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讓人感到意外的還在後面, 常非立在門前叫了許久也不見有人前來開門,回頭看着許諾訕笑道:“許公子見笑了,我家僕人耳朵有些不太好使。”
耳朵不太好使……許諾和凌九陌面面相覷, 常嶺則走常非跟前, 擡腳一踹, 兩扇木門便如同秋葉飛落到了院中, 一個白鬚老者慢吞吞的迎着破門走過來, 長相十分的奇怪……是的,十分的奇怪。
嘴裡不住唸叨着什麼東西,灰色的眼睛卻十分靈活的將衆人一一瞅過, 看到常非時面露驚訝之色:“咦,二公子啊……不是說沒有一年半載是回不來的麼。”
常非十分尷尬的吱唔道:“這個, 路上遇到了些事, 便早些回來了。”心中卻暗罵, 這老頭子平日裡糊塗的很,對用來排擠自己話倒記得利索。
常嶺大步跨進去, 頭也不回道:“修門。”常非忙帶領凌九陌許諾走進院中,隱隱聽到那老者長嘆一聲及含糊不明的話語。
院子裡的景象和外面幾乎別無二致,依舊窮酸的厲害,別說花園,連像樣的盆栽都沒有, 僅存幾棵稀疏的樹斜斜的生着, 留着幾片枯葉孤零零立在角落, 也不曉得究竟死了沒。
地上用來鋪路的全是碎磚屑, 凸凹不平走上去頗爲烙腳, 更可怕的是,這破敗的院落髮出一種陣腐的味道, 凌九陌看得嘴角越抿越緊,他開始後悔自己何苦爲一語之氣來住這破爛之地。
許諾臉上沒有表露的太過明顯,心中卻驚訝,難道青龍和朱雀貧富差距當真如此之大?
四人來到大廳,常嶺盯着許諾看了片刻後面帶嫌惡的離開了,彷彿和此人多呆一刻便是讓人十分難以忍受的事情,這讓許諾俞發好奇,這人究竟是何來歷?
凌九陌滿懷敵意的看着常嶺離去,豪不客氣的打量屋內佈置後譏諷的問常非道:“你們青龍都是如此窮酸麼?”
常非呃然,臉漲的通紅道:“在下家財還算豐饒,只是大哥十分念舊,無論如何不肯對府院進行翻修,這才使得家中看上去……有些破落。”
豈止是有些破落,而是非常之破落……原來是個吝嗇鬼啊,凌九陌揚揚眉一臉不屑。
他看了看破舊的傢俱後無可奈何道:“大哥曾說過,將來有一日我成家後便可有自己的府坻……雖然我們家看上去這般……錢卻是不缺的,你們倘若有什麼需求,儘管提出便是。”斷斷續續解釋一番後,便命人下去準備飯菜,歉意的對許諾道:“我要先下去打理一下,稍後讓人幫你們收拾房間,委屈兩位了。”
許諾含笑點頭,常非稍怔一下快速離開了。
“你莫對他笑,我看了心裡不舒服。”凌九陌扯扯許諾道,許諾低頭輕笑。
常嶺不知何故又轉回來了,直直的走到許諾面前看了許久,一臉沉鬱道:“我討厭你這張臉。”說完轉首便走,許諾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背影。
凌九陌則坐在椅子上翹着腿笑道:“人無完人啊……你這樣的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的麼……。”許諾見他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不知該如何接下去,自己討了人嫌他居然看上去還頗爲開心,這人有時候還真是……不可愛的很啊。
凌九陌對上許諾的目光,眯着眼睛思索道:“倘若所有人都如他這般對你也是不錯的,只有我一人對你好,那你便只會對我一人笑了。”
許諾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將神卷取出問道:“你跟着東方玉狐有多少時日了?”神卷搔了搔頭髮,掐着手指算道:“咦,再過幾天便五百零四年了……。”
五百零四年……如此說來,神卷便是在東方玉狐去逝前四年收的,那麼之前的事便不可能知曉了。這常嶺對莫名的敵意當真就有些蹊蹺了……
凌九陌突然將臉湊了過來,對着許諾眉眼打量道:“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這話該從何說起,且不說身爲許諾所經歷的事情,單東方玉狐五百多年的經歷便夠碩長了,難不成都一一講與他聽?更何況,那些陳年往事都早已物是人非,與現在的許諾已無絲縷關係了……便對着滿臉執意的凌九陌道:“你若問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凌九陌連忙擺手訕笑道:“只是問問嘛……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走出兩步後又猛然回頭:“你和那個常嶺真的沒有什麼牽扯罷?”……
許諾搖搖頭,凌九陌這才放下心道:“那人看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看你時眼神奇怪的很,不單是厭惡。”突然聽到常非的聲音道:“大哥,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凌九陌大怒,門外還有人偷聽麼?被許諾扯住袖子,心情才稍稍平靜,側耳聽到常嶺若無其事的聲音:“經過。”
“大哥……這都春天了,院子裡還光禿禿的,要不要讓湘驛館送來些花苗盆栽之類的……”,常非猶豫了會兒才小心翼翼道。
“不用。”冷冰冰的兩個字。
“大哥就不覺得難看麼?”常非沉默了會,提起勇氣又道。
“不覺得。”依舊冷冰冰的回答。
“那……客廳擺設增添些吧?”
“……”沉默。
“院牆呢?該翻修下吧?還有那扇破門……每次家中有人來都會被人嘲笑,我實在是有些受夠了!我們不缺錢啊,每年那麼多傣祿不說,光是別人送的賀禮都夠買下多少宅院了。皇上賞的府坻都不住,爹媽留的祖房也不要,爲何這麼多年你都要固執的留在這破破爛爛的地方!我就搞不明白,這裡有什麼好?!”常非忍無可忍的將這麼多年埋藏在心底的話全都發泄了出來。
凌九陌衝許諾眨眨眼,小聲道:“有這樣一個哥哥,我都有些可憐他了……。”
外面長時間的沉默後,常嶺毫無情緒的聲音響起:“你若不喜歡,可以搬出去。”
“大哥!”常非帶了些哭腔道, “我們是兄弟不是麼……我若想羨慕榮華富貴早出去住了,何苦留在這破舊之地,面對着一幫奇形怪狀的僕人!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爲什麼你就是不明白呢?”
“你爲何會變成這樣子……小時候我們關係不是很好麼?哭了你會安慰我,買好吃的東西哄我,下學路上揹着我,被別人欺負了你會出來幫我……可是現在,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子?整日冷冰冰的,誰都不在乎,什麼都不關心……只道一個勁的給我錢,卻不肯和我多說一句。我去朱雀的路上差點死掉你知道麼?你問過麼?常嶺……大哥,能不能告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事,究竟怎麼了?!”常非忍不住哭出來,聲音是那麼的委屈,像個無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