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琪你剛剛說它們沒有接近你是怎麼回事?”毛凱洛看着地面的人皮碎片皺着眉頭問道。旁邊的司徒海雖然表面上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但看着眼前這大片大片的鮮血,殭屍的獸性在體內煎熬的掙扎,司徒海的前額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我怎麼會知道?可能是因爲我的道行比你高吧。”馬恩琪有意無意的說道,令毛凱洛無奈了好一陣子。
這時,馬恩琪發現了司徒海的異狀。“我說司徒,你怎麼了?”馬恩琪試探的問到,她敏銳地注意到司徒海竟然在輕微的顫抖。
“沒有,我什麼事都沒有。”司徒海頭上的汗珠自左側臉頰緩緩滑落,此刻似乎連聲音都開始了顫抖。然而,這些不正常的現象進一步引起了馬恩琪的懷疑。
“不對!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見到血會抖得這麼厲害?!”馬恩琪的聲音變得冰冷,甚至有點殘酷的味道。
“恩琪……!”毛凱洛的聲音傳來,但馬恩琪全然不在乎,繼續逼問。不知何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除魔劍。
“恩琪!”毛凱洛的聲音變得急促。
司徒海看着馬恩琪,沒有逃避她的眼神。他並不想做任何逃避和躲閃,對於自己的身份,他深知南毛北馬的後人早晚會完完全全的看出破綻,即使自己做再多的掩飾也是毫無意義。
“你的懷疑是對的,沒錯,我是殭屍。你可以現在就收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司徒海平靜的吐出了這句話。
馬恩琪看着司徒海又看了看毛凱洛,“你早就知道了?”馬恩琪舉着除魔劍的手沒有放下來,但有點微微的顫抖。
“嗯,不過恩琪……”
“你不要說話!”馬恩琪不等毛凱洛把話說完便打斷了他,馬恩琪覺得自己的大腦驟然間變成了一團膿膠,什麼都變得虛假。
“這件事跟毛凱洛沒有關係,你可以收了我。”司徒海的聲音仍然很平靜,可就是這樣的平靜讓馬恩琪越來越覺得混亂。
爲什麼天師會合殭屍爲伍?這未免太可笑了!馬恩琪竭力在腦中對自己大喊,使自己相信天師與魔物永遠勢不兩立,自己的宿命就是除魔衛道。事實的真相太突然,太離奇,馬恩琪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就在馬恩琪仍處在混亂中時,事態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一隻長着天狗腦袋的妖怪朝着三人狂撲過來,直逼馬恩琪。混亂之時,馬恩琪的反應由於事出突然而慢了半拍,眼看就要被妖怪鋒利的黑爪攻擊,司徒海急中生智抓住除魔劍猛地一個轉身替馬恩琪擋下了攻擊。瞬間,司徒海的胸前被活生生的開出一了個血洞,看到鮮血迸濺,那妖怪發出“嘎嘎嘎”的興奮怪笑,令人渾身發麻。馬恩琪的瞳孔因極度驚訝而迅速縮小,看着司徒海胸前正以驚人速度癒合的傷口,馬恩琪恢復了常態。
“欠你的人情我會還,不過,不要以爲你救過我我就不收你!”馬恩琪強打着以往的精神說道。而司徒海則什麼都沒說,只是看了看衣服的巨大破洞。
“恩琪,這些妖怪很異常,你剛剛不是說,你來的時候它們都沒有攻擊你的意圖嗎?怎麼這會就這麼反常呢?”毛凱洛啞着嗓子說,覺得自己的喉嚨乾的已經快要冒出火來。
“我怎麼會知道?這些怪物的思想是不能以常人的思維來判斷的。”馬恩琪看看四周黑壓壓的蠢蠢欲動的怪物說道。
“凱洛,關於司徒的事回去我再跟你算帳!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儘早離開的好,要殺盡這些妖怪我們恐怕會累死在這,不如用靈氣樹把它們聚集起來再一舉消滅。”
“好。”毛凱洛答應着,心中卻有種淡淡的擔心,就連自己也不明白這種擔心究竟來自哪裡。
“等等!”司徒海的話音剛落就有一道青白色強光落在三人身後,巨大的暴風和震動令三人覺得地面快要裂開,身體快要支離。
“怎麼回事?”馬恩琪看着司徒海問道,待她再環顧四周時,周圍的一切令馬恩琪心中的疑雲變得更厚了。周圍的妖怪竟一隻不留的全部消失了,就像憑空蒸發一般。此時三人的表情都是沒有什麼差別的驚訝和詫異,彷彿有朵朵陰雲漂浮在頭頂般,四周的氛圍霎時變得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終於再次在日本出現了……”司徒海略顯沙啞的聲音打破了看似持續很久的沉寂,其餘兩人都帶着困惑的表情轉向了他。
“什麼意思?司徒海你究竟知道什麼?”馬恩琪問道,眼中越來越多的是不信任和猶疑。
“是黃泉異面神的血字詛咒,黃泉異面神是存在於日本平安時代的一種可以任意幻化的妖怪,它擁有超出人類的智慧,它會寄居在人類充滿怨恨的亡靈裡吸收無限的怨念和仇恨並把這些仇恨用鮮血煉化成詛咒來懲罰人類。”司徒海的眼神沒有先前的平靜,反而閃着某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光。
“爲什麼剛剛的妖怪全部都消失了?”毛凱洛問道,眼睛仍然停留在那道青白色的光造成的巨大洞窟上。
“黃泉異面神共有四個頭,每個頭代表着一種性格,剛剛幫到我們的大概是‘壽喜’吧。”司徒海說着,也看了看青白色光波造成的巨大殺傷力,表情微微緩和。
“這樣……還真是奇怪的妖怪……”毛凱洛用右手抓了抓後腦勺淡淡說道,同時還不安的瞟了一眼身旁的馬恩琪。
“你不用偷瞄我!我沒事,不管怎樣,這次的詛咒是一定要阻止的!你有沒有什麼辦法?”馬恩琪說着轉向了司徒海,臉上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要阻止它首先要找到可以讓它寄居的怨靈,我們只能在這裡等,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司徒海看着馬恩琪說,仍能感受到馬恩琪心中的不信任。
“恩琪,黃泉異面神已經出現,我們留在這裡不是辦法,不如回旅店再作打算吧,總會等到它再次出現的。”毛凱洛看着司徒海說,司徒海看出了毛凱洛的心思,點了點頭作爲迴應。
“司徒海,你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那麼多?還有,你和宇文白是什麼關係?”馬恩琪看着司徒海,黑暗籠罩的穹隆下看不到一絲光亮,風漸吹漸大,風聲呼嘯下,彷彿能聽到司徒海和馬恩琪不規則的心跳聲。
“……我只能說,我們是同類……”不含感情的語調狠狠撞擊着馬恩琪的心臟和耳膜,令馬恩琪覺得混亂,覺得無力。
原來一直就想收服的殭屍就生活在自己身邊,而自己卻從未注意過……馬恩琪開始嗤笑自己的淺薄,看來想要成爲真正合格的天師,自己還需要更加努力修煉才行。
“宇文白,原來也是殭屍……”馬恩琪突然想起了什麼喃喃自語道,雖然頭腦是有些紛亂,可馬恩琪還是很有天師的覺悟,現在,並不是混亂的時候。“凱洛,那上次宇文白設圈套的事不就能解釋的通了?”
“是想剷除我們吧,不過,有一點我不太明白,我們是天師要除掉我們這點很正常,爲什麼他連身爲同類的你也要除掉?”毛凱洛看着司徒海發出了疑問。
“這點恕我不能告知,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司徒海看着黑暗的樹影輪廓說,沒有一點情緒的波瀾。
三人陷入沉默,久久未曾開口。夜還是墨色依舊,原本盡顯佛門聖氣的護國寺已然變爲一地的廢墟碎片,血腥的味道久久揮散不去,似乎已經深深銘刻在空氣裡。看着周圍的斑駁血漬和碎裂的人皮,馬恩琪不禁發出了淡淡的嘆息,衣衫在瑟瑟的冷風中微微起伏,劉海遮住了眼神。
毛凱洛不想再讓自己的心裡填充新的厭惡感,他早已深深習慣,習慣到一種令他自己都覺得恐懼不已的麻木漠然,他深知,身爲天師,沒有太多感情的權力。瞥向身旁的馬恩琪,毛凱洛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疼痛,說不出的憐惜,對恩琪來說,要接受所有的血腥和殘酷或許真的很痛苦。
沒有人注意到司徒海的神色,天師與妖物勢不兩立。可此時,兩個天師剛與一隻殭屍患難過,剛受到過殭屍的恩惠。馬恩琪有種動搖地感覺,自己身爲天師的信條,是在什麼時候出問題了呢……
“你有沒有吸過人血?……”驀的,馬恩琪回過頭,司徒海感受得到那種眼神,心臟猛然有種被揪住的感覺。風依然不大的持續,三人形成了一個不大的三角形,衣襟擺動默然。
“……沒有。”面對着馬恩琪的眼神,司徒海毫不隱瞞的迴應,淡漠的迴應。
“真的沒有?”馬恩琪追問,又是那種讓司徒海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神,心臟一陣糾結難忍。
“真的。”
風掀起馬恩琪的劉海,拂動司徒海的頭髮,搖擺毛凱洛的髮梢。黑雲流過,弦月琥珀色的芒再度淡淡籠罩,三人的表情隱藏在月影裡。
“恩琪,我想,我願意相信司徒。”毫無預兆的,毛凱洛的話打破了沉默,司徒海熟悉的眼神開始泛起複雜的光。
“凱洛,你還是這麼輕易就相信別人啊,……”馬恩琪嫣然一笑,但眼裡卻滿含着複雜的悲傷。
“因爲,我可以看出來,恩琪也是相信司徒海的。”毛凱洛微笑,馬恩琪看得到,一種暖暖的東西流過。
“我沒辦法完全信任殭屍,但,司徒海,我可以考慮相信身爲人時的你說的話。”馬恩琪的臉在月光下發出點點光芒,司徒海的脣角掀起了不易察覺的弧度。
“回旅店吧,我想,我們還要在日本呆一段不短的時間……”毛凱洛說到,三人最後回眸望了一眼曾經輝煌不已的護國寺,在微微風嘯中淡然離去。
躺在有着淡淡燈心草味道的榻榻米上,三人都因有着各自的心事而久未閤眼。走廊的壁燈發出微弱的光,紙製的拉門上飛蛾的暗影在晃動。四周安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三人都明白,此時此刻,或許沉默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就這樣,三人一直躺到了天明,窗外緩緩有了白色的光,鳥的鳴叫聲似乎也漸變漸多。似乎早就在三人預料之中的,樓下傳來了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和充斥恐懼的說話聲。三人同時起身,看着彼此均是疲憊不堪充滿血絲的雙眼,三人都勉強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樓下,好像很混亂的樣子呢……”馬恩琪收拾起自己的被子說,似乎是盡力顯出心不在焉的樣子。但毛凱洛看的很透徹,馬恩琪的演技用來騙他還是太多破綻了。
“大概是護國寺的事被大家發現了吧。”毛凱洛說到,一邊向司徒海投去一個看似疑問的眼神。
“沒錯,樓下的人是這麼說的,看來,這次的事會相當轟動……”司徒海說着拉開了紙門。三五個人急匆匆地在走廊上不安的小步跑着,都可以看得到他們臉上細微的汗珠。
“客人你們醒了,不好意思,這家旅店不能再住下去了,我們要搬到大阪去了。……”接待他們的中年婦女滿臉抱歉的說到,但她臉上那深深的恐懼卻一覽無餘的展現在三人面前。
“怎麼這麼突然呢?”司徒海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問到。
“是詛咒,詛咒來了啊,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請各位見諒了。”中年婦女急急的連鞠了好幾個躬,給人一種連頭都要碰到地上的感覺。
“能不能告訴我們是怎樣的詛咒呢?時不相瞞,他們兩位可是中國國內很有名的天師,我想,他們可以幫上忙。”聽到“詛咒”二字,司徒海的眉毛上挑了一下,隨即開口問道。
“天師?是不是巫女一類的人?”中年婦女的眼中有幾分猶豫幾分懷疑。
“對,沒錯。”司徒海想盡快套出那個所謂的詛咒的傳說,也就顧不得馬恩琪和毛凱洛的意願了。身旁的兩人只是有點一頭霧水的看着面前交談的兩人,沒有什麼過多的反應。
“……”中年婦女微微皺着眉頭想了一陣子,終於再開口了。“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會幫上忙,但告訴你們也無妨,請跟我來。”
“非常謝謝www。qb5200。Com!”司徒海鞠躬說到。隨後給了馬恩琪和毛凱洛一個“跟着我”的眼神,三人隨着中年婦女來到了一個烏木框的紙門前。
“他會告訴你們一切有關詛咒的事的。”婦女淡淡的說了一句就離開了,但司徒海看得很明顯,這女人內心的恐懼好像因爲來到這裡而加深了。
“進去吧,我們就要知道所有的真相了。”司徒海平靜的說着拉開了烏木框的門,身後的馬恩琪和毛凱洛瞬間明白了剛剛一系列對話的含義。
“打擾了。”司徒海的聲音在房間裡輕微的迴盪,這是一間很空卻很大的和式房間,裡面的正中間坐着一個身着黑色粗麻布和服的中年男人。
“三位是中國人吧,請坐。”聲音有點空洞,但卻有真實的厚重感。灰白夾雜的頭髮微微在陽光下閃着光,給人一種縹緲感。
“是的,我們想知道有關詛咒的事。”司徒海開門見山的說到,他注意到中年男人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表情有些許的細微變化。
中年男人略有皺紋的嘴角勾起了一個不大的弧度,沉默了半晌。三人看着他,淡灰色瞳仁中,有一層叫作複雜的東西。
“三位請坐吧,我會告訴你們,你們想知道的。”
時間或許並沒有想象得快,卻也沒有想象得慢。空洞而真實的聲音撞擊着三人的耳膜,令三人有種莫名的壓抑。陽光已經透過中年男子身後的格窗照了進來,在男子周身形成了一個金色的輪廓,有點刺眼的輪廓。音似湖面,波瀾不驚,似乎沒有任何感情的雜質。雖有陽光的籠罩,經感覺不到半點暖意,着實讓人很在意,眼前的男人是人還是鬼。
不許久,聲音停止,空氣中似乎漂浮着許多令人窒息的因子。
“就是說,小林永華其實是……護國寺的方丈?!”馬恩琪的語氣中透這不多不少的驚訝,毛凱洛的眼神中則被詫異添塞,司徒海則沒有什麼感情的表示。
“黃泉異面神選中的怨靈是,難道是當年那個五十年前被小林永華強暴而自殺的女子?”毛凱洛自言自語道,他的問題得到了司徒海的肯定答覆。
“血字詛咒,那個女人,會成爲骨女回來復仇。”身後傳來的中年男人特有的空洞聲音,令衆人始料不及的是,驟然一陣黑風在這個男人腳下旋起,男人消失在房間,周圍的一切都消失殆盡。
“……難道是……黃泉異面神……”司徒海看着周圍空曠的一切自言自語道,身後,南毛北馬的後人陷入一陣良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