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廉價西裝的青年男子臉上泛着淺淺的紅暈,雙手隨意的扶着方向盤,眼神略顯渙散。擡手抓了抓後腦那亂似一窩草的頭髮,男子打了個不大不小的酒嗝。真他孃的鬱悶,這都什麼人?!奶奶的!老子升了職各個都屁顛屁顛的纏着,打都打不走;這會倒好,知道我不走運了,他媽的各個都跑的連個毛都沒剩下!別讓老子再看到這幫孬種,全都他媽的不是玩意!雙手狠狠地砸在方向盤上,男子越想越窩火。冬季白色的陽光夾帶着寒冷的氣息傾瀉而下,男子胸中的酒氣在怒意中蒸發了幾分。
驀的,不知什麼時候周圍開始被一片血紅覆蓋,男子使勁晃了晃腦袋,以爲是自己酒意太盛,眼花了。隧道?我記得這段路上沒有啊……奶奶的!真是背子走到頭,喝涼水都塞牙縫!又一股強烈的怒意襲上心頭,方向盤又連帶着遭到了幾下捶打。恍然間,從車窗內飛進了幾滴略微粘稠的液體,男子下意識的抹了抹,嗅覺的刺激令他猛地清醒了過來。定睛細看,胃部突然猛一陣翻騰。隨着刺耳剎車聲的戛然而止,男子失去了意識。
“都說了我是幹這行的,你就不用瞎操心了!”馬恩琪無奈的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不耐煩地衝着手機喊道,然後狠狠地按下了通話結束鍵。如釋重負般的向沙發倒去,馬恩琪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最近事多的要死,怎麼就這麼多事啊!她實在想不通都臨了年末了怎麼還會有那麼多麻煩事。真是多事之年!目光掠過日曆,心頭產生了輕微的震動。最近被那些小鬼的麻煩事弄得焦頭爛額,竟然沒注意聖誕節就快到了。要抽空回去看看了……嘴角浮起一抹暖意,馬恩琪閉上了雙眼,好好享受這片刻難得的清閒。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馬恩琪隱隱覺得自己腦袋上的某根青筋已經在不安分的躁動了。
雙眼瞟過面前的廉價西服,馬恩琪的左眉微微挑了挑。那男子被她瞟的很不自在,眼珠不聽使喚地左右轉動了起來。
“我這裡的收費可是很高的。”冰冷的聲音自馬恩琪帶着譏誚的脣角狠狠地刺激着男子的耳膜,令他頓時產生了莫名的畏懼。“不過,我倒是對你說的事很有興趣……”話鋒一轉,男子的眼中頓時露出一絲光亮,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怎麼了丁賢?這麼久不見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嗎?還是‘貴人多忘事’啊?”諷刺和戲謔在馬恩琪的嘴角話頭濃烈的盤旋,然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榔頭狠狠砸在了男子的思維上。看到男子夾雜着多重複雜情緒的表情,馬恩琪毫不掩飾的露出了邪惡滿滿的惡魔微笑。
“馬恩琪?!你是馬恩琪!你真是馬恩琪?!我還以爲……”只是湊巧罷了……後半句話噎在喉頭愣是說不出來,男子的話語和呼吸一併因過度驚訝而變得不正常。
“至於這麼吃驚嗎?”馬恩琪甩給丁賢一個碩大的馬氏白眼,撇了撇嘴。“還有,你那是什麼表情?跟見鬼都沒差了。”馬恩琪輕描淡寫的抱怨道,在丁賢面前放下了一個茶杯。“喝吧,看看你都變成什麼樣了,……你,印堂間隱隱出露一股血光之氣,不祥啊。”馬恩琪突然壓低了聲音,聽得丁賢冷不丁打了一個哆嗦,差點把茶杯扔了。“老兄,沒必要這麼大反應吧!”馬恩琪無奈的看着丁賢,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丁賢,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放心我會爲你好好超度的。”聽到這話,丁賢差點沒把剛喝進去的茶水吐出來。
“馬恩琪,我知道你從小就不怕那些什麼鬼魅之流的東西,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會做這行……我拜託你老人家,就別再拿我脆弱的心臟開玩笑了成麼?”看着丁賢那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的表情,馬恩琪憋笑憋得肋骨都快斷了。
“說正事吧,我要你仔仔細細的說清楚你看到的東西。”馬恩琪臉上露出了嚴謹的職業表情,平心而論,她剛剛那句話並不是單純說來逗丁賢玩的。丁賢身上確實有些令人不快的氣息,只是她不想給他那麼重的心理負擔。
聽完丁賢的敘述,馬恩琪的雙眉微微蹙了起來。看到她這副表情,丁賢那心裡別說有多忐忑了,等了許久也不見馬恩琪發話,丁賢連哭的心都有了。難道真是大限到了?我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怎麼偏偏就這麼寸?丁賢東一榔頭西一棒的胡思亂想着,全然沒有注意到身旁某位的臉色已經拉的老長老長了……
“你小子別胡思亂想了,就你碰上的那點破事根本沒什麼好在意的,你回去吧。”馬恩琪說着就站了起來,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看得丁賢一頭霧水、一眼迷茫。
就,這樣就算完了?……丁賢的眼神在提問。
是啊!馬恩琪的眼神在回答。
透過窗戶看着丁賢小若螻蟻的身影漸去漸遠,馬恩琪平靜的臉上逐漸浮起了一層擔憂之色。血窟……從他的描述來說是血窟沒錯,可是,……地藏那邊並沒有透出消息啊,究竟是怎麼回事……馬恩琪臉上的神色越發沉重,額間散發着陣陣隱隱的疼痛,一絲繁複的情緒爬上心頭。
四周漂浮彌散着滿滿的黑色霰霧,偶爾有幾道青綠色的閃電夾雜其中,在空氣中映出片片淒寒的芒點。一個身着玄色長服的男子坐在白玉几案前,雙眉微皺,彷彿是在對着手中的黑金笏鑑思索着什麼。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總覺得有種莫名的不安在心頭盤旋揮之不去。即使掐算機數卻也什麼都感覺不出,這讓他心頭潛藏的焦慮更甚了幾分。驀的,靈神一陣波動,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又要受煎熬了。
“你總是這麼不請自來,第幾次了?”男子的聲音渾厚有力、擲地有聲,字字都透着某種不容反抗的威嚴。
看着頭也沒擡的男子,馬恩琪的雙目微微眯了起來,隱隱透出了凜冽的青光。“我向來如此,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冷冷的聲音噎的男子半天說不出話,馬恩琪幾乎能它能聽得到男子的呼吸聲正在變得沉重。脣角掠過一絲譏諷的笑意,馬恩琪臉上的凜冽越發濃郁。
“說吧,這次又是爲了什麼事?您是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難道……”擡眼間狠狠撞上了馬恩琪散發着寒光的雙眸,男子的後半句話愣是生生吞了回去。頭皮一陣發麻,男子的表情顯得僵硬起來。
“呵,這是什麼臉色,我有那麼可怕麼,地藏王大人?”字裡行間透着濃烈的冷嘲熱諷,男子被馬恩琪折騰的完全沒脾氣。產長長出了一口氣,男子僵硬的神情恢復了幾許正常,先前的威嚴一掃而光。
“如果是爲了血窟的事,那就不要問我了,因爲我也是剛剛纔得到的消息。”墨色雙瞳溢着滿滿的無奈,馬恩琪完全看不出其中有任何的破綻。看到馬恩琪仍是一臉狐疑的樣子,男子的表情中混雜了一種叫做糾結的情緒。
“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說一聲?已經有人……”闖進血窟了。後半句話馬恩琪沒有說出口,莫名的疑惑突然襲上心頭,爲什麼丁賢進了血窟卻還能安然無恙的……?似乎是看出馬恩琪臉上顯示的困惑神色,地藏王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是隻有你覺得奇怪,我也覺得奇怪,人類闖進天煞血窟竟然還能毫髮無傷的出來,絕對是奇蹟中的奇蹟。”聽到地藏王話裡有話的說辭,馬恩琪挑起了眉梢,似乎在待着他繼續說下去。“你我都對血窟瞭如指掌,集天地至陰至穢之氣而生,吸收咒怨之靈而長,就此生生不息循環往復。跟個黑洞沒什麼差別……”說到這裡,男子頓了頓,好像在思索着什麼。“血窟之盡,便是往生……馬氏龍族……”地藏王的臉色忽的暗了下去,彷彿是探知到了什麼令人驚懼的線索。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坐在了家中熟悉的布藝沙發上,腦中仍是近乎空白的混濁。好不容易得來的清閒生活被擊得粉碎,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嗎?她無語苦笑。嘲諷的弧度在嘴角濃濃的沉澱,最後凝結成永遠化不開的渣滓。
“血窟之盡是往生……”脣齒微翕,馬恩琪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倦意。竟然連地藏都被擺了一道,哼……嘲諷的笑意逐漸隱去,馬恩琪閉上了雙眼。地藏王的話盤旋在腦中揮之不去,馬恩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的跳動。人爲嗎?……雖然看慣了許多的死死生生,可對於這種把生命當玩物的做法她就是怎麼也無法接受。這次會是誰呢,是人還是魔……有差別嗎……這種東西還真是人魔難拒啊……輕輕的吞吐着暖而乾的空氣,馬恩琪暗自思忖着,心中糾結起了某種難以言明的情緒。
三日後。
“你確定……”這就是你一週前的今天開車經過的地方嗎?馬恩琪沒有把話說完,她實在不知道是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該相信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玩伴。看到旁邊那副比自己還困惑的表情,馬恩琪無奈的嘆了口氣,拍了拍丁賢的肩膀比了一個回去車上的手勢。
良久。“你不相信我嗎?”彷彿用了很久才接受眼前的現實,丁賢的聲音顯得很沙啞,眼神也空洞了起來。
“我爲什麼要不相信你呢?”沒有看丁賢的表情,馬恩琪雙目直視着前方,引擎聲夾雜着她淡淡的言語,感覺不出什麼情緒。“不要想太多,不要跟別人提起你遇到的事,這件事就交給我……”聲線在飛馳的車後劃出道道細密的線,丁賢的雙瞳散發着詫異的光線,望着馬恩琪的側臉,他一時語塞。風的呼嘯聲衝擊着耳膜和髮絲,兩人各懷心事的浸透在凝固的冰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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