恢復狀態，她暗暗和自己說。
譚佳佳坐在出租車裡，望着窗外，時不時的霧霾讓整個城市陷入了一片灰茫茫的悲哀，大家戴着口罩的模樣，彷彿電影裡的防毒面具。
譚佳佳想起李佳銘
的公司被惡意收購的事兒總是無法釋懷，如果艾米這次的目標是美琪……霧霾還有口罩可以防護，可是人心卻是這般殘忍，往往弱者沒有任何防護措施。
損人利己是律師行業最見慣的事，這也是當初李佳銘不願意讓她接觸這個行業的原因之一，因爲太多的負能量會讓一個女人遺失本身的善良。
踏進美琪的辦公樓，譚佳佳不願遇到郝帥，結果這人卻迎面而來。
“甄律師和我說了你要來，齊總讓我等下開車和你一起去質檢局取一個證書交給你，如果來得及的話，今天你就可以把這個放進我們的上市資料中。我們要抓緊時間了。”郝帥這次卻是直接說了工作的事兒，很快在會議室裡和齊總商討了甄誠補充的細節部分。
“替我謝謝甄律師，非常有幸遇到你們這樣負責任的團隊，才知道行業裡肯定你們這個金牌律師事務所的理由，還真是沒有誇大其辭。”齊輝站起身對譚佳佳伸出了手，簡單而有力的握手告別其實代表了她的感激。
“質檢所對化妝品的檢測很繁瑣，一個證書已經跑了七趟。”郝帥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自顧自地說着，他額頭上還隱約貼着創可貼。
“其實，我出事故那天艾米約了我吃飯。”郝帥上了車，便開始聊天。
“我覺得艾米爲我們公司考慮得很細緻，雖然甄律師讓我們不要輕易相信她，但是剛纔的補充細節也是針對艾米提出的建議而修改的。還有，我們兩個……”郝帥側過頭才發現譚佳佳的沉思太久了，完全沒在自己的話題上。
“譚佳佳？你還好吧？是不是你父親的狀況有些麻煩？”超了一輛大車，郝帥趕緊又轉頭問道。
“你剛纔說什麼？”譚佳佳茫然看向郝帥。
“……”郝帥無語了。
“我說你爸爸的身體怎樣了？”
“醫生說還要治療半個月左右，謝謝，不好意思，我剛在想一些私事，沒有聽到你說什麼？”
郝帥說了關於艾米的一些看法，言語中有掩飾不住的喜悅，其實只是在告訴譚佳佳，他和艾米還是再次走到了一起。
“你！”譚佳佳本想罵郝帥是豬，但忍住了，她有什麼立場這樣說郝帥呢？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一個外人，管得着嗎？
高速上開始堵車，譚佳佳沉默了一會兒。
“我不想評判我的師姐，只是，她作爲你的女朋友介入到我們的工作裡來這個形式，我覺得有些不妥。我們每個人對待情感和工作的角度肯定是不同的，所以難免抉擇也不盡相同，我只是站在工作角度去看待你們公司的事情。如果你把艾米做出的判斷作爲你自己的判斷，也許不妥。”
柔弱的譚佳佳有點神經質，但她是真實的，郝帥並不覺得她說這話不妥。
叮咚，手機閃爍。譚佳佳有些意外，竟然是——劉志勇。
“清明節快到了，我陪你去看看佳銘？”劉志勇的短信透着暖意。
她別開頭看窗外，避開郝帥詢問的眼神。是啊，一個人去看佳銘，她的確沒勇氣！
清明節轉眼到來。劉志勇一大早在譚佳佳家門口接上她。
“這麼早是不是不習慣？”劉志勇看看車上的表，才5點。
“您都沒說早，我再說就有點不合適了！何況有孩子是睡不了懶覺的。”譚佳佳笑笑，她知道不早走的話，路上會擁堵到無法移動。
一上路，就有些哀慼的情緒，劉志勇只好打破這個氛圍，問起李佳銘的公司狀況。他完全沒有想到，李佳銘公司竟然被惡意收購，而，艾米竟然是始作俑者。
“這件事，容我想想。佳銘的公司畢竟是我們公司第一個資助的大學生創業項目，或許我可以幫上忙！”一邊開車，劉志勇淡然地說。
“劉老師，這……真的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別讓您爲難就好！”譚佳佳有些驚喜，她知道劉志勇的能量，但這種事也不好說。
“你回律師事務所工作，是爲了要回佳銘的公司嗎？”劉志勇問。
“不，不是。”譚佳佳連忙辯解：“我要找個事情來做，這樣才能放下痛苦。”
“其實，找事情做，不如找個方向、找個目標去努力。”劉志勇看了一眼譚佳佳：“我以爲你應該給佳銘討回公道，這並不過分，且又是你的專業，只要你努力，就可以實現的事。”
譚佳佳有些觸動，看了劉志勇一眼，陷入了沉思。
從陵園出來的時候，譚佳佳自認爲還是掌控住了情緒，她沒有落淚。這是佳銘去世後，她第一次來弔唁，潛意識裡她何嘗不希望和菁菁想得一樣——李佳銘只是工作忙回不了家。
“你今天很冷靜！”走向停車場時，劉志勇看着譚佳佳默默地把風衣裹緊。
“總要接受現實，劉老師，我想您最有感觸。”捂着春風中的自己，譚佳佳感慨。
“是啊，有些人就這樣在生命中不告而別，會留下很多話來不及說，好在你還有菁菁。僅這一點我還是羨慕你的。”劉志勇不知道這番心裡話在此時作爲安慰是否妥當？
譚佳佳有些感激地看看劉志勇，“是的，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菁菁可以健康長大，算是我對佳銘的諾言了！”
“John，你總是先到！”艾米趕到餐廳的時候，劉志勇已經等了一陣子。
“是啊，美女的特權就是可以無緣無故地遲到！”劉志勇站起身幫她挪好椅子坐下。
“您這儒雅男神有約，我豈敢遲到，實在是路上車太堵了，我可不想被冤枉！”艾米摘下愛馬仕的絲巾，笑吟吟看着劉志勇。“說吧，有什麼事兒需要我效勞！”
劉志勇有時候是欣賞艾米一針見血的個性的，會省去一些廢話。
“我只想問你，‘母嬰優品’網站易手的事兒，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補救？”劉志勇看向艾米，眼神堅定。
艾米意味深長笑着搖搖頭，“Q集團竟然看上了這個小不起眼兒的網商了？真是怪事！”
“這是我們集團第一個資助過的大學生項目，我的確不忍心看着他如此下場，至於集團這塊，目前並沒有看上這個項目。我，是想自己來運作，也具備國外一些網站的優勢資源，算是個人項目吧！”
艾米所有所思地看了看劉志勇，這個男人的確不能逆着來。
“好吧，現在接手這個網站的人經營不善，也在猶豫轉手，要不然我來接洽看看是否可以最低的價格買回來！”
劉志勇舉起桌上的酒杯，“就喜歡你這一語中的的性格，cheers！”
有時候命運不會給一個人完全致命的打擊，或者所有的故事都是在轉機中尋找光亮。
劉志勇奇蹟般地買回了“母嬰優品”網站，價格比被惡意收購時更低。劉志勇邀請譚佳佳做股東，聽到這個好消息的時候，譚佳佳對着劉志勇的電話忽然哽咽。
“喂！喂！”劉志勇忽然聽不到譚佳佳的聲音，以爲掉線了。
“劉老師，我不知道該怎樣替佳銘感謝您，您真的是我們全家的恩人！”手鬆開聽筒，譚佳佳擦擦眼淚，終於說出了心底最想說的話。
“好，作爲股東要記得參加董事會的會議，另外，你取得律師資格的時候，希望可以做我們網站的全權律師。”劉志勇簡直是天使一樣，出現在李佳銘和譚佳佳的生命裡。
唯一，不可思議的是彭子諾，自從上回在醫院遇到郝帥之後，整個人變得奇奇怪怪的，常常在譚佳佳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非要一起吃午飯。天知道譚佳佳連吃盒飯的過程都是不連貫的，何況在財富中心裡面找個地方吃午飯都是要排隊的……
“我可以請假去照顧伯父，伯母就可以在家照顧菁菁了。”這一天實在躲不過彭子諾的懇求，譚佳佳終於答應一起吃個午飯，結果彭子諾完全聊的是外星天兒。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以讓你放下手裡的工作去幫我做私事？”譚佳佳愕然，這簡直不可理喻，自己的私事忙不過來不但不能耽誤工作，更不能耽誤別人的工作啊！就算是師兄，也不方便這樣幫忙。
“佳佳，你怎麼總是拒絕我的好意呢？替我想想，我是真的想幫忙，而且比你自己都着急。”彭子諾的雙手攥緊了拳。
“師兄，我們吃完午飯快點回去吧，我的桌子上還有一堆活兒沒幹呢。”隔着一張桌子的一羣小姑娘也是竟擇的員工，正在好奇地看向他們。譚佳佳沒了胃口。
“我說的不僅僅是工作上的照顧，佳銘不在了，我就不能幫他照顧你嗎？”彭子諾說完，心裡着實鬆了口氣，以爲表白是最難的，但不是。
譚佳佳沒有擡頭，原來是這樣，她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覆，腦海裡卻只有一句歌詞閃過——傷害在所難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