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第五天,因爲沒有開手機,所以我和雷雨揚對外面發生的事幾乎一無所知,偶爾我們會議論那位美麗的屍妖,猜測她是否已被抓獲,是否還在不停地攻擊人,吸了某個人的血或者從某個不幸的人身上撕下一些肉做自己的食物。
通過刻苦的訓練,雷雨揚的駕駛技術迅速提高,可以獨自駕車在環城路和其它一些不那麼擁擠的街道上轉悠了,跟大部分初學者一樣,他對開車這件事充滿了嚮往和強烈的熱情,他認定出租車司機和卡車司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只因爲他們每天都在開車。最近以來,他每夜都行駛將近三百公里,有一次他甚至把車開到一百五十公里外的省城,在路邊大排檔吃了一條烤羅非魚和一盤炒米線之後又開回C市,這時居然天還未亮。
他膽子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每天早晨他都會告訴我昨天夜裡又刷新了某個記錄,第一次是時速五十公里,第二次是時速九十公里,就在今天早晨,他創下了一百三十七公里的新記錄。
“小心點,別開太快,會死人的。”我對他的膽大妄爲提出警告。
“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當車子飛馳在寬敞的公路上是那麼的令人興奮,我很後悔,爲什麼高中剛畢業時不去學開車,這樣有趣的事直到現在我才得以體會,浪費了整整十年的美好時光。”雷雨揚兩眼放光,雙手比劃出轉動方向盤和換擋的姿勢。
“等到你開了幾萬公里之後,你就會覺得不那麼有趣了。”
“那怎麼可能,我恨不得每天睡在車上,一睜開眼就繼續奔馳。”
“那你乾脆改行去當出租車司機吧,他們中有很多人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按照你目前的想法,那是多麼有趣的生活。”
“我喜歡開車,但並不打算通過爲別人提供此類服務來賺取報酬,眼下我想做的事就是做一次全球自駕遊,最好能穿越除南極之外的六大洲。”
“跑這麼遠幹嘛?省內轉轉算了。”
“那多沒意思,好男兒應該志在四方。”
“你累不累啊。”
“有點,我去睡覺了啊。”
雷雨揚獨自溜進房間,倒在牀上很快進入夢鄉,由於最近以來每天只睡五個小時,所以他的失眠症倒是不治自愈了。
我在家裡,丁蓉看電視很方便,每當她想要轉換一個頻道時,她就會來到我身邊,在我臉上輕輕吻一下,然後通知我按下遙控器的某個鍵。
最近以來,小怪物對丁蓉非常依戀,幾乎寸步不離,我也漸漸看習慣了它醜陋粗糙的奇特模樣,開始不那麼厭惡它。
我打開電腦,準備繼續碼字,剛整理出一點與文章有關的思緒,丁蓉卻突然溜進來,神情很惶恐。
“那隻白色的陰魂又來了,就站在陽臺上,我有點怕。”
“別擔心,有我呢。”我站起來,張開雙臂把丁蓉護在身後。
摸摸口袋裡的一張滅靈符和一張五雷符,我膽氣爲之一壯,想要出去看看那東西
“你別去,就當那東西不存在,繼續做你的事好了,或許他也就是生得難看些,並沒有什麼危險。”丁蓉顯然不希望我出去。
可我很想去看看,自從擁有陰陽眼以來,我還未見過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陰魂,強烈的好奇心越來越無法抑制,就算自己會被那隻白鬼吃掉也要去看看。
“是禍躲不過,我去見見他。”
我昂首挺胸,走進客廳。
那隻彷彿由石灰粉堆出的陰魂就站在陽臺上,神情呆滯,全神貫注地盯着一盆野草看(裡面曾經是一株仙人掌,後來因爲我長時間忘記澆水而乾枯,現在雨季來臨,長出了茂盛的青草)。
他的頭頂是禿的,但並不光滑,石灰色的頭顱表面有一些不規則的橢圓形凸起,看上去令人覺得很不舒服,就像剛被一大羣蜜蜂襲擊過。
他全身上下都是灰白,找不到任何的雜色,如果他是一匹馬或是一隻兔子倒是會招人喜愛,可他不是活潑的動物,他是一隻渾身邪氣的陰魂。
先前只是聽丁蓉的描述,大概由於她的語言並不十分生動,所以我並不認爲一隻白色的陰魂有多麼恐怖,我甚至錯誤和想當然地猜測,可能是一位嚴重的白化病患者死掉之後生成了這樣的鬼,也許某隻鬼因爲生活方式不健康而生了怪病,導致整個形體變成灰白。
但現在我明白了丁蓉爲何表現得那樣緊張,這傢伙確實恐怖,比我在此之前見過的所有陰魂加起來還要更可怕。
我的腿開始發軟,雖然腳踏實地的站在地板上,整個人卻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彷彿周圍正在刮龍捲風。
可惡的邪靈仍舊在觀看花盆裡的草,他整個面孔甚至整個身體都是灰白色,連眼睛也是白色的,如果一個人不慎摔到石灰漿的池子裡,泡得比較透徹,再經過一番掙扎,然後爬上來應該就是這麼個模樣。
我想要過去趕他走,但卻無法說服自己向前挪動雙腿,白色邪靈的身上彷彿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死亡氣息,那種味道跟腐爛的小動物屍體、暴雨之後漫邊的廁所、發生車禍時的血腥、醫院太平間和手術室裡的獨特氣味頗有共通之處,這味道讓我感到畏懼,彷彿突然間墜入一個噩夢裡無法醒來。
丁蓉發覺我的膽怯,她走到我面前,想用她的形體擋住那隻邪靈。
發覺她站到身前,我緩過一些勁來,我決定還是不要與這傢伙照面爲好,於是我乾脆低下頭,採取駝鳥政策,裝作看不見他,坐到沙發上看電視,稍後,丁蓉也像我一樣,溜過來繼續看偶像劇。
電視屏幕上,一羣中年婦女扮演的學生正在裝腔作勢地歡笑和蹦跳、嬉戲和打鬧,十分的老天真,她們的女性特徵過分豐滿和顯眼,使得我開始懷疑現在的高中生是否普遍發育過早。
我不時用眼角瞟一下那隻令人討厭的白鬼,這時他站直了形體,不再盯着花盆裡的草,開始四處張望,似乎想闖進來,這讓我很是擔憂,儘管雷雨揚曾經在每道窗戶和門的外面都張貼過驅邪的東西,但我覺得對於這隻陰魂多半沒用,如果他想進來的話,根本無法阻止。
丁蓉把一隻手放到我的腿上,似乎在告訴我不用緊張,她會努力保護我。
小怪物顯然對陽臺上那隻白色陰魂感到畏懼,它一改往日的活潑好動,乖乖在趴在丁蓉的腳下,似乎想要尋求某種安全感。
另一個房間裡,雷雨揚正在熟睡,呼嚕聲透過緊閉的門傳來。我想,如果再過三分鐘那隻白鬼還不肯離開,我就去把他叫醒,雖然他遠談不上法力高強,但是在對付陰魂這方面比我還是更有能耐些。
白鬼徑直穿過玻璃,走入室內,像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山裡人一樣盯着牆角的飲水機看,還伸出一根灰白的手指輕輕撫摸綠色的小燈。
我倒抽一口涼氣,想要去叫醒雷雨揚,又擔心此時任何的舉動都有可能引起白鬼的過激反應,於是我乖乖坐在原地,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小怪物開始沉不住氣,面對距離更近的白色邪靈,它先是躲藏到桌子下面,只露出火腿腸做成的尾巴,後來或許是想到了自己作爲一隻小狗的責任,它又鑽了出來,站到丁蓉和我身前,面朝白鬼,擺出一副準備攻擊的架式。
小怪物的行爲讓我很是感動,我開始覺得它醜陋的模樣漸漸變得美麗起來,雖然它的行爲並不能提供我迫切需要的安全感。
丁蓉擔心它受到傷害,伸出手想把它拉回來,她似乎徹底忘記了自己已經無法搬動實體的東西,不斷地嘗試抓住它的尾巴。
見此情景,我只得上前幫忙。抓住小怪物的一隻晾衣架做成的腳,把它拉回來。
這個舉動引起了白鬼的注意,他擡起頭,把可憎的面孔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