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Dinnes遙推到漩渦裡後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四周是無盡的黑暗,什麼都感覺不到。似乎在呼吸着,卻聽不到呼吸的聲音,感受不到空氣進入氣管的流動。馬恩琪猛地睜開雙眼,頭腦裡不知何時再次被那樣的水滴聲填塞。儘管只是水滴的聲音,可彷彿每一滴水都狠狠地滴在心臟上,狠狠的滴在情感裡。馬恩琪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平靜的水面上,頭髮浸泡在水中,周圍是一圈圈擴散不到盡頭的漣漪。全身像被灌滿鉛一樣,無論怎麼努力都動彈不得。看着漆黑一片的可以被稱作天花板的東西,馬恩琪突然想起在“鏡花”中看到的畫面。荒謬在她的腦中盤旋,可是心緒中卻隱匿着一種她不願憶起的情感。嘀嗒的聲音似乎在緩緩地侵蝕着意識,馬恩琪心無波瀾,任憑嘀嗒的聲音在腦海擴散蔓延。怎麼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馬恩琪愕然,雖然也曾有過這樣的心理準備,可現在這種危急的時候,她卻幾乎喪失了所有的對策。哂笑堆上臉頰,我連自己都挽救不了,還要怎麼把你帶回去呢……
“人類是最脆弱的生物……Dinnes遙,你還要繼續你的堅持嗎?”八角麒麟的語氣冰冷,周圍已然斷壁殘垣,傾頹滿目。淡金色的雙眼散發着些微光芒,它已經沒有耐性,可是卻不能插手其間。它很明白它的插手只會讓事情更糟。Dinnes遙只是沉默,他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馬家的人從來都不會令人失望。
“只是,暫時的迷失罷了。白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馬恩琪一定不會辜負馬家之名。”聽到Dinnes遙如此鎮定地話,麒麟只是甩了甩了腦袋,不再去看殘破不堪的“鏡花”。如果是一般的情況,也許希望很大。可是,Dinnes遙,現在代表着至陰的我處在九龍聖塔裡,這無疑是最糟糕的情況……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堅持的相信她的能力呢……四周的一切還在崩潰着,銀灰色的結界上出現了一個個不規則的波動,麒麟看了看Dinnes遙的背影,眼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
不是我堅定,白皓,是你還並不瞭解人類……Dinnes遙微側着頭,他知道八角麒麟在顧慮什麼。感受到結界的波動,Dinnes遙的嘴角浮出一絲微弱的笑意。馬家的人,再次把那樣的能力展現在我面前吧……
“阿海,阿海……”彷彿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爲什麼卻那麼遙遠。四周好像充滿了某種奇怪的霧氣,卻不會有任何的不適。司徒海覺得自己的意識模糊異常,可又感覺不到什麼奇怪的氣息。耳邊總是不停的飄過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使他心神不寧。“阿海!”突然,聲音驟然變大,他猛地驚醒了過來。睜開雙眼,馬恩琪正一臉慍怒的看着自己。
“怎麼了?”司徒海含糊的問道,心不在焉的看着別的地方。剛纔……原來是夢……
“真是的,叫了你那麼久!”雖然話音裡充滿了不快,可是轉眼間剛纔那個慍怒的表情變成了溫柔的擔心。“學校的事太累嗎?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要注意休息,別把身體弄壞了……”看着眼前這個馬恩琪,司徒海無言以對。他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女人,更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我到底……就在司徒海尋找頭緒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他一驚本想縮手,卻不知爲什麼接受了這樣的溫暖。
“阿海,……”眼前的女人慾言又止,司徒海竟然同樣無法從這個女人身上移開自己的眼神。“我們吃飯吧。”持續了沒有多久,馬恩琪首先打破了沉默。司徒海只是簡單的哼了一聲,任憑馬恩琪拉着自己坐到桌邊。如果不是夢的話,請讓我找到自己應該走的路吧……他在心裡默唸,而四周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繼續嗎……司徒海看着對面的馬恩琪,微笑浮上嘴角。原諒我的迷失……
躺在水面中央的馬恩琪腦中仍舊迴盪着滴水空洞的聲音,她掙扎着擺脫,可無論怎麼努力就是無法脫離這個聲音的束縛。就像,中了縛魂咒一般,自己的靈魂和都動彈不得。這時,馬恩琪的正上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大的裂縫。轉瞬,裂隙陡然增大,無數個類似玻璃碎片的透明物體從裂縫中飛速墜落。一塊碎片在她的臉上劃過,一絲冰涼的紅色液體緩緩滑落,雙眼神失的馬恩琪臉上閃過隱隱的抖動,突然一段對話在腦中清晰閃現:
“誰要是給我滅了這木偶,我就嫁給他!!”馬恩琪出其不意的話驚得毛凱洛的注意力都分散了,連被木偶在身上劃了好幾道口子。
“恩琪,你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不管!”就在這時,馬恩琪一個沒注意讓木偶的左腿找到了破綻。她連利刃旋轉的風都能感覺到,而毛凱洛乾着急卻無計可施,怎樣都無法接近馬恩琪,只能眼睜睜的祈禱奇蹟出現。
“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嫁出去,這樣可不好……”略帶冷漠戲謔的話音驟然傳入兩人耳膜,複雜情緒的爆動一觸即發。
“司徒海……”雙目漠然的馬恩琪淡淡的喃喃低語,似乎恢復了與靈魂步調。驟然,司徒海的容貌清晰顯現,馬恩琪騰的坐了起來。司徒海!對了,這纔是我進來的目的!可是……這個死殭屍,到底跑到哪裡遊蕩去了!看看四周,她雖然覺得從白皓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以來發生的事很蹊蹺,但又說不清楚哪裡出了問題。馬恩琪狠狠地搖搖頭,突然感覺到一陣痛楚。摸了一下臉,血液冰冷的觸覺刺激着她的神經。竟敢弄傷我的臉!……劉海遮掩了表情,四周的空氣中產生了陣陣波動。竟敢……傷到我的臉……馬恩琪腦子裡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立刻拽出“幕後黑手”然後把他碎屍萬段。她堅信,目前爲止發生的這一切絕對不僅僅像白皓說的那麼簡單。擦乾淨臉上的血漬後,馬恩琪看了看四周,發現除了頭頂上方散發着隱隱波光外,其餘都浸沒在一片看似無盡的黑暗中。她蹙了蹙眉站起身,可卻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沒有絲毫水漬。驚訝之餘,她又發現自己的雙腳正浮在令人感到詭異的水面上。就在她嘗試着邁出第一步時,周圍的黑暗陡然產生了劇烈的變動。彷彿警告,又好像哀號。環繞周身的漆黑扭動着盤旋着,並散發出了種種奇幻的色彩,一切,都令馬恩琪感到深深的匪夷所思。這些,到底是怎麼回事?!……白皓,還有Dinnes遙,你們究竟還對我隱瞞了什麼?!看到周圍的異變,馬恩琪突然覺得這次發生的事,絕非眼前所見那般真實。司徒海,你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心緒焦躁的馬恩琪狠狠地踢了一腳水面近在咫尺卻接觸不到的漣漪,霎時,四周的亮度陡然激增,由於沒有對此作好心理準備,馬恩琪的雙眼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刺激的閉合了起來。回去了,一定要找Dinnes遙好好算這筆帳!再次睜眼時,眼前的一切令她震驚。“自己”竟然坐在沙發上抱着正在睡覺的司徒海,而且,還帶着一副很幸福地表情……看到這一場景的馬恩琪頓時覺得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嚴重超出了大腦力所能及的負荷量,只覺自己的思維在頃刻間轟然倒塌了。
“喂!司徒海!快給我醒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啊?!喂!”馬恩琪急躁的大叫了起來,然而近在咫尺的司徒海竟然沒有任何反應,更準確的說,眼前的那兩個人完全感覺不到這個馬恩琪的存在。“這算什麼啊?!司徒海!……”眼看着這司徒海明顯沉浸在幻境中,卻束手無策,馬恩琪突然很是懊惱。難道,這就是你司徒海希望的嗎……心臟突然產生了一種從未感到過的震顫,我怎麼也開始變得不正常了?馬恩琪拍了拍臉,指尖再次觸碰到了那道淺淺的傷痕。你這個……令人生厭的死殭屍!快點出來啊!快點醒過來啊!馬恩琪大叫着用除魔劍在自己的手腕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紅的血液沿着靜脈血管的紋路緩緩流出,在佈滿漣漪的水面上綻放成朵朵鮮豔的血色蓮花。
這是……司徒海發現自己的視線模糊異常,自己似乎處在一個沒有任何方向的血色迷霧中。耳邊彷彿可以感覺到幾絲混濁的聲音,可是卻怎麼也無法明晰。突然,自己的左腕迸發出了鮮紅色的粘稠液體,司徒海一驚,嗅覺器官告訴他,這液體不是別的,正是血液。是的,就是自己久違的人類鮮血的味道。可是,殭屍怎麼可能會流血呢……不管怎樣都太……更令他驚訝的是,這血液仍舊在不停的向外冒着,可是自己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感。突然,思維被神經刺痛,記憶中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這個味道是……馬恩琪!有着溫和陽光的房間驟然陷入一片墨然,剩下的只有滲透骨髓的冰冷。血液的味道深深在記憶中烙印,越發濃烈,卻唯獨無法觸及血液主人的所在,司徒海陡然露出了血色的瞳孔和閃爍銀光的獠牙。到底在哪裡?!馬恩琪,你這個愚蠢的天師!……不經意看向腳下,眼前的一幕令他震驚。馬恩琪趴在自己腳下透明的漣漪中,衣服已被血水浸透,髮絲已被蕩散。彷彿悽美絕然的圖畫,讓人心碎。司徒海發出一聲獸嘯,一拳砸在了透明的漣漪水面。然而卻於事無補,水面將所有的攻擊都完全吸收其中,依舊平靜如前。“可惡!”司徒海覺得自己好像再也無法像以往那麼冷靜,迷失的感覺在迅速蔓延。就在這時,另一邊的馬恩琪有了反應。
“你,終於擺脫幻境了,這個死殭屍……”聲音很無力,看到這樣的馬恩琪,消失已久的感覺好像再次出現在心緒,久揮不去。這個時候也不忘記叫我死殭屍嗎……這個天師……司徒海笑了,笑得很蒼白。這只是一時的迷茫……他這樣告訴自己過,可是現在呢,那時候的自己已經迷失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了,周圍似乎充滿了迷霧,永遠散不開的迷霧。
“蠢女人!爲什麼這樣對自己?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死?”長長的亞麻色頭髮滲出了淡淡的藍紫色。雖然聽到“蠢女人”很氣不過,可是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力氣反駁了,現在她只覺得好冷,冷得快要凍結。
“我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的,你這個烏鴉嘴。”
“你……不怕,我咬你嗎?”獠牙又露出了銀色的光,司徒海坐在永遠觸碰不到的水面上,聲音再次陷入蘊含悲慼的沙啞。身後的黑暗在繼續蔓延,兩人沉默。
“你要是敢咬我的話,我就收了你。”良久,馬恩琪拖着有點沉悶的喘息說到,現在她幾乎感覺不到手腕的痛感,只覺得陣陣頭暈,自己似乎正身陷冰窖之中,無法脫離。看着水幕後的司徒海,馬恩琪突然想到了打破水幕的辦法。只是,她不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況,是不是可以很好的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誅邪!”就在司徒海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聽到馬恩琪唸咒的聲音,他大聲的阻止可馬恩琪對此充耳不聞,隨着龍神響天徹地的呼嘯,漣漪被扭曲,水面撕裂成碎片。金光夾雜着馬恩琪的鮮血四射飛濺,四周恢復了聖塔的形態。血液刺鼻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司徒海的雙眼迸發出金紅色的強光。水幕被打破,馬恩琪和無數透明的碎片交織在一起倒了下去。司徒海及時接住了她,鮮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大腦,許多念頭錯綜交雜着。
“怎麼可以這麼魯莽?已經流了那麼多血,在那種情況下使用龍神,你會死的!”司徒海大聲斥責着,而馬恩琪只是閉着雙眼,像在熟睡一般,完全沒有表情。“快點醒過來,我真的會吸你的血的……”司徒海抱着馬恩琪,越來越緊,彷彿害怕自己會感覺不到她身上殘存的溫度。可是懷中的天師卻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就像脫線的木偶,失掉了生機。溫度,怎麼漸漸感覺不到了,司徒海覺得自己的五感開始混亂了,似乎什麼都感覺不到了,甚至就連血液的味道也逐漸變得遙遠了……醒過來啊,不是還要收伏我嗎……司徒海的頭髮陡然變成了銀藍色,瞳孔也變成了金色,獠牙漸漸靠近了馬恩琪的頸動脈。
“敢,咬我的話……就收了你啊……”就在司徒海決定咬下去的瞬間,耳邊突然傳來了馬恩琪虛弱的聲音。他猛地擡起頭,看到了她那張蒼白的臉孔。
“你裝死裝的很失敗……”
“哼……不是也有殭屍上當嗎……”馬恩琪無力的靠在司徒海的身上,自己還能活着,也多虧龍神了。果然,還是太冒險了嗎……那個時候,如果不是龍神幫自己封住血管,恐怕自己現在真的要變成殭屍了……一絲苦笑掛上嘴角,馬恩琪感到無力讓自己的神志繼續清醒。
“不要睡覺啊,”司徒海看着神情恍惚的馬恩琪喊道。
“放心,死不了的,我只是,暫時休息一下。你,不要隨便詛咒我。”馬恩琪說着閉上了眼睛,司徒海沉默的舒了口氣,轉眼看了看周圍。這裡是聖塔嗎,竟然已經崩潰成這個樣子了……這個蠢天師,這裡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啊,爲什麼總是一個人承擔呢……Dinnes遙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吧……耳邊傳來了馬恩琪輕微的呼吸聲,司徒海坐在一片斷垣殘壁中也閉起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