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極洞內的水晶石壁上,道道裂痕清晰可見。晶瑩剔透的光芒如同流水一般在裂痕的縫隙中滾動彌散,形成了片片唯美絕豔的畫面。站在洞內,白髮銀髯的老者緊閉雙目,似乎在探知着什麼。眼珠轉動的瞬間,一股金色的流光霎時射入水晶,在洞中形成了道道炫目的光彩。驀地,一個模糊的暗影逐漸浮現在水晶石壁上,飄忽不定的形影顯得鬼魅異常。猛地睜開雙眼,在殘餘金光的包圍下,老者眼底的陰影格外深重。隨着瀰漫在水晶中的流光緩緩退去,暗影的輪廓逐漸明晰起來。
“只要再過一段時間,你就可以自由了……”撒沙啞低沉的聲線刮撓着空氣,光影浮動間,老者的面目略有幾分猙獰。
酒吧內,老闆正坐在兩個百無聊賴的生物對面,以神遊太虛般的目光沉默的看着他們。打開了一瓶啤酒,東方遙面前的三個酒杯中逐漸浮起了白色的泡沫。
“它,可以喝這東西嗎?”不冷不熱的聲音穿透了明言的耳膜,着實有種讓人哭笑不得的諷刺意味。
“神獸的胃功能都很強大,所以完全可以不必介意。”聽到酒吧老闆的話,粉色墨鏡的男子斜睨了身旁的“少年”一眼,不以爲然的說道。
“切!還真是沒有愛心的人類啊!”獍不滿的抱怨了一句,白了明言一眼,隨即聳了聳肩。淡藍色燈光的籠罩下,整個酒吧彷彿沉浸在一種別樣的冰冷裡,似乎就連呼吸都會讓肺部結冰。百老匯的曲目在牆壁和空氣中散發着撩人的顫動,幾乎可以勾魂攝魄。
“把他們兩個放在一起,你倒還挺沉得住氣。”隨着喉結上下滑動,東方遙波瀾不驚的聲音混入了背景音樂中,甚不協調。
偏頭看了酒吧老闆一眼,明言不緊不慢的吐出了一個菸圈。“愛情這東西,妙不可言呢……你難道不比我更清楚這一點嗎?”
目光在面前的酒杯上一頓,東方遙露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的有些不可思議的微笑。是嗎……妙不可言啊……也許吧。淡藍的燈光清冷的飄灑在每個角落,彷彿冬季的飛雪,雖然寒冷但卻唯美。
“阿海!”腦中突然闖入了一個熟悉的聲響,意識猛地一顫,清麗冷豔的面孔逐漸由模糊轉爲清晰。“你沒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有什麼不適應的話記得要跟張明說,知道嗎?”聲音再度響起,看着眼前明亮透徹的雙眸,司徒海揉了揉眉頭。
“我沒事,倒是你……”
“放心吧,我已經不去想那些事了。有些事急不來的,我已經想清楚了。”話到嘴邊被毫無痕跡的截斷,疼惜的看着坐在身邊的女子,司徒海心中有種感覺叫隱隱作痛。其實你,不用這樣把所有的感情都藏起來的。看着這樣的你,我會很痛……擡手將女子攬在臂彎中,司徒海的眼底淌過一股溫暖的光芒。
“呵,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悠閒的呆在一起了呢……大概會被罵吧。”閉了雙眼,馬恩琪的聲音裡盡是淡淡的戲謔。默默的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女天師把頭靠在了那個闊別已久的寬厚肩膀上。熟悉的味道再次瀰漫了彼此的思維,輕輕盤旋升空,最後融化在記憶裡。“你真的很不會說謊呢……”聲線輕盈而沉靜,撞擊在男子的耳膜上卻有無法估量的殺傷力。低垂了雙目,四眸相對間,複雜的沉默彌散蔓延。
酒吧內,樂聲依舊,人氣漸旺。目光草草掠過逐漸變得熙熙攘攘的人羣,明言懶懶的吐了一個菸圈。
“你應該知道吧,司徒海變成殭屍的原因。”雙瞳稍稍有些收縮,隨即恢復了正常。似乎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東方遙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別告訴我,他就是預言中的‘宇零之血’……”聳了聳肩,酒吧老闆雙手一攤,顯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感慨樣。看到粉色墨鏡後那“很抱歉”的眼神,東方遙突然覺得自己果然不適合玩猜測這種風險高的遊戲。輕嘆了口氣,東方遙的脣角浮起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目光轉向明言和獍,酒吧老闆的神色中摻入了某種莫名的沉重。
馬恩琪家中,平靜如舊。看着依舊靠在自己肩頭孤傲而冷豔的女子,司徒海的眸光中掠過一抹被苦澀浸泡的暗淡。指尖慢慢拂過女子柔順的長髮,如此往復,似乎捨不得就此離去。目光溫婉的遍佈她的周身,好像被什麼東西緊緊粘連,再也無法移開。耳邊瀰漫着均勻的呼吸聲與心跳聲,閉了雙眼,司徒海想就這樣記住有關這個天師所有的一切。
“再答應我一件事吧。”驀地,聲音顫動了空氣,毫無預兆的闖入司徒海心裡。睜眼,那個曾經讓他爲之刻骨的眸光再次於眼底烙上了無法磨滅的印記。抿了抿髮乾的雙脣,他選擇用沉默的方式應允這個比任何都堅韌的女子。
“即使你一直都無法變回人類也好,我要你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嗎?”眸光碰撞的瞬間,滿溢着溫暖的流光在兩人之間形成了短暫的溫馨。脣舌交纏後,冰冷佔據了空氣,淒寒埋葬了思考。也許,就快看到結局了。即使是無法面對,也還是要向前走。司徒海,這是我唯一能爲你做的事。撫過月光下男子靜謐光潔的面龐,女子悄然轉身,帶走了對這個空間最後的記憶。青白光芒的照射下,男子沉靜的注視着面前的光影,遽然心碎。恩琪,不要給我記住你的理由……因爲我只爲你而生所以你纔要我活下去嗎……你這樣,真的太自私了,你不明白嗎……寂靜持續着月光中的嗟嘆,淹沒在黑暗中的房間裡,只有垂首的男子無語頹然。
巨大的哥特穹頂下,修羅正略顯悠閒的透過面前的紅的液體注視着什麼。腦中零零散散的記憶片段歷歷在目,卻如何也無法整合成一個完整的畫面。閉了雙眼向後靠去,絕豔的脣角蕩起一絲鬼魅的笑。宇零……真是愚蠢呢。淺橙色的燭光在無風的空氣中搖曳不定,黑色的暗影在修羅蒼白的臉上形成塊塊濃淡不均的斑紋。創世神族或許做夢都想不到會這麼一顆頑固不化的棋子吧……呵,這次的變革,真的很令人期待。
“這麼說,宇零其實是爲了挽救聖天界所以才……”爵士樂輕快的節奏中赫然混入了獍詫異不止的聲音,淡藍的燈光下,各懷心事的三人都顯出糾結的神情。輕描淡寫的摩挲着各自的酒杯,東方遙和明言都對獍的強烈表情沒有多大反應。看着兩人如此冷淡的表現,獍突然覺得狠無力。“這,這實在是太複雜了!喂,如果真是這樣,那,那……”看到他由於驚訝而變得結結巴巴的樣子,東方遙長長的吐了口氣。
“是啊,也許,從一開始,所有的事就已經朝着錯誤的方向前進了。”淡藍色燈光的籠罩下,酒吧老闆的表情被遮擋在陰影裡。難道,就是因爲宇零發現了什麼所以才被扣上那個莫須有的罪名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現在所做的,是不是都在某個人的掌握中呢……眼神偏向一邊,東方遙的眸底漸漸透出一股意味深長的光。
翌日的陽光並不耀眼,彷彿是由於陰霾的緣故而倍顯暗淡。身着白色青雲紗的東方遙站在久違的曼珠沙華叢中,滿眼的深邃。驀地,一個矮小的身影在身後出現,地面上頓時多了一個細長的黑影。又來了啊,你還真是一點沒變,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我果然還是太年輕呢……腦中忽的掠過初遇這隻雙尾貓時的情景,重重思緒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微微揚起下巴,渾濁的陽光射入了眸子,東方遙身後凝結了一片沉重的血紅。
“雖然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賣,但是,只要還活着,人類就有機會。東方,他們都在努力。”深沉的話音激盪在空氣中,雙尾貓和東方遙面前赫然出現了一個碩大的屏幕。看到屏幕上的影像,男子脣邊掀起了淡淡的莞爾。這就是你要我堅持的嗎,陸垚……也好,持續了三千年的冤孽債,也該到償還的時候了。思維落定時,一股輕巧的風旋着幾片草葉掠過衣袖。極目遠望間,堅韌篤定在心頭與自己埋下了深深的約定。
透過指縫望向灰白的天空,素未謀面的宇零掠過意識的深處。轉頭看看擺在桌上的照片,包裹着冷靜理智的堅定在馬恩琪心底漸漸沉澱成無堅不摧的信念。